《失序者》七遇佛

2、地下城

　　时代的光辉落幕于水火之中，文明的历程诞生于废墟之上。
　　877年，伴随着阴暗角落里老乞丐的疯言疯语，祈州大陆八大国迎来了新世纪建立的第七年。
　　赫莱国的地下街包含了十一个区，而那个老乞丐似乎在那个角落有些年头了，他整日疯疯癫癫的尽说些奇怪的话，没人去理会他。或许没有人知道，老乞丐曾经说冰山会消失，冰山就消失了，曾经说河流会枯竭，河流就枯竭了，这些年在老乞丐的口中，这个可供人类生存的星球像是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只剩下大片的沙漠戈壁和耸立如牢笼般的高楼大厦，许多年后的今天，老乞丐叹了口气，说这个世界病了，这个世界的确病了，可人类却还活着，活在城市的繁华淫靡和自然的岌岌可危中，病入膏肓。
　　可这些预言没人知道，除了那个整个地下街远近闻名的混混头子。
　　“有一队大兵来了！”几个孩子叫着跑过那个角落，其中一个一脚踢翻了老乞丐放在地上的搪瓷碗——虽然里面只有寥寥几个硬币。
　　老乞丐嘴里念叨着什么，抬头眯眼去看，不远处果然有一个小队穿军装的人，看军装的样式应该是“守望者”。他们不常来这的，毕竟这里没有军队，因为地下街是赫莱国唯一一处至今未步入新世纪文明的贫民窟。
　　那队守望者大约五六个人，他们夸张地捂着鼻子以表达自己对这里的嫌弃，眼睛却不住地左顾右盼，对着地下街的那些旧世纪的玩意儿，类似于T恤和其他的一些衣服面露惊异之色——它们大多都不是天然纤维制成的，新世纪创建之后人们被严格的法律要求只能穿环保衣物。
　　环保衣物的价格不便宜，因为它们的生产制造都倚靠于新世纪创建后唯一允许使用的生活轻工业，很明显地下街不够格让那些服装生产商提供环保衣物。
　　“他们被洗脑了，他们被洗脑了啊......”老乞丐喃喃自语，目光却落在了那些守望者身后拖着的中空板箱子，这种箱子采用可回收塑料材质制作，是彻彻底底的新世纪产物，可惜造价不低，目前只是军用。
　　好箱子里面自然要装好东西，老乞丐抬头望了望无光的天空，许多危楼和杂物几乎挡死了他的视线，他默不作声地低下头，躬身去捡被打翻的搪瓷碗和硬币。
　　硬币重新落入搪瓷碗，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期间有那么短暂的零点几秒，一道人影映在了硬币的光面上，而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远处那几个守望者惊愕的叫骂和混乱的脚步。
　　真可惜，新世纪的军队连把手枪都不给配发，否则那个混混身手再好也不敢这么嚣张。老乞丐想着，向前爬了两步，去捡另一个掉在更远处的硬币——它之前还没在这么远的地方，只是刚才有一道风，一道被人以极快速度带起来的风掀了两翻。
　　又是一道风从头上掠过，老乞丐顺着风去看，这次果然看到了一头熟悉的金发：那混混依旧穿着他黑色的T恤，脚下踩得那双可以百分百反复回收利用的高能性军用跑鞋倒是新的，上周刚从另一队前来巡查的守望者身上抢来的。不是偷，就是在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身上硬抢，他向来如此，这次也一样。
　　他似乎故意放慢了速度，在五层楼高的房顶上彻底站定，追的最快的那个守望者已经沿着水管在往上爬了，近在咫尺。他却站在高处，低头俯视，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张如希腊雕像般的脸却已然棱角分明，神奇的是这样一副上好的皮相按在一个混混头上似乎也没什么违和感，可能是因为嘴角的那抹痞笑帮他纠正了气质吧。
　　短小精悍的匕首在他手中根本不需要时间出鞘，短短几秒，甚至没有见血他就已经干净利落的把那个试图追上他的守望者从楼上扔了下去。
　　离的近的几个围观群众发出了惊呼，但也就仅仅是惊呼而已，他们这个区的人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景象了，他们都知道那个混混头子虽然年纪不大，身手简直可以用惊人来形容，他们倒是也没见过真正到高手什么样子，反正以他们这些年的观察，不管是其他混混还是士兵来找他麻烦，最后的结局都一样。
　　一旁的老乞丐颤颤巍巍地用形如枯槁的手指了指掉的最远的一枚硬币，喉咙里发出了不甚清晰的低喊，像是那个混混的名字——莱恩。
　　莱恩叹了口气，转身跳下房顶，五楼的高度一般人直接跳不死也是骨折，可他不仅没事落地还特别稳，老乞丐似乎已经对这个人如其名如狮子一样强大的人见怪不怪了，他只是固执地指着那枚硬币。
　　莱恩十分耐心的走了过去，拾起硬币，又十分耐心地走了回来，把硬币递给老乞丐，看着老乞丐心满意足了，这才指着不远处听到声响后接二连三追过来的几个守望者抱怨：
　　“我本来已经脱身了的。”
　　老乞丐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神神叨叨的样子，连眼皮都没抬：“尊老爱幼是美好品德。”
　　“那是旧世纪的美好品德。”莱恩勾起嘴角，这次不是痞笑，却纯良的有些不真实。
　　“你已经...咳咳....步入新世纪了，对吧？”老乞丐费力的嘲讽。
　　“聪明的老东西会不知道新世纪不要像我这样的人吗？”莱恩依旧笑着，匕首却已经悄无声息地反射出了一丝寒光。
　　“狮子总喜欢呲牙。”老乞丐看着莱恩强壮却又十分灵敏的身影穿梭在追来的守望者们中，卡住要害就直刺七寸，又狠又黑。手法如此凶悍，眼神却格外冷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漠，他就像一头绝对强大的猛兽，可以撕咬，但绝不会沉溺在血腥带来的快感中。
　　“是啊，是啊......新世纪不喜欢狮子，只喜欢狗.....”老乞丐似乎又发疯了，神志不清的念叨。另一边莱恩已经迅速解决了战斗，正提着那几个守望者的吊牌往回走，那东西拿到黑市上可以卖钱。他身上多少沾了些血腥气，一头金发则依旧耀眼，即使是在黑暗的地下街。
　　新世纪容不下任何一头不受管控的野兽，更何况是一头在死亡的狂欢中意气风发的金毛狮王呢。
　　莱恩甩着手里的吊牌边走边冲老乞丐喊：“喂，老东西，你刚才念叨什么.....”
　　最后一个“呢”字生生被一抹狠戾的刀光逼了回去，莱恩大惊，拔出匕首回头去寻时偷袭之人却早已没了踪迹。他刚才已经将那队守望者杀干净了，难道还有人埋伏？不，不可能。莱恩很快抹杀了这个想法，他和那些守望者交过太多次手了，清楚他们的实力，刚才那一刀无论是速度还是精准度都远超常人，绝对不是那帮守望者的水平。
　　莱恩不是个喜欢隐藏的人，他一直呆在地下街，习惯了作为一头狮子的张扬，因为这里没有人有足以和他匹敌的实力，他现在很强，但还可以再强，如果交手的是如此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气息的黑豹的话。
　　莱恩匕首出鞘，如同一只獠牙尽露的狮子，他默不作声，眼神却不再冷漠，这让人感觉到他的兴奋——此刻他嗜血的灵魂正在怒吼。
　　这里是地下街一处还算空荡的广场，掩体不多，莱恩几乎能嗅出猎物的气息，他就在那里，一栋危楼的背后，或是旁边那条阴暗的小巷。
　　他就在那里！莱恩一步一步的靠近，就在距离足够缩短到莱恩可以主动发起攻击时，锐利到足以令人胆寒的刀锋再次破开了空气，直逼莱恩的咽喉。
　　莱恩迅速后退，刀锋当然没有伤到他，可狠戾的寒气还是让他感觉到喉咙一痛。莱恩感受着这实际的疼痛，再次冲了过去，这一次速度更快，这代表着他更加兴奋了。
　　主动出击可不是一个猎物应该做出的明智选择，莱恩舔了舔嘴角遗留的一点血腥味——
　　你已经暴露了，小黑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