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祈求是梦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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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个机会，为唐歆报仇。”
千谷闯进他的府邸，将一柄绑着白绫的匕首递给他，明知道千谷是抱着其他目的来传信的,他也还是跟着去了。
奕承国三皇子谋反失败，其同谋左丞相及中书侍郎卓溪皆入狱，此刻被关押在大理寺的天牢，已有三个月。
今早陛下下令，卓家满门抄斩，午时行刑。
卓溪仇家无数，一人买通一个狱卒，打通衣食拉撒方方面面，他无需看见也能想象这三个月卓溪过得多么凄惨。
千谷打开牢门，扑面而来的是各种腐烂堆积而成的难闻气味。
卓溪平日里连头发丝都有专人细心呵护，现今顾不了文人雅仪，在潮湿的石床旁地上蜷缩着，披散凌乱的黑发几乎遮住整张脸。
肩骨清瘦如刀刃，浑身是伤，手和足都被铁链锁住，行动被限在小小一方角落。
远远看着，很是颓败。
“少爷。”
卓溪抬起头，那双眼睛和囚牢铁窗外的圆月一样稀疏，时而像是在注视他，时而像是在漠视他。
颓败……皆是错觉。
卓溪站起身，单腿屈膝靠坐在石床墙边，呼吸都几乎隐匿在黑暗之中。
“千霖。”
卓溪仿佛没听见他方才喊他少爷，称呼他时，如往常一样。
他从知道陛下下旨斩首后就浑浑噩噩的，不记得之后他和卓溪二人见面之初说了什么。
他是想着和少爷告别，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要拜一拜、送一送自己曾经的主子。
也不管怎么下不了手，他要亲手送卓溪下地狱。
违抗圣旨私下杀人，死路一条。
但他不在乎。
本想好言好语地送少爷走，但后来却还是吵了起来。
少爷一如既往知晓说什么能令他不快。
“就算没有那毒，我也不会放过唐歆。”卓溪不修边幅、满是淤泥的脸庞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唐歆死在嫁给他的大婚之夜，这是他多年始终不能忘怀的痛。
他满腔怒火受本能驱使掐住对方的脖子：“你是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你现在不就是来杀我的么？”
“卓！溪！”他将匕首狠狠扎入卓溪的左肩，血溅到脸颊上也不躲不闪，还一点点加重力道。
卓溪面上痛色和愤怒逐渐加深，这让他感到痛快，这种痛快几乎淹没了所有犹豫。
少爷始终觉得他不会杀人，不敢杀人，始终觉得他生来是他的奴才，便一辈子都是如此。
背叛即是错，永远的错。
但如今他做到了。他让少爷明白，他已经不是他的奴才，他是千霖。
“千大人，刀下留人。”一行人火急火燎地赶来，最前边的御前太监手拿圣旨喊道。
他早有预感卓溪明天不会死在断头台上，如果今天杀不了........他不再犹豫，拔出匕首直刺卓溪心脏，但卓溪用力地掐住他的手腕，宫中侍卫趁机一左一右把他死死按地上。
太监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有旨，立刻带中书侍郎入宫面圣。”
他咬牙切齿，不可置信地反抗：“卓溪谋反！陛下为何——”
“大胆！卓大人是陛下遗落民间的五皇子，五皇子何来理由谋反？”
“不可能！”
卓溪眼底都是居高临下的冰冷和嘲弄：“千霖，你为一个虚伪的女人背叛我那日，我就说过，你会后悔的。”
“你恨我冲我来，为何要动她！她与你无冤无仇——”
“若非是她！”卓溪高声道：“若非是她，何来今日！”
牢狱之中有片刻安静，卓溪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眼底的情绪深沉晦暗，悄然隐藏在昏暗的牢房之下。
倘若这有卓溪的仇人，一定会惊讶，醉心权势、心机深沉的卓溪何时有过这样强烈的恨念，他一直如彷徨人间的妖，皮相清俊，乖戾无常，又如同栖息寒峰的仙，绝情绝义，无喜无怒。
千霖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卓溪得意、在众人嘘寒问暖之下拥簇离去。
他抬头问千谷。“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他抬头问千谷。
故意递给他匕首，故意带他来这里，故意看他好不容易将卓溪送入监牢又亲眼送出去。
“少爷说这是他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可是你还是动手了。”
“机会？那他还真是仁慈。”他跪在地上全身犹如蚂蚁噬心，“我只恨我刚才没有一刀了结他。”
千谷捡起染血的匕首，离开前说，“恭喜千大人，很快您就能和唐歆团聚了。”
他一人对着空荡荡地监牢撕裂怒吼，尽管如此，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从少爷入朝为官之后，一步步变成了权倾朝野的卓大人，变得势力变得自大，变得善恶不分，捧高踩低，他甚至梦见有一天，少爷为了权势会抛弃他。
离开少爷，他告诉自己，他是对的。
他……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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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果子！快点起来！”
谁啊都死了还不让他睡个安生觉，“不起不起！我不是果子，谁爱吃谁吃去！”
吵他睡觉的人依旧没消停，他被催促到烦躁，闭着眼睛就跳起来将人推开，“烦死了。”
千谷没有防备，被推坐在地，有些诧异地看着塌上的人。
果子没睡醒一般眯着眼睛打量千谷：“你是新来的？真不懂规矩......”
千谷愣了愣：“我想说，你再不起床，少爷就要迟到了。”
“少爷？”果子转了转头，他怎么会在卓家大院？“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
果子一个激灵差点摔地上，千谷急忙爬起来去扶他，几乎不需要想去哪，他便冲进了少爷的房间：“起床了少爷！要迟到了——”
只见内厢里一少年只穿中衣，盘腿坐在塌上闭目养神，而身旁两排丫鬟跪坐于地，两名贴身小厮干瞪着洗漱衣裳着急上火，已经僵持半个时辰了，心里愁着去学堂快赶不及了，可又对这位小祖宗无可奈何。
直到果子出现，小厮们甚至来不及询问果子怎么鞋都没穿：“你可算来了，公子等你好久了，你怎么起得比公子还晚......”
塌上少年眉宇张扬，面容白净秀气，尚未长开的五官隐约可窥见几年后的俊朗和锋厉，伺候在一旁的小厮异口同声道：“公子，人来了。”
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称少爷为少爷，其他小厮皆尊称少爷为溪公子，他问过少爷为什么，少爷说听着亲切，后来，他不再叫少爷为少爷，而是叫卓大人，但听见千谷喊少爷。
少年的视线和果子撞上，这才懒洋洋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长能耐了啊果子，昨晚不过说了你一两句，今早就不起来伺候爷更衣了。”
果子杵在原地，有些迷茫。
“脾气也太大了，看你整日无所事事被周叔盯上，就给你想法子去晒晒藏书阁里的书，回头立点功他就不敢说你，结果你打瞌睡把书看着火，小爷我就说你几句不应该吗？哪个小厮在小爷我面前敢这样——”
噗通一声，果子跪在地上，膝盖骨头撞地上，脑袋也犹如撞地上一样，不知东南西北。
一屋子的人刷刷看过来。
少爷皱眉，净手甩了几圈袖子后走过来。
看着这张恨入骨髓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果子下意识紧绷着身子，瞪圆了眼。
在少爷的手即将触碰到他额头时，猛地重重磕地：“少爷恕罪！”
这是哪？
果子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少爷出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见少爷蹲在他面前，一只手托着下巴歪着头就这个姿势等了好久。
果子愣愣看着，额头忽然一痛。
少爷狠狠弹他额头后狡黠一笑：“还没睡醒？”
果子这发懵的模样少年觉得稀罕，也就这么打量着，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珍宝。
果子像是终于睡醒了一样，胸口之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之意涌上鼻尖。
他在良久的沉默中伸出同样稚嫩的手，为少爷托下巴，苦着脸规劝道：“少爷，不要撑下巴，下巴会长歪的。”
很多回，他都追在少爷身后苦口婆心地说着这句话，可以欣慰的是，少爷长大之后.....脸没长歪。
“怎么了？这是什么表情？”少年皱眉思索：“难道昨天真的踹狠了？”
“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什么梦？”
“梦里少爷......长歪了。”
少爷顿时紧张地揉下巴，“呸呸呸！下巴要是真长歪了......肯定是因为你不提醒小爷。”他跪坐在案前，在镜子面前如临大敌，左照右照，随后对小厮挨个挨个问：“歪没歪？歪没歪？”
“公子天人之资，怎会长歪，果子胡说八道，欺骗公子，该罚。”千谷一本正经地说。
少爷气鼓鼓地看着千谷，眼珠子溜了一圈，道：“果子要伺候小爷我更衣,你替他受罚，就罚......你不准把今天的事告诉周叔！”
千谷：“少爷未免太偏心了。”
少爷：“就偏了怎么了，就问你你领不领罚！”
千谷：“诺。”
少爷看向他：“果子！”
“诺。”他连忙起身上前。
心里欣喜地对自己说：原来，京城是一场梦啊。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祈求是梦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