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爱哭的alpha》季墨然

42、第 42 章

　　Chapter 42 我不是omega，我也是个alpha

　　晴天，午后。

　　朝暮窝在书房里看书，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乌黑的发间跳跃着金色的光，他理了理披在身上的巴宝莉毛毯。上次遇袭事件后，宇阳对这牌子好感暴增，愣是把家里用得好好的lora piana全换成了巴宝莉，说是可以守护朝暮。

　　朝暮蜷在毛毯里，晒得暖洋洋地想睡觉，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放松身体跌进抱枕间，又随手扯了一个垫到自己身下，眯起了眼睛。

　　好舒服，好安心。

　　他在昏昏沉沉中想，他有一个多月没出门了吧？也没有上班。每天都睡到自然醒，然后依着性子做自己想做的事，吃自己想吃的食物，买自己想买的东西，无所事事一整天后，晚间又有宇阳哄他逗他开心。没有人会说他，也没有人敢说他。他长那么大，第一次完全卸掉了压力，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说话。天晴天雨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被天鹅绒细致地包裹了起来，又被一双温暖的手小心护在了心口——任何风吹雨打都和他无关。

　　这样下去我会颓废的，他趴在抱枕间想，我已经不年轻了，没有太多光阴可以挥霍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明天一定要做点事情，哪怕给草坪浇个水也是好的。

　　敲门声响起，有男仆在门口恭敬地道：“暮先生，拍卖行的人来了，是请他们来书房？还是您移步会客厅？”

　　“我去会客厅吧，我这就来。”朝暮懒洋洋地起身，跟着男仆往会客厅走。

　　他足不出户一个多月了，还是觉得这个家像座迷宫一样，方向感极好的他都没法自己走。

　　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到底是家构造太复杂导致他记不住路？还是被照顾得太好，以至于他觉得自己不用记路？

　　他还没想清楚，会客厅就到了。和金融街的家不同，城郊这座庄园以白色和金色为主色调。这两种颜色本就显得空间明亮干净，加之会客厅极大，家具又少，就更显空旷了。朝暮第一次踏入的时候，着实被那空灵的美震撼到了，但看久了未免有些寂寞。

　　宇阳也察觉到了，这个堪称艺术品的家并不适合朝暮，他需要温馨舒适的环境，而这里太大太空了，美则美矣却没有人气。重新装修肯定来不及了，他想先买几幅画挂家里点缀一下。

　　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向朝暮展示即将拍卖的画作，朝暮很喜欢其中一位先锋艺术家的抽象画，他询问了下估价，吃了一惊：“这么贵吗？”

　　拍卖行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钟叔上前道：“请您不要担心价格，少爷交代过了，您喜欢最重要，钱不是问题。”

　　朝暮不置可否，他完全搞不懂宇阳为何让他挑艺术品，他没有学过艺术，对这些画作的收藏价值一无所知。他来之前以为顶多十几万的事情，挑错了不会给宇阳造成太大损失，他自己花个一两年也赔得起。哪想到一幅就要几百万呢？

　　朝暮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道：“这个我不懂，还是等Ocean回来再决定吧，我不挑了。”

　　钟叔朝拍卖行的人使了个眼色，对方了然，临走前留下了抽象画的介绍册。

　　当晚在卧室配套的小客厅里，朝暮蜷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烤火，宇阳拿着装帧精美的介绍册单膝跪到了他手边，指着那幅抽象画问：“你喜欢这个吗？”

　　“还好，我觉得比较特别吧，也谈不上多喜欢。”他转了转手里的马克杯，犹豫地说：“我不懂这些，你还是自己看吧，我怕让你吃亏。”

　　“别担心钱。”宇阳拿出手机给代理人发消息，“装饰画买了高兴就好，又不是拿来收藏，不用担心升值贬值。”

　　“几百万的画不拿来收藏？”朝暮难以置信，他热可可也不想喝了，把杯子往小茶几上一放，道：“那多少才够格呢？你活得好纸醉金迷……”

　　宇阳发送了消息，把手机往远处茶几上一丢，抚着朝暮的鬓角道：“我的标准可是很高的，我眼里的艺术品只有你，只有你令我想收藏一生。”

　　朝暮抿紧唇线，他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很煞风景，但他还是说了：“如果我老去了呢？你还会想收藏我吗？”

　　“你不会老去的，我这几天重看了你的电影，你知道吗？现在的你比15岁的时候更好看了。岁月没有淹没你，反而令你更美了。”他低下头，膜拜般吻上朝暮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道：“容颜会老去，但魅力不会，你会一直美丽着。在我的眼里，你就是那永恒的爱神。”

　　客厅一片漆黑，炉火在黑暗中跳跃，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微爆炸声。朝暮的脸被炉火盖上了一层意味不明的血色，他低头瞅了眼跪在他脚边的宇阳，又抬眼瞅了瞅落地窗外的夜空，苍穹里弯弯的月亮悲凉又孤独。

　　月都有阴晴圆缺呢……他有些伤感地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永恒只是个形容词。我也会有皱纹满脸的一天，到时候谁还会说老树皮有魅力呢？”

　　“我会，我会永远记得你年轻时的容貌，和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我会永远爱你，我发誓。”

　　朝暮嗤笑了声说：“永远也只是个副词，这世间有哪条法律可以确保永远？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抽走了自己的手，饮尽热可可，对还跪在他脚边的宇阳说：“不要说永远爱我，你爱我的时候好好爱我就可以，哪天你不爱我了，也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自己走的。”

　　宇阳愣住了，他没想到朝暮是这个反应。他今早问了看顾朝暮的医生，确认他的声带无碍了，想着今晚要再赴巫山，就在开始前言语挑逗他一下，没想到竟然把人弄伤感了。

　　他想抱住朝暮解释，没想到朝暮一下子挣开了，低着头说：“对不起，我今天没心情，改天好不好？”

　　宇阳没有强迫人的嗜好，他喜欢能共赴的巫山云雨，更何况面对的是他恨不能掏出心肺来疼爱的朝暮呢？他闻言只能点点头，很温柔体贴地说：“好好休息吧，你不要多想。”

　　朝暮第二天起来莫名的烦躁不安，他在卧室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想想昨夜壁炉前的对话，一会儿又想想宇阳从前的风流韵事。他和宇阳差那么多，他工作一辈子都买不起宇阳家的一幅画，他能指望这样的宇阳永远深爱他吗？不可能的，他咬住拇指想了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好好工作，好好赚钱。

　　他去了书房，发现自己的电脑不见了。“我的电脑呢？”他有些惊慌地问守在书房的男仆。

　　“少爷收起来了，他希望您这段时间能好好休息，不要工作。”他道。

　　朝暮“……”他都休息一个多月了，他的病假早已用完，宇阳哄着他又请了年假，如今年假也快用完了，他的电脑却被收了起来。

　　朝暮非常不爽，他给宇阳发微信索要电脑。一向秒回他消息的宇阳这次却过了两个小时才回，他道：不用着急，再休息一段时间吧，年假可以用明年的，我和HR说一声。

　　朝暮：可是年底了，马上要交新一年工作计划了，再休息下去我要完不成了。

　　宇阳：没有关系，你今年不用交了，我批准了。

　　他很快又发了条：不要想工作了，想想圣诞节礼物吧！你想要什么我都送给你。

　　年初不交新年计划，他这一年工作如何进行？又该如何向基金经理汇报？朝暮难以置信，一遍又一遍地读宇阳给他的回复，一个令他胆寒的念头突然浮现：宇阳是故意的吗？把他扔进蜜罐子里，等着他自己一点点沉沦，被磨掉所有意志力和生存能力后，心甘情愿地变成这个家里的一件藏品？

　　他想起之前宇阳诱劝他的话语，目光越来越严峻。他心道，我需要和宇阳谈谈，我一定要和他谈谈。

　　晚饭极其丰盛，朝暮之前评价金融街的伙食是喜马拉雅山，那城郊庄园的就是大气层。但他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三丝鱼翅就停筷了。

　　身后的佣人给他端来老火汤，朝暮也只喝了两勺就不吃了。

　　宇阳紧盯着他每一次动筷，见状问：“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吗？”

　　“没有，我每天没事干，消耗不了多少能量，自然吃的少。”他注视着宇阳琥珀色的眼睛，满怀期待地问：“Ocean，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工作？”

　　宇阳给他舀了勺水晶虾仁，又倒了点醋进去，慢条斯理地给他把虾仁拌匀后，才微笑着说：“为什么总惦念工作呢？现在的生活不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为什么要那么拼呢？”

　　朝暮“！”他心中的不安成了真，宇阳是真的打算把他娇藏起来，不让他继续工作了。

　　“Ocean！”他颇为激动地说：“我不是你的omega！我是个alpha！你这样做是在践踏我的自尊，你知不知道？！”他手不小心挥到了瓷碗，宇阳给他盛的水晶虾仁全落到了地上。

　　一直侍立在侧的男仆快速上前，宇阳却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他让所有的佣人都退出了餐厅。

　　“我没想践踏你的尊严，我只是想让你活得轻松舒适，而且我也有这个能力。”他一眨不眨注视着朝暮，琥珀色的瞳孔里燃着火，“我爱你，爱让我想保护你独占你，你待在家里对我们都好。”

　　“谁说对我们都好？！我不愿意，我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

　　宇阳心虚，垂下眼眸不再看朝暮，颇为无奈地说：“我知道，但我想你之前没过过这种生活，也许试一试会喜欢呢？很多事都要尝试一下才能下结论的，不是吗？”

　　“我现在试过了，我不喜欢，把我的电脑还给我！”

　　“再说吧，等你过了易感期我们再谈。”他又给朝暮盛了碗虾仁，劝道：“我爱你，我想把最好的都奉给你，包括最轻松快乐的人生，你再想一想吧。”

　　朝暮无法再继续争辩下去了，他看见一道鸿沟横亘在他和宇阳之间，那是地位的不对等。在这个世界，omega相夫教子，alpha争权夺势，他虽然长得像omega，骨子里却是实打实的alpha，可如今，宇阳竟然想把他当作omega圈禁起来。

　　他“霍”地起身离开，行至餐厅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语带伤感地说：“Ocean，我知道你爱我，但我希望你爱我的同时也能尊重我。”他握紧拳头垂下头道：“我知道我差你很多，但我不是omega，我也是个alpha，有哪个alpha甘愿做贤妻良母呢？请你不要拿爱作借口伤我自尊好不好？”说完大步流星走了。

　　宇阳盯着面前的汤盅一动不动，他在袅袅升起的热气里，一遍遍咀嚼朝暮刚才的话语。

　　他自以为已经很了解朝暮了，他知道他所有的秘密，所以他才敢给他下这个套。在他过往的认知里，轻松和享受是世间最强有力的毒药，再坚强的意志都抵挡不住物欲的极大满足，苦寒出生的朝暮更不会是例外。

　　让他活在没有压力的环境里，满足他全部的欲望，阻挡一切不悦的声音。这样时间一久，就能消磨掉他的追求和意志，就能完全禁锢住他。

　　他以为可以的，没想到行不通。朝暮身为alpha的自尊之强超乎他的意料，宇阳在叹服中重新思考起朝暮的精神世界。

　　孤儿、性侵、抑郁症、封杀、腺体受损，哪一个单独出现都能压垮一个人，但孤苦无依的朝暮全承受住了。连那十多年沉疴的PTSD，他也在三个月内硬生生克服了。

　　和他脆弱易碎的外表所呈现的不同，他的意志力极强，而支撑起这份意志力的，正是他过人的自尊心——他想过得更好，也相信自己能过得更好。

　　这份自尊心迫使他一次次修正命运的歧路，一点点走到他宇阳的面前，让他心疼，让他叹服。

　　宇阳想起5年前让他坠入爱河的那一瞪，也许他并不是被黄昏下朝暮的美丽所打动，也是被那一瞪里所蕴含的生命力给震撼到了。

　　他那么脆弱，却又那么顽强。两种矛盾的特质交汇在他身上，造就了他过人的魅力。

　　宇阳静静坐在餐桌旁许久，久到瓦罐里的汤都冷透了，守在餐厅外的佣人们小心探头看进来，才拿起被静置已久的汤勺，一勺一勺喝已经冷掉的汤。

　　“少爷，我帮您换盅热的吧？天冷了伤胃”佣人小心上前道。

　　“谢谢，不过不用了，你们下去休息吧。”宇阳摆摆手，示意他们全部退下。

　　冷汤全部入胃，他握汤勺的手却没有松开，也没有抬头。他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绪里，想起了一年前泰国的那日清晨，彼时他刚发现爱能超越本能，于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朝暮。那时他以为alpha间的信息素排斥已经是最大的问题了，却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alpha因爱意萌生的极强独占欲，和alpha骨子里的高傲自由碰撞到了一起，那才是他宇阳要面对的，真正的本能和爱情间的挣扎。

　　他知道朝暮不会低头，而他也无法忽视内心深处的渴求。

　　他望着朝暮的座位，极低地问了句：“我该如何爱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