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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善意的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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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机票,出去一看,果然那辆黑色幻影和护行的车队一起停在林荫道旁,穿着制服的司机站在打开的车门旁边毕恭毕敬地请我上车。我无奈,只得坐上车。打开安琪给我的文件袋,里面除了必要的证件,还有一张直达目的地所在城市的头等舱机票,一张分别贴了标签写明密码、可以无限透支的信用卡,一个中间镶了一颗红宝石缠绕着火焰和罂粟图纹的十字架,正是我所熟识的东西“十字的辉煌”——“燃烧之罂粟”继承人的信物。只要有这个十字架,就能要求“燃烧之罂粟”中的任何人服从。我提着十字架的银链,虽然过去也曾经把它当作饰品佩戴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依然觉得手指发烫。
不需要这么高级的信物吧?
把十字架戴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回头向来路望去,蜿蜒的山路尽头就是雄伟而古典的菲洛斯特城堡,因为这是下山的路,仰视的角度更显得城堡气势磅礴了。今天天气不甚明朗,阴雨连绵,薄雾浮在低矮的天空下,远远看去,城堡的尖顶似乎穿插到云层中,使它多了一股诡异恐怖的气氛。
果然是吸血鬼住的城堡!
可惜不相称的是,里面还住了一个吸血鬼猎人。
想到这,我不禁微笑。目光偶然扫过一扇窗户,一道灼热的视线穿越遥远的空间与我相接,我一愣,心有灵犀地明白,那一定是晨钰!
——有你送我,那就足够了。
山路两旁的栅栏和一棵棵枫树飞掠退后,转过一道弯,那道视线就此消失。
终于再次踏上了祖国的土地。这次,没有晨钰的陪伴,只有我自己一人。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拜祭父亲。
父亲生前喜欢抽薄荷烟,一种一点也没有男子气概的女士香烟。很多人很奇怪为什么性格冷峻的父亲会喜欢这种烟。他们不知道父亲的肺不好,而薄荷烟不会过于伤害他的肺,又能满足他一边吸烟一边思考的习惯。渐渐地,父亲习惯了薄荷的味道,反而不喜欢其他烟了。这次回去之前,我特地吩咐安琪准备了最好的薄荷烟。
我叫了一辆计程车,到VHU小镇的附近下车。这次没必要进去,猎人的墓地在小镇四周的小山上。十几年没来这地方,上山的路没有多大变化,除了修成了一条条整齐平稳的石阶之外。
火葬已经实行了几十年,但也不是每个地方都能监督到,很明显猎人的墓地就是属于这样的一块区域。也许是时间的缘故,山道上没有一个人,我很顺利地靠近了陵园的外围,轻轻松松地跃过围墙进入里面。
要寻找父亲的陵墓并不困难,只要看看哪里有新土就知道了。
面对这孤单的陵墓矗立了很久,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哭么?怎么能让父亲看到这种情绪?他从小就不允许我哭,上次见他时哭了已是例外,这次怎么能够再让他看到我软弱的模样?
于是,明明难过得想号哭,我却只能痴呆一般站在墓前,久久才想起袋子里的薄荷烟,点了几次才把烟点着,放在墓台上。另外给自己点了一支,就这样坐在墓旁,看着眼前的苍翠山色。
即使是父亲生前,我们也没有这样一起看山。猛然醒悟我们父子俩真的错过了太多平凡却真切的幸福。我和晨钰再不能像我和父亲一样了,回去之后一定要把以往没做过的事一股脑儿都做一次!
“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回头一看,一张熟识又陌生的脸惊讶地看着我。那人的脚边滚了一地水果。
“白羽……哥……是你吗?白羽哥!”来人惊喜地叫道,激动得眼冒水光。
我站起来,笑道:“多大的人了?就为了这点小事流马尿,丢不丢人?”
不会错了,这就是我和晨钰最关心爱护的弟弟——厉霖。
不由感叹岁月催人老。我比厉霖大了十一岁,即使如此,厉霖也年近半百了。看得出他这些年还算可以,衣着随意,旧裤子洗得发白,虽然没有大富大贵的迹象,但精神还不错,头发没有半点花白,皱纹不显眼,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本就是偏于秀气的人,这会儿更像个学者了。
“太好了,你回来了!”厉霖仰头眨眼,让风把眼泪吹干,小心地伸出手拉我的衣袖,碰到了,才咧嘴一笑,“是真的,不是做梦!”
我叹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手,不由一阵辛酸:“你傻不傻?又不是言情剧里的小女生,说的什么狗血台词?做梦这样的话亏你想得出来!”
“不是,你别笑,我真的几次梦见你回来了。”厉霖不好意思地道,“你的样子没怎么变过……”
我苦笑。我也想再老一点儿,只是老不了。
“你回来,是为了看伯父吗?”
“是的,”我转身,又再点燃一根烟,插在父亲的坟头上,“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看看被我当年的事连累的人,也许我能帮上一些什么。”
厉霖摇头道:“白羽哥,不需要,这么多年了,能渡过那关的人现在都很好,不能渡过的,死了或是逃了,总之各有各的路,没什么关系了。”
“我知道。”我无奈地笑了一笑,“晨钰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总要做些什么才好。”
厉霖见我坚持,就不再劝说了,突然又问:“晨钰哥……他还好么?听小岩说他得了很严重的病。”
我点头:“是的,不过最近好多了。”想到晨钰缠着我不放行的模样,不由心情愉快,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身体正在逐渐好转呢?
“小岩经常说起他,缠着我问东问西的,几乎把我所有记忆都挖出来了。”厉霖脸上露出来一个属于父亲特有的笑容。“他好像很喜欢晨钰哥。小岩从小孤独,除了家人没有朋友,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么欢喜地说起一个人。晨钰哥还是和以前一样,总能轻易吸引人。”
“是么?”我不禁轻笑,我的晨钰,的确是这样。想起“月神号”上赵岩和晨钰站在一起的画面,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小子……对晨钰不会是那种喜欢吧?
两个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分开得太久,有太多话积压在心里,可就是无法说出口。
“其实……”厉霖突然自嘲一般笑了,打破沉默,“我能明白小岩的心情,以前我也很喜欢晨钰哥。他英俊儒雅,有学识有教养,性格好,脾气也好,谁不喜欢他呢?所以,当年……我才无法接受你和他是一对的事实,做了一些傻事。”
我想起那些旧事,也笑了起来:“现在呢?现在还敢不敢当众说晨钰的坏话?”
“不敢不敢!”厉霖像个小伙子似的拼命摇头,补充道,“要说也是说你的坏话!”
“你……哈哈……”我算是领教了厉霖的固执和晨钰的魅力。
“其实,”厉霖敛起了笑颜,“我当年对晨钰哥的感情,你是知道的吧?”
我笑:“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他看了我一眼,叹息一般说道:“他是我最刻骨铭心的初恋啊。”
我倒是被他的直白堵得无语了。
“这句话我还是第一次对人说,希望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他这话生疏了,我更说不出话来。
“晨钰哥走后,我一直很自责,”厉霖拘谨地站着,对我一笑,低下头,“记得那时你失踪,晨钰分不了心防范他人,才会有机会被人陷害进了刑讯司。刑讯司哪是人呆的地方?我看着晨钰哥被人刺破了心脏埋进土里,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到。很多血,很多血,流了一地……作为一个猎人,我居然害怕起吸血鬼的血!每个漆黑的夜晚,关掉灯,我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一片血色。如果不是艾雯陪着我,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但是我就连艾雯居然也保护不了……”
厉霖犹自说着,我却如五雷轰顶,几乎逼得我喘不过气来。
记得当年,听闻晨钰受伤的时候我也恐惧愤怒,然而因为我看见晨钰时他并无异状,七夜月也说并无大碍,已经被她治好了,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从来没想过晨钰受伤的位置居然是心脏!
如果早几十年的话,我会相信晨钰伤了心脏不会致死的谎言,因为普通血族即使被刺穿心脏也仅仅只能封印它的力量,必须斩掉头颅或是烧毁身体才能真正杀死它。但知道晨钰的身份我就不敢侥幸了,身为月之一族的他,身体强度远远比不上后来的血族,心脏是他致命要害,受了伤要复原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可以想到七夜月当初是怎么替晨钰疗伤的,大概就是利用她强悍的力量把心脏的伤患封住,支持到晨钰可以用自身的力量压制。但是如果某一日,晨钰的力量出现不平衡的状况,他只能苦苦忍痛,自己一人对抗体内力量的肆虐,直到身体被摧毁而死为止!而为了救我,十几年前晨钰动用了自身无法控制的力量,恐怕,这才是晨钰会病得如此严重的深层原因!
我失控一般仰天大笑。原来晨钰今日的病还有我的原因。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菲特拉、安琪、杜唯希,这些人也一定知道内情,可都帮着他隐瞒我,还骗我说是晨钰和莫里亚抢夺身体控制权的后遗症。这是为了什么?
第一次觉得什么“善意的谎言”其实是一种残忍。
——我白羽,何德何能,能让你舍命来救?
还说什么补偿?就连晨钰,我也不能补偿万分之一!
“白羽哥……”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我抬手拂去刘海沾上的雨露,眨去眼中的迷雾,道:“没事,我们去喝酒?”
“……好!”厉霖的回应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很愉快地答应了。我们不能一起下山,约好了时间地点,我便悄悄从另一边人们不常走的山路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