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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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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繁倒在地上,一条腿无力耷拉着,脚上没穿袜子,衣服被碎片划破,浑身血迹斑斑。
江定初抓起他手腕一看,心猛的沉下去。
贺繁自杀了。
姜叔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哆哆嗦嗦道,“贺先生他、他……”
“贺繁,醒醒!”
江定初俯身贴向贺繁的胸膛,听见一丝丝微弱心跳,眸子阴郁发紧,把瘦得只剩骨架的人抱起,放在床上掀起被子裹好,“还活着,去叫医生。”
管家忙不迭去请医生,迅速给贺繁输氧抢救。
别墅上下乱成一团,折腾到后半夜才消停。
“幸好发现及时,再晚一步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贺先生的胃再坏下去就得去医院动手术,这几日一定要好好照看的他饮食,菜谱我已经写给厨子,严格按上面去做,确保他一日三餐都要进食。
另外,我强调很多遍了,贺先生是重度抑郁,治疗这么久没有得到改善,这次发作病情又恶化了,不是说了不要让他受刺激吗?”医生摘下听诊器叱责道。
江定初环抱手臂倚靠着书桌,听着医生絮絮叨叨,脸上淡得看不出神情。
“是、是,我明白。”管家睨了江定初一眼,颇有几分幽怨,“给你添麻烦了李医生,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江定初扯了下嘴角,贺繁的心病药石无医,跟他有什么关系。
佣人把坏掉的东西都清理出去,原本只有黑白色调极简风格的房间,显得更加冷清空旷了。
江定初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皱眉看着昏睡的人,怎么一周没见瘦成这幅鬼模样?
陷在厚厚被褥里几乎看不出人形,左腿以下完全塌陷,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深刻记得十年前,贺繁到福利院领走他的那一幕。
……
贺繁穿着矜贵的黑色西装,眼神冷冽,高高在上的煞气由内而外散发,原本吵闹的福利院因为他的到来,安静得落针可闻。
当时江定初被几大孩子摁在地上狠狠欺负,裤子都被拽掉了,威胁他以后不服从命令就扒他裤子,他觉得耻辱,哇哇大哭起来。
贺繁的出现,江定初仿佛迎来了一束光。
那双笔直修长的腿站在他面前,钳制他的力道骤然消失,他被人拎了起来。
“就你了。”
淡淡沉沉的嗓音。
那是江定初第一次见到贺繁,整个人被贺繁一手提在半空,才得以跟他平视。
“眼泪憋回去,记住今天,日后让他们给你磕头。”
他看见那几个大孩子抬头盯着这个骨子里都散发戾气的男人,眼神充满敬畏和忌惮。
手续很快办齐,贺繁直接把他拎出福利院,丢进一辆豪华私家车,他的人生从此翻天覆地的转变。
……
外界疯传他是贺繁的私生子,无底线娇宠,描述天花乱坠,但贺繁除了在用钱上对他宽裕无度,把他丢进别墅再没管过。
无数女人想当江定初后妈,贺繁从未把哪个女人领进家门与江定初相见,未婚妻的位置一直是空缺。
有恶意造谣者传贺繁金屋藏娇,而且是个男孩儿,想此做文章,借江定初拉贺繁垮台。
但在s市,都是贺繁说的算。
在贺繁的庇护下,江定初安稳度过十年。
世人都以为贺繁是金字塔顶端人物,永远屹立不倒,没想到金融风暴对他不痛不痒,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几乎要了他的命。
从废墟里挖出来时贺繁血肉模糊,辨不出真人,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左腿已经没了。
当江定初冲进现场,看到以往高贵似冷月的人奄奄一息在摊架上被抬出来,蒙了层灰一样脏污血腥,大腿以下肉连着骨,血肉组织硬生生被炸断,露出森森白骨,他没忍住当场吐了。
医生能救活他也算是奇迹,当宣判他终身瘫痪,一辈子无法站起来,贺繁就死在了那场事故中,现在的他,早已堕入地狱。
江定初回神,看着贺繁痛苦纠结在一起的眉心,心里一动,伸手轻轻将皱褶抚平。
灯光下,贺繁病态苍白的脸如一块冷玉,若不是胸膛微微起伏,真以为断了气。
拂开额前松软的发,眉骨冷淡锋利,眼睑狭长,乌黑浓密的睫毛似两把扇子在冷白的皮肤上打下阴影,一到疤从眉角蜿蜒到鬓间,新长出来粉色的肉,有点狰狞。
如果不是这道疤破坏美感,这幅冷淡禁欲的皮相,即便再过十年,依旧让人心驰荡漾。
触碰到男人眼皮,微微颤了颤,像一簇电流蹿进指尖,江定初心虚缩回手,为自己的举动感到荒唐可笑。
其实他心中一直有个疑惑,当年贺繁孑然一身,镶金贴钻的人生赢家,想给他生孩子的女人招招手就来了,他为什么要领养一个孩子?
又为什么那么多孩子中,偏偏是他。
……
江定初终是没熬过后半夜,靠在椅子上歪头睡着了。
不知多久,床上传来轻微的响动。
昏迷中的人被痛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伤口已经包扎好,嘴角微微扯了下,懒得管残肢传来的疼痛,阖上眸子,掩盖眼底沉重的疲倦和嘲意。
忽然听见一道均匀的呼吸声,他猛的睁开眼,看见床边耷拉脑袋打瞌睡的少年,一阵恍惚后,眉头突然拧紧,呼吸急促,脖子上血管突起。
想起抽屉里有止痛药,他扯掉呼吸面罩,试着翻身,奈何软绵绵的腰使不上力,试了几次才终于把自己翻过来,趴在床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拖着完全动不了的左腿慢慢往床边挪,动作很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睡觉的少年,整个房间只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
管家担心贺繁醒来又摔东西,特地把床头柜从床边拉开一些距离,让他无论如何都摸不到柜子上的东西。
被子里伸出一条匀长的手臂,够了几次都没碰到抽屉拉环,幽暗的眸底出现几道裂痕,咬牙撑起上半身,手肘无力到发抖。
他脸色苍白,起身对他来说太难了,刚探出床边肩膀晃了晃,“嘭”得摔回去,不小心把柜子上的水杯打翻在地上。
江定初睡眠比较浅,稀里哗啦的声音把他惊醒了,一股脑坐直身,看见贺繁歪歪斜斜得倒在床边,被子滑了下去,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一副要摔下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