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月升》埋长苏

32、是敌，还是友？

　　黑衣人与初亚闻言，极为默契地合力将那老婆婆的魂魄送入了阵中的往生镜内。而这一番动作之后，黑衣人与初亚的呼吸都变得极为急促，仿佛她们的胸膛里装了旧拉风箱一般。见自己的主人如此辛苦，初亚的那头白色巨狼坐骑向着小黑天喷了一口气，随即静静地扒在了初亚的脚边，眼中流露出了人性化的担忧来。
　　短暂的休息过后，初亚和黑衣人再次严阵以待，以为小黑天的父亲也会接着出现时，广场正中的月光逐渐开始偏移，鬼物涌出的速度一顿，随即陡然加快。黑衣人见状脸色微变，冲有些发愕的小黑天喝道：“加快速度，我只能维持住这大门半刻钟，时间一过大门就会关上了到那时神仙在世也救不回你父母了！”
　　而出手黑衣人预料的是，小黑天并没有继续按照约定站在广场以外的地方，而是飞身而起，径直出现在广场中，阵法护盾的保护范围之外，惹得一向淡定的黑衣人气愤不已，指着她怒叱道：“你干什么？不是说了你身上的地脉遗恨会刺激到这些鬼物吗？”
　　小黑天抬手挥出一道灵力暴击，轰飞几只因她的靠近而暴躁不已的鬼物，头也不回地解释道：“半刻钟的时间根本不够，我靠近它们会涌出得更快，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我父亲。”黑衣人黑纱下的脸仍带着几分怒意，但此时也不好发作，只得全力配合她。
　　仿佛感受到了初亚和黑衣人的愤怒，小黑天眼中闪过一缕细碎的冷芒，也不言语，旋既紧紧盯着面前声势浩大的鬼物浪潮。她在用自己强悍的修为硬抗这些发狂的鬼物，也正因为小黑天的不按常理出牌，初亚和黑衣人面对鬼物的压力骤减。
　　黑衣人长出一口气，盯着眼前四处游走，身姿如蝴蝶般轻灵的小黑天，语气稍缓：“你这样行不通，得想个其他的办法，否则……”场中的小黑天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般收起自己身上所有的攻击手段，身形一闪便落在了深绿色大门的门口，向鬼物们摆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来。
　　饶是小黑天是地脉凝结而成的妖物，拥有极其强悍的再生恢复能力，也经不住这么凶猛的攻击，她的娇躯此时就像在河底浮沉的枫叶，倾刻间便被河泥和漩涡所吞没。另一边被捆住的林清辉等人已经看呆了，不知是谁茫然出声：“她也太疯狂了吧……”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而贺楠辰眼睛亮亮的，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那道深绿色的门，没有说话。
　　看着小黑天疯狂的举动，心知小黑天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初亚与黑衣人对视一眼，双双摇了摇头，然后各自咬牙坚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片原先笼罩着整个广场的月光此时已经移开了一大半，黑衣人挥拳挡开又一只扑向往生镜的鬼物，冲已经看不见身影的小黑天喊道：“最后三分钟了，再不快点的话，门就要关上了。”小黑天没有回话，但是那处埋住她的旋涡更大了。时间的流逝仿佛在这时被按了慢放键。
　　三分钟。
　　两分钟。
　　一分钟。
　　二十秒！
　　黑衣人覆面的黑纱上一滴一滴地向下滴着血，俨然已经到了极限，初亚操纵法阵的手指也被巨大的反震力划开了几道深深的口子，嫣红的鲜血滴落在白嫩的指尖，像雪地里盛开的梅花。
　　最后十秒钟了！
　　那八道原本巍峨耸立的大门上传来一阵晃动，逐渐变得有些透明起来。
　　最后一秒钟。
　　已经变得有些虚幻的大门处传来了镜片碎裂的声音，然后归于虚无，色彩各异的大门化成了万千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中。
　　就在众人以为小黑天失败了时，随着大门的消失，被狰狞鬼物掩埋的小黑天终于露出了面目来。此刻的她形容枯槁，原本整洁飘逸的红色衣衫像是碎裂的破布条，丝丝缕缕的挂在她残缺的身体上，周身的血肉被那些可怖的利齿扯去，只剩下了一副狰狞的骨架。即使她看起来极为凄惨，但她却在笑。
　　她一步一步走向往生镜，每走一步，她就更像人一些。等走到往生镜和黑衣人跟前时，小黑天已经同先前别无二致了，只是脸色如雪一般白。她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仿佛已经经受过无数次这样的伤害了，那些足以使人发疯的剧痛在她身上，不过是拂过面庞的清风，丝毫不能使她停下脚步。她是笑着的，开始是骨头不停摩擦发出的咯吱声，然后是尖利的呼气声，最后是掩饰不住的女子轻笑声。
　　她右手平伸，张开握成拳的右手来，一缕有些淡薄的轻烟也如先前的小黑天母亲一般，被送入了准备多时的往生镜中。
　　做完这一切，小黑天冲一旁站立的黑衣人点点头，黑衣人会意，走上前来，将精钢制作的右手放在了往生镜之上，开始了祷告。随着黑衣人嘶哑奇特的祷告声响起的，是一阵轻轻的呼吸声。此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这呼吸声是从何而来的？
　　小黑天有些紧张地翘首以待，但直到祷告声停止，除了那道突兀的呼吸声，场中再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小黑天深吸一口气，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可眼前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她颓然地抬眸看向黑衣人，声音有些颤抖：“失败了？”黑衣人却要淡定得多，指向了光芒变得有些暗淡的往生镜。
　　小黑天依言看了过去，便见到那株她费尽心思炼制的法器上破了个口，此时正泊泊向外冒着白烟，白烟像是有生命般地稳稳落地，随后勾勒出了两道人形来。
　　见仪式终于成功了，初亚毫不顾忌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解地喘着粗气问道：“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任由那些鬼物攻击你啊，而且还在我们都看不见的时候找回了你父亲的魂魄？”
　　小黑天也长舒一口气，此时她心情甚好，对帮了自己大忙的初亚知无不言：“你也知道我不记得父亲的样子了，所以无法用找母亲的方法来找他，方才看着那些鬼物疯狂撕咬攻击的样子，突然想到我的父亲是不会伤害我的，所以就冒险一试。刚才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四周全是想要把我拖进幽府的鬼物，在最后一秒我看到了一道很淡的影子，他就那么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我，不像其他鬼物那样攻击我。虽然我还是没有看清他的样子，但是只要他被往生镜给复活过来，我就能再一次看到他的脸了。”
　　这边正说着话，那处白烟的喷发终于停下了，小黑天兴奋莫名地快步走上前去，想要第一时间看到复生的父亲母亲。
　　很快，在小黑天满含期冀的目光中，那个面目温和的老婆婆睁开了双眼，对着面前的小黑天唤道：“丫头，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听到这一声魂牵梦萦的呼唤，小黑天喜极而泣，拥着被自己复生的母亲泣不成声。
　　贺楠辰等人原本鸦雀无声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林鹏飞惊悸地大叫一声：“什么情况！”而拥着自己母亲的小黑天也从自己肩头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声响。
　　那老婆婆的脸上笼罩着一层烟雾样的东西，而老婆婆的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一会声泪俱下地哭喊“可怜我儿”，一会又满脸狰狞地露出森白的獠牙，眼神森冷。
　　而另一边，小黑天的父亲也出现了状况。这个格外高大的身影确实是小黑天回忆里的样子，只是要呆板迟钝得多。不过最让小黑天无法接受的是，这个被往生镜复活之后的父亲，脸上的烟雾比母亲脸上的要厚得多，她依然看不见父亲的脸。她伸手去触碰的时候，竟然从烟雾上传来了阻力。这个父亲就这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抱她，也不叫她丫头。
　　不过小黑天自己也不是活人，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毕竟他们一家三口生活的年代已经是几百年前了，父亲和母亲魂魄入幽府已久，泯灭一些心智也是正常的，只需要她用足够多的活人血肉精气给父母吞噬，他们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了。
　　想到这里，小黑天的目光陡然转冷，落在了先前一直被冷落的闯入者一行人身上。她舔了舔血红的嘴唇，一步一顿地走向了场中东倒西歪的众人。
　　林清辉见小黑天缓步走来，下意识想起身反抗，可惜他的手脚还被阵法锁链束缚着，只能堪堪挪动到众人前方，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们。小黑天低头看了一眼林清辉的脸，随即有些无趣的将他踹开：“有人要保你的命，所以别来妨碍我。”虽说要留下林清辉的命，但小黑天并不会让林清辉好过，因为这是差点坏她好事要付出的代价。方才那一脚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虽然避开了要害，但也踢断了他的几根骨头。此时黑衣人在一旁调息，看到这一幕眼皮微掀，并未多说什么。
　　踢开林清辉之后，小黑天指着人事不知的陆行舟看向正坐在地上歇息的初亚：“这个……你们少堂主，你要留着吗？”初亚连忙摆手：“我要他干嘛，我早些时候都打他了，还背地里跟你合作，金御堂早就回不去了，干嘛还给自己留下把柄。”小黑天点头，眼中嗜血的光芒闪动。
　　尽管面色还有些苍白，但这些被缚住手脚的闯入者依然不够小黑天看的，此时她活动了一番自己的手腕之后，抬手就想朝着场中袭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紧紧握住。
　　小黑天错愕地回头一看，发现竟是个意想不到的人：“父亲？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