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世界》一寸锦绣

2、第一章 老宅

　　林遥左手怀抱着一只短颈大肚的青瓷花瓶，右手拉着一个提杆箱，站在夕阳的余晖里，透过铁门上方锈迹斑斑的栅栏，眯起眼睛注视着这座阔别十年，却始终如影随行般在噩梦中纠缠她的老宅。
　　坐落在巷子最深处的这座庭院一如她童年和少年记忆中的阴冷寂静，不高的围墙却足以将所有的阳光和温暖统统隔离在院墙之外，院内疯长的野草完全被秋风吹黄了，风过处，发出干涩的“沙沙”声，露出地上依稀可见的小径，通往掩映在杂草之后的三层小楼。掉光了叶子的常青藤宛若一张巨大的、破旧的渔网密密实实地罩着小楼的外墙，爬满所有窗户。
　　林遥微蹙着眉在院门外站了好一会，才松开握着行李箱拉杆的右手，并小心翼翼地将青瓷瓶放到脚边，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提起铁链上的大锁，把铜钥匙插进锁孔，费力地拧动，反复尝试了几次，生了绿苔的铜锁却岿然不动。林遥有些懊恼地将锁头掷到门上，在铁链发出一连串“稀里哗啦”、“嘭”的声音后，铜锁出其不意“啪”地一声自动打开了！林遥一愣，之后眉头皱得更紧。
　　将链子“哗啦啦”地从门上抽出来，挂到一侧的铁栅栏上，再把锁头重新锁好，林遥拔下钥匙，伸手推开单侧的门。门“吱呀呀”地打开，才开了不到一半就“咣当”一声停住，一阵风从院子里平地而起，劈头盖脸地朝门外的林遥扑过来。林遥下意识地闭上眼，连连倒退了两步，一股令人作呕的霉气冲进她的鼻孔。待她再次睁开眼时，一切已经恢复了平静，就连院内的杂草也停止了先前的摇摆，完全静止了，仿佛刚刚刮过的风又是林遥的幻觉！
　　林遥的眉头拧成了一团疙瘩，站在门外犹豫了会儿后深深吸了口气，从地上抱起青瓷瓶，又弯腰拉起后退时撞倒的行李箱，迈进了院门。
　　踏着残损的砖地，穿过杂草从生的小径，林遥来到楼门的石阶前。大理石阶面上纵横交错的划痕在积年累月之后，完全被黄褐色的青苔填满。木门上的黑色油漆犹如粗糙的皮肤，布满龟裂，翻起漆皮。
　　林遥找出楼门钥匙，打开门。刚一跨入门槛，门便“乓”地一声在林遥身后关闭了，吓了她一跳。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散着浓重的潮气和尘土味儿。林遥伸手在门边的墙上摸索，凭记忆找到了电源开关，“啪”地一声灯被打开了，昏暗的光束从原本华丽，如今却七零八落的水晶吊灯内仅存的一只灯泡里倾泄下来，在大理石地面上绘出一个灰色的巨大的暗影，张牙舞爪地伸向房间的每个角落。大厅内正对门摆放的残旧沙发上落满了灰尘，坠着黄色穗子的沙发垫凌乱地堆放在沙发的角落里。沙发前的红木茶几上一只茶叶罐被打翻了，茶叶撒出来，散落了一地。紧贴右侧的墙壁立了架老式风琴，手工编织的本白色台布盖在风琴上，完全被尘土染成了暗灰色。在大厅的右侧，是通向二层的楼梯。
　　林遥环视了一遍大厅后，拖着箱子来到楼梯口，抬头往上看，微弱的灯光只勉强照到楼梯前方的三分之一处，上面昏暗得看不清楚。林遥一手抱着青瓷瓶，一手拎起箱子，抬脚踏上了木板楼梯。
　　“咚。。。。。。咚。。。。。。咚。。。。。。”
　　随着脚步声，楼梯在林遥的脚下遥遥欲坠地“吱呀吱呀”作响，尖锐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楼内死一般的寂静，听起来很是诡异。
　　摸黑爬到二楼，林遥将拉杆箱重新放到地上，走廊两侧的窗户被厚重的帘子遮着，外面的光线丝毫照不进黑暗悠长的走廊。林遥站在楼梯口，深吸了口气，才打开走廊里的顶灯，拉起箱子径直拐向左侧，箱子的轱辘压在木地板上发出“咕。。。。。。隆隆。。。。。。”有节奏的响动。
　　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外，林遥站住，手抬起来，又犹豫着放下，等了会儿，才再次抬起手，轻轻推了下门。“吱呦”一声，门开了。房间内比走廊里明亮了些，星星点点的光从被常青藤覆盖的玻璃窗透进来，勉强能看清屋内的陈设：门边摆放着式样古老的梳妆台，镜子的左下角有条明显的裂痕，用白色的橡皮膏贴住。靠窗的角落里孤零零地立了个单门衣橱。喷了大红漆的铁架双人床摆在房间的中央，紧贴着墙壁的床头绘了百鸟朝凤的图案，脱了漆的地方露出大片、大片的黑色铁板。木头床屉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铺，中间一块木板的边缘处有个圆形的大疤瘌。
　　林遥将手里的青瓷瓶放到身边的梳妆台上，来到窗前，拉开插销后，握住窗户上的把手向里拉，反复试了几次，才费力地将有些变形的窗户打开，一阵凉风穿过常青藤织就的厚幔吹进来，夹杂着院内沉重的湿气扑打在林遥的脸上。林遥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她一把抄起眼前的常青藤，猛地往下扯，几根干枯的枝条“扑簌簌”落下来，掉到窗的下面，露出一小片干净的天空。林遥的嘴角闪过一丝笑容，仿佛被鼓动了似的，她开始更加卖力地撕扯起窗前剩余的枝条。很快，整扇窗外覆盖的常青藤被林遥清除干净了，光线一涌而进！
　　站在窗前深吸了几口气，林遥缓缓地转过身，用审视的目光再次细细地打量一遍这个留在她记忆深处的房间，目光最后落到青瓷瓶上。
　　“没想到吧？我又回来了！”林遥望着青瓷瓶轻声问道，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