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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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水县已经不是很多年前小渔村的样子了，吕茂成回来都不认路，当初的地名也改了很多连地图都搜不到，魏孟只能沿路找那些年长的当地人寻问。
“前面，就是前面那个牌坊！”吕茂成激动地喊叫。
魏孟抬眼看着那藏在小高楼里的木牌坊，牌坊上的字已经被风雨磨损无法辨别，就连当地人都能说出好几个词，多数老人说的是“邱鸟湾”。
“这个牌坊应该都有一百多年了，我父母小的时候还能隐约看见上面有一个鸟字，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啊。”吕茂成感慨道。
穿过牌坊就能看见绵延的海岸，与内陆湖泊不同，一眼望去似乎能看见天的尽头。
越靠近海边，空气里的咸湿味越重。感觉到吕茂成的兴奋魏孟也不禁开始期待起来。
“找到这个牌坊我就知道怎么走了。”吕茂成从没有像今天这般激动，从到达邱水，他一直在说话一刻不歇，魏孟也明白他的紧张，正所谓近乡情怯。
邱鸟这边算是老渔村，外来人很少，在这里生活的世代都是渔民，村子里的左邻右舍甚至比亲戚还更亲近，所以当魏孟和莫平云这两个外乡人走进来时，大家还热情问道是不是迷路了。
“哎，我死的时候家里才盖上房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吕茂成看着周围的小高楼，开始担心自己家会不会搬迁，时代发展太快，十几年没回来，小渔村的变化也是翻天覆地的。
又走了一会，吕茂成却犯了难。
“应该就是这里，但这不是我家房子啊。”吕茂成记忆里新房子只是一层楼的小平房，这个四层楼的房子是谁家的？
魏孟正想问吕茂成家里孩子的名字，那屋子里就走出来一个女人，看见魏孟两人站在院外，也当他们是迷路了。
“你们是来这里旅游的吗？”三十出头的女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材匀称看着就有力量。
“你认识她吗？”魏孟小声问道。
吕茂成摇头“没见过。”
“难道我家真的搬迁了？”
女人见魏孟不说话，便走近了两步“你们需要什么吗？”
魏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问你知道吕茂成家在哪吗？”
“啊？”女人似乎没听清。
“我说，吕茂成家……”魏孟又提高了些音量。
“你等一下！”女人神情怪异，脚比脑子快都跑了两步了才想起来转头对魏孟说道。
魏孟站在院子里，隐约听到女人在和别人说话，好像是在寻问什么。
果然过一会，一个男人出来了。
“你们认识我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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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侧屋里，魏孟看着那放在桌上的供果和香炉，还有后面的两张黑白照片，才想起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
“你.....”魏孟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吕正业和吕承望，重新问道“吕爷爷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爷爷是十九年前去世的。”吕承望回答道。
魏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奶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吕承望得知魏孟是爷爷老朋友的孙子，这有关吕茂成的事都是有问必答“爷爷去世后四年，奶奶就跟着走了。”
“不过两老都是寿终正寝，九十多岁也算得上喜丧。”
魏孟转头看着照片上的吕茂成，虽然老爷子在他体.内已经十多年了，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
“时间过得太快了。”从得知老伴早已去世后，吕茂成便一言不发，此时不是是已经接受这个事实，还是在自责自己走得太远。
魏孟朝着众人抱歉道“我给我爷爷打个电话，说一下。”
众人表示理解，还离开房间让出空间让魏孟打电话。
“吕茂成，出来。”魏孟手腕一翻，早就写好的符纸夹在指间，一眨眼吕茂成便出现在了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照片的影响，吕茂成身上穿着的就是遗像上的蓝色中山装。
“死了太久了，都忘记原来过了这么久了。”吕茂成走到供桌前，抬手想要触碰老伴的照片，手指却穿了过去。
吕茂成失落地放下手，环视着房间，这就是他和老伴以前的房间，当时只有一楼，房间里的床和柜子还是他指挥着儿子小心翼翼从老房子里搬出来摆放的，过去了这么多年，房间里其他都变了，唯独这柜子和床还在是以前的位置，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当时承望才七岁，刚刚上一年级。”吕茂成仰头看着熟悉的房间，回忆着以前。
“我舍不得这新房子，舍不得她，也舍不得我那大孙子。”吕茂成摇头笑道“我早听说过死后会被牛头马面带走，我不想走，所以我只能走远，四处躲避。最后遇到了你。”
魏孟却错开视线，歉意道“抱歉，如果不是我，你早能回来。”
吕茂成突然咧了咧嘴，恨铁不成钢的抬手去敲魏孟的脑袋。
“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魏孟捂着脑袋，愣愣看着吕茂成眼睛里全是不解。
“我本来就不该留在这里，因为你我还能多见识这世界。”
吕茂成走到衣柜前“小孟，再拜托你最后一件事。其实这件事才是我的执念。”
莫平云打开门，叫来了吕家人。
“我爸真的说过他藏了东西在这衣柜后面？”吕正业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
魏孟点头“搬开看看就知道了。”
这种老物件一般放下就不会再动，即使是过年那种彻彻底底的大扫除都不会搬开柜子。果然，吕正业父子俩才搬开柜子，一个油纸包就掉了下来。
吕承望看看魏孟，又看看吕正业，抬手拆开了油纸。
里面放着一个银镯子，一个发夹，还有一封信。
“其实我一直没和她说，我娶她并不是因为家里说她最合适。”吕茂成站在供桌前，眼带笑意看着照片里慈祥的女人。
“这封信，我本想在结婚当晚给她的，却不想犹犹豫豫在手里攥了一辈子，到死都没能给她。”
魏孟将吕茂成的话原封复述“当初经人介绍认识了奶奶，可能是他太严肃，介绍人还问是不是不喜欢奶奶，其实吕爷爷当天下午就偷偷找人买来了这个发夹。”
“才生下吕正业，她有天晚上去岸边等我回家，却不想摔了一跤，为了保护儿子，她用手撑地摔得不清，手腕上唯一从娘家带来的银镯子也丢了。”吕茂成道。
魏孟看着那银镯子“奶奶回来躲在房间里偷偷哭，但是她觉得吕爷爷不会关心她，也怕被责备把值钱的东西弄丢，在吕爷爷回来看见伤势问她的时候，也只是含糊说自己摔了，镯子收起来了。”
其实吕茂成知道，那镯子她不会收起来的，他看着对方微红的眼尾，猜到是丢了。
“但是一直到吕正业会走路了，吕爷爷才凑够了买镯子的钱。”魏孟转头看向吕茂成“他觉得太晚了，不知道该如何送出去，这镯子也一直没能放到对方眼前。”
要不是有这么多人，魏孟都想数落吕茂成两句。既然买来了礼物，藏在手里那和没有买有什么区别？再深的情谊不说出口，对方如何能猜得出。
离开吕家，莫平云走在魏孟身后，有些疑惑“你在生气？”
魏孟点头“对啊，明明是一见钟情，却拖了一辈子，到死那奶奶都不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
“所以我最讨厌隐瞒和误会。”
莫平云眼角轻跳“那个年代的人，情感都比较内敛。”
“内敛？然后就拖成了执念？”魏孟气结。
“吕茂成他骗了你。”莫平云不想再聊什么隐瞒和误会的话题。
魏孟看了莫平云一眼，抬脚继续往外走“我知道。”
“他不好意思说，他的执念是那些东西。可能也担心我不愿意因为一封信，一个手镯跑这么远的地方，所以他只能跟着大家说是因为家庭。”
“那你觉得，为了一封信来这里，值得吗？”莫平云走到魏孟身边，与之并肩。
魏孟抬头看他“这有什么值不值得的？”
“谁规定人心里的执念，只能是伟大的东西？”
人的寿命太过于短暂，遗憾太多，也许是幼年时的懵懂，少年时肆意，中年时失意，老年时的回忆；也许是昨天晚上，今天下午，又或是明天早上；也许是山间草木，海边滩石.....
“值不值得，对我们不都没有意义吗？”魏孟笑道“他们要见的人，要做的事，要说的话，对于我们这些不知情的外人来说，其实都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因为对于我们来说轻易能做到的事，于他们而言都已经难如登天了。”
当见一个人，不再是一张机票就能到达时，思念就变成了实质的疼痛。当一封信寄出，却永远送不到那个人手里时，遗憾也会在深夜变成利刃凌迟着心脏。
“莫道长，你有什么执念吗？”魏孟问道。
难以做到，却在心里一直挥之不去的才算得上执念。
莫平云收回看着魏孟的视线，看着前方他们即将要走过的路。
“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当时没能拉住他，还是后来从众人中走出来的那一步。
作者有话说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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