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爱哭的alpha》季墨然

47、第 47 章

　　Chapter 47 家人

　　朝暮在天亮时分梦到了参森，也许因为昨夜听见了参森的声音，这个梦较之以往更痛苦更哀伤。

　　他梦到了和参森的第一晚。

　　那日他刚满18岁，拿着参森送的蓝宝石胸针去找他，结果前来赴约的不是参森，而是他那位长着鹰钩鼻的秘书。

　　秘书把他递来的胸针往旁边一推，把几张照片拍到了桌上，示意朝暮仔细看。

　　朝暮在照片上看到了自己，儿童时期的自己，在一个男人身下痛哭流涕。他的脸被拍的清清楚楚，而那个男人背对着镜头，只能看见黝黑的后脑勺。

　　丑陋的伤疤被一下子揭开，连着皮肉一起落下，鲜血泊泊流出。朝暮霍然起身，茶杯被他带起，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身，他却感受不到一点灼热，只觉得从头到脚浸入了寒冰里。

　　恐惧和愤怒裹挟着他，梦里的声音都变了音：“你们从哪里弄来这照片的？！还有多少？”

　　“还有多少？你想要多少我们就有多少。我们拿到了你的录像带。”鹰钩鼻男人面不改色，抿了口茶接着道：“想想你现在的身份，如果录像带落到了媒体手里，你会怎么样？退圈都是轻的了，以后你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雏妓。你才18岁，他们可以骂你很多年。”

　　朝暮颓然倒回沙发上，他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的病情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正常的日子才过了没几天，怎么又遇到了这种事呢？

　　竟然有人拿到了他小时候的录像带……

　　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了录像带……

　　等一下，录像带！如果是录像的话，那很有可能也拍到了对方的脸！

　　朝暮一跃而起，扑到秘书面前，他双手撑着茶几，几乎贴着秘书的面孔道：“录像带在哪里？！给我录像带！”

　　秘书一掌推开他，起身理了理西装，道：“它在参森手上，你自己去问他要吧，我想他心情好了的话会给你的。”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门卡丢到茶几上，又道：“参森一直想要你，别让他等太久。”

　　“我做不到的……我没有办法……我有PTSD……我……”朝暮哀求。

　　“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即使把自己变成一块肉，今晚也要躺到参森床上去。”秘书回头冷冰冰地看他，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腐烂了的垃圾：“PTSD又如何？不过是心理医生想出来唬人的！你往床上一躺，腿一张就行了，这你不是从小做惯了的吗？对你不难吧？”他嗤笑了一声，道：“当然我们不能强迫你，我们不是土匪，你自己挑，是乖乖陪一夜拿回录像带？还是拒不顺从，明天从报纸上看到你自己的艳照？你还有半天可以想。”

　　参森，你让我自己挑，你有给我自己挑的权利吗？朝暮在梦中皱紧了眉头，他又看到了可怕的枪支，在梦中抵着他的头颅，逼迫他走到了参森房门前。

　　多么残忍又理所当然。

　　他在恐惧中闻到了参森的信息素，红酒的味道，像血一样。

　　梦境开始混乱了，灵魂仿佛不堪折磨，离开了苦痛的身体漂浮到了半空中。他18岁的灵魂，和他28岁的灵魂，悬浮在空中，一起低头看着他的□□被打开，被折辱。

　　那不是我，两个灵魂一起默念，那只是一块肉……

　　当尖叫声响彻诺大的卧室，当鲜血浸染雪白的床单的时候，他的两个灵魂却一起哭了。

　　我为什么要长成那个样子？既然长成了那个样子，为什么要拥有灵魂？为什么不能好好当一块肉？

　　“朝暮！朝暮！”

　　是谁在叫他？是参森吗？

　　我不想见他，一秒都不想。

　　梦中的他在恐惧和痛苦中渐渐堕入了黑暗，现实中的他悠悠转醒。一只温暖的手抚着他的脸颊，泪水婆娑间，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感受到光芒铺天盖地而下，好似利刃划破了无边的黑暗。

　　他被那利刃的光辉刺得闭上了眼睛，又随即缓缓睁开。泪水落下，这次他看清了，那是宇阳的脸。

　　“朝暮！醒醒！”

　　他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抬起，又被它们拥进了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

　　梦中的血腥味消散，雪松的味道萦绕鼻尖。

　　他紧紧抱住宇阳，把鼻尖搁到他的肩膀上，狠命地闻雪松。泪水一滴滴滚落他的脊背，那里像一柄剑，又像一幅盾，让他徒然生出了安心的感觉。

　　迷路的灵魂找到了归途。28岁的他，拉着18岁的他，两个灵魂一起落回了这具躯壳里。

　　足有百平的玻璃花房里，朝暮蜷缩在沙发上。H市的冬季很冷，今天又下了雪更冷了，但恒温恒湿的玻璃花房里温暖如春，百花齐放。宇阳新建了这座玻璃建筑，原本是打算送给朝暮当圣诞礼物的，结果没想到平安夜遇见了参森，圣诞礼物就变成了新年礼物。

　　朝暮记得跨年时漫天星星落到了玻璃花房上——宇阳拿黄色小灯点缀了整栋建筑。他在星光里走来，把一把钥匙交到了他的手上：“这是你的了。以后你想一个人待着时，可以来这里。”

　　今天早餐后，他就来了这里。宇阳送他过来，虽然满脸担忧，但还是依着承诺离开了，留他一个人静静。

　　朝暮在这里接到了江冷的电话，没有视频，只是电话而已。

　　他没有告诉江冷自己遇袭的事情，只说了参森昨夜对他说的话，还有在画廊撞见他的事情。

　　“你要小心，平时多待在工作人员身边，出门也一定要带上保镖。”他斟酌了一下词句，尽量和缓地说：“夜店人太杂了，这段时间就不要去了吧，好吗？”

　　电话那头的江冷沉默不语，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那你怎么办？你怎么防参森？”

　　“我有宇阳，他把我保护得很好，我现在去哪里都有他和保镖跟着。”

　　“是吗？那以后呢？那个宇阳能护你一辈子吗？”

　　“......我不知道。”朝暮犹豫着说：“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他了，希望能多留他几年吧。”

　　“......你和他睡了？”

　　“嗯”

　　江冷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朝暮！你还说他不会伤害你！？你有PTSD他竟然还和你睡！？他这样和参森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在参森那里我是被强迫的，但在宇阳这里我是自愿的。我是自愿的，江冷。”

　　“自愿你就不害怕了吗？朝暮，那是PTSD啊！”

　　“我不害怕。”朝暮知道这事很残忍，但他还是犹豫着说了：“我已经不怕了，至少和宇阳在一起时，我不怕了。”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沉默，朝暮看不见江冷的表情，只能紧抓着手机，忐忑不安地等他开口。他知道这对江冷很残忍，但他必须彻底斩断江冷的念头。距离他们上次分别已经半年多了，江冷竟然还走不出，竟然还要靠夜夜买醉来麻痹自己。他还这么年轻，事业也刚步入正轨，他不能就此一蹶不振下去。

　　无论是作为他的哥哥，还是作为他的恋慕对象，朝暮都不能让他再深陷泥沼了。

　　好半天，江冷重新开口，他的声音低沉了很多，疲倦了很多：“你真的很喜欢他......朝暮，你们会结婚吗？”

　　朝暮愣了一下，道：“不会吧，我们都是alpha，结婚有什么意义呢？”

　　“是吗？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和你结婚的。是alpha如何呢？信息素又如何呢？我愿意对抗一切，甚至我的本能来陪伴你一辈子。”他叹了一口气，有些凄凉地说：“如果你肯给我一点机会的话。”

　　“江冷，你是我的弟弟。”

　　“我不是你的弟弟！朝暮，如果你和他结婚，不要给我发请帖，也不要告诉我，我不会去的，也不会祝福你们的，我没有那么大方。”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我扛不住了，我没法再若无其事地做你弟弟了，以后我们就做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吧。”

　　“江冷！”朝暮急了，他话没说出口，电话就被挂断了，之后任他怎么打，江冷都不肯再接了。

　　寒风好像透过玻璃吹进了花房里，朝暮反手抱住自己，突然觉得好冷。他蜷起双腿，把头埋入膝盖里，就这么静静待了好久。直到脚都有些发麻了，他才长叹一声，推门离开。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雪落在他的头发和羽绒服上，很快化成了水。他没有哭，水滴代替他的眼泪砸到了地上。

　　他在寒风中垂下了头，一步步慢慢向别墅走。草坪上还没有积雪，绿油油一片，他没走几步，看到了一双做工精细的皮鞋，视线一点点往上，是笔直的双腿，宽阔的肩膀，和琥珀色的眼睛。

　　宇阳站在寒风里，鼻子和耳朵冻得通红，头发也湿漉漉的。他微笑着看向朝暮，很温柔地说：“我们回去吧。”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朝暮摸了摸他的手，冰凉一片。

　　“送你来后我就站在这里了。我不是说过吗？我会一直在的，永远不会离开。”他抽回手，又把手臂递给朝暮让他扶着，道：“下雪了，小心地滑。”

　　朝暮没有扶，他突然感到很委屈，好像摔了一跤的小孩一直忍着不哭，直到看到父母后才难过起来一样。他撇了撇嘴，道：“我没有家人了，我又变成孤儿了。”他稳住声音，接着道：“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亲人，现在连江冷都不要我了。”

　　“你有亲人的，我是你的亲人啊。”宇阳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想摸摸他的脸，但突然想起自己手凉，最后只刮了刮他的鼻子，说道：“你过往人生所缺失的，都交给我来补。我会是你的爱人，你的朋友，你的导师，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拥有我，你不会是个孤儿。”

　　朝暮感觉自己的眼眶泛热了，他抿起嘴又松开，又抿起，最后说：“一个人怎么能承受那么多角色？我全靠着你，你不会被压垮吗？”

　　宇阳笑了：“如果你真全靠着我，那我会更高兴的。我拥有很多，也很强，你不用担心。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财富、权利、地位、感情，你想要的都可以从我这里拿，我永远不会被你压垮。”

　　他单膝跪了下去，脱下自己的戒指举到朝暮面前，柔声说：“我有的一切都会与你分享，我没有的也将为你去争，我只求成为你真正的家人。朝暮，你愿意吗？只要你点一点头，我将永远爱你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