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世界》一寸锦绣

4、第三章 奴雅夫人

　　转天早上，林遥一觉睡到自然醒。房间内虽然仍无法照进阳光，但少了常青
　　藤的遮挡，却也明亮了许多。
　　林遥躺在床上，没有马上起身，盯着房门发起呆来。她努力地回想：昨晚听到的敲门声究竟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想了一会，林遥还是无法确定。扭头看向窗台，窗户紧闭着。林遥记得自己昨晚睡着时没关过窗，窗户是半夜被敲门声惊醒后才关上的。
　　“那么，昨晚的敲门声不是在做梦了？”林遥在心里问自己。
　　当这个念头在林遥的头脑中一闪而过后，她止不住打了个冷战。迅速从窗口收回目光，转向放在梳妆台上的青瓷瓶，在青瓷瓶上停留了一会儿后，再移到房门上。林遥屏住呼吸，静静地聆听，因为巷子深，这座老洋房又位于巷子的尽头，外面街道上的喧闹声根本传不进来。而从林遥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注意到，鸟从来都不会飞进这个院子，它们只在院外的巷子里“啾啾”地叫着徘徊。
　　此时，窗外和门外都悄然无声，青瓷瓶也静静地安坐在梳妆台上纹丝不动。“哎”林遥呼出口气，望着青瓷瓶，像是告诫它，又像在自言自语：“一定是受正在翻译的那本惊悚小说的影响，自己吓唬自己！我又没做亏心事，有谁会害我？！怕什么半夜鬼敲门呢？！”
　　“咕噜”林遥的话音刚落，她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林遥忍不住又吸了口气。
　　“好了，不胡思乱想了！洗脸去。肚子吹起床号了！”林遥起身下了床，打开行李箱，从里面取出洗漱用具，把毛巾搭在肩上，打开门。
　　卧室内的光线从敞开的门里撒出来，但只照亮了门前的一小片，走廊的两侧仍然很昏暗。林遥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门也没关，就直接下了楼。
　　一楼大厅的后面是厨房。厨房很大，奢侈地铺着大理石地面。但，因为长期潮湿，墙皮上生出绿色的苔和黄色的水渍，一缕一缕，一片一片地挂在墙上，晕出各式各样的图案。正对门口靠墙，砌了个齐腰高的四米长洋灰池，从左到右贯穿了半个厨房，水池上方安了一排水龙头，和林遥大学集体宿舍里卫生间内的洗手池一个样。林遥小时候时常忍不住猜想：这座老宅一定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吧！她甚至能感觉到仆人们端着做好的饭菜和撤下来的餐具，经过自己身旁，在大厨房内进进出出。
　　林遥在厨房里简单洗漱好。回到楼上，从藏在行李箱最下面的一个枕头套里抽出来五块钱，想了想，又放回去，重新拿出两张一元的，塞到口袋里。
　　出了院门，沐浴在阳光里，林遥觉得周身都是舒坦的！她忍不住踢了下脚边的小石子，微笑着走出巷子，踏着法国梧桐的落叶，顺着林荫道往坡下走。
　　在“张记云吞铺”吃了早点，林遥又绕着周围的街道溜达了一圈。心里发出感慨：十年的时间的确改变了许多东西！
　　花了半个上午闲逛，林遥回到老宅。快速安置好随身携带来的其他物品后，林遥盯着梳妆台上的青瓷瓶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它放到二楼的主卧。端着青瓷器来到主卧的门口，林遥踌躇地推开门。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最显眼的就是摆在正中的那张雕花大木床，床前的木踏板上并排摆着两只真丝绣花拖鞋，绿得鲜艳。可惜，已经物是人非。林遥进了门，四周看了看，最终还是决定把青瓷瓶放到藤摇椅旁的木茶几上。
　　“我想你一定不喜欢和其他人一起住在陵园的木格子里，所以我把你带回家来了。以后，你还住这个房间。”林遥直起身，对着青瓷瓶小声念叨：“十年前离开时，你叫我不要再回来。可现在，不仅我回来了，还把你也接回来了。你说，这世上的事是不是很难预料？”林遥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后又轻轻吐出一个名字：“奴雅夫人？”
　　从奴雅夫人的卧室回到自己的房间，林遥抱着她唯一值钱的财产——笔记本
　　电脑坐到床上，继续校对翻译完的文稿。
　　从上午连续工作到晚上七点多，林遥终于完成了全部校对工作。
　　“半年的饭费又有着落了！”饥肠辘辘的林遥攥着手里的U盘，心里开始盘算一会吃点儿什么荤腥庆祝一下。
　　给出版社发完邮件，林遥从网吧出来。到旁边的小馆子里叫了碗担担面和一小碟夫妻肺片，心满意足地吃了个饱，不太文雅地小声打了个嗝后，林遥出了饭馆往回走。
　　秋天夜晚的风已经有些冷，踏在脚下的落叶偶尔发出“喳喳”的声响。一对情侣在巷口肆无忌惮地拥吻，林遥经过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哎。”林遥在心里叹口气，记起两年前分手时，男友批评她的话：“你这人对什么都无所畏？！有没有正式工作无所谓，能吃饭就行；吃不吃得饱无所谓，饿不死就行；我看，现在连爱情你都无所谓！你的生活就是被这个‘无所谓’的态度给毁了！”
　　两年后，重新咀嚼男友的话，林遥忽然觉得并不是全无道理。坚持了五年，却仍旧朝不保夕的自由职业人工作和至今身无分文，孑然一身的现实确实证明了自己活得很失败！或许，奴雅夫人就是预见到了自己没有出息的未来，当年才会赶自己出门吧！林遥自卑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