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星座》樊迪

3、期待

　　早上7点10分，闹钟响了两遍，盛赫咺叹了口气，几乎是闭着眼趿拉着拖鞋挪到洗手间——他没睡好。

　　8点半去公司报到，其实再晚点起来也来得及。茶州北辰在人民广场，是茶州主城区范围内，巧的是跟京州一样，也叫朝阳区，也是CBD，之一。那里房价高租房贵，按照他的预算是不可能找到合适的房子，祝谨言给他找的房子在航宁区轻轨站附近，距离北辰公司不到两公里，走路20分种。打车的话，不堵车也就7，8分钟。因为新环境需要熟悉，盛赫咺打算提前一点到，早点起来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做心理建设的时间——毕竟，对他来说这不是个很想去的地方。
　　以他的情况在古代，按地上论叫发配充军，按天上论叫下凡历劫。出事儿的时候，盛老师对他的失望显然淹没了担心。现在仍然不接他的电话，也没有发任何消息过来，他的消息发出去，也得不到回复。
　　这种压抑和无力感他也说不清，就像一个长期劳损的人身上的酸痛，你问哪儿不舒服，他哪儿都不舒服。你再细问，他说算了，不说了。

　　不管怎么说，又是新的一天。盛赫咺带起天生的乐观技能，刚要揣起手机就看见祝谨言发来的消息
　　——盛工，下班来给老弟做个系统啊！
　　“30一次”盛赫咺一边锁门一边给他回了个语音“上门50一次”
　　“赛脸是不？”祝谨言也回了语音，还能听见他那边此起彼伏的鸣笛声。
　　盛赫咺慢悠悠走着台阶，心想：也不错，在京州可没有老祝这样的朋友，反正已经回来了，说不定这里还有别的惊喜。

　　然而到了公司楼下，他那焦躁的情绪又回来了。和京州总部那景区边的集团大楼不同，茶州北辰在朗天商业楼里，这里汇聚着大大小小的公司，北辰在26层，仅仅占一层。这个大楼的设计师可能没想到有一天这楼里会有这么多人打工，只设有3部客梯。早8点开始由于人流量大，物业不得不派专人负责分流，这种分流方式或许是考虑到了各楼层公司分布情况，但外人看来依旧十分不解——1号电梯停5层，15层，25层；2号电梯停8层，12层，18层；3号电梯就比较厉害了，只停20层和30层。
　　这真是CBD商圈的知名物业么？排队的人越来越多，盛赫咺自嘲，这不来对地方了么，因为“站错队”被发配到这儿，到这儿第一课就是学“站队”。按照分流限停的情况，盛赫咺应该乘1号电梯，到25层之后自己向上走一层，但此时的1号电梯显然十分受欢迎，队伍快排到门外人行道了，于是他站到了3号电梯的队伍里。
　　盛赫咺从30层走下26层，心想果然腿儿勤快还是对的。
　　虽然他对分公司第一印象不怎么样，在穿过墙壁上印着“正而不迂，直而不拙”的走廊，还是半是自然半是刻意地撑起恰到好处的笑容。

　　“早上好！”樊星和王曦凝站在春雨传媒门口——今天是他们组迎宾。
　　春雨传媒的奇葩规定，员工们两人一组，轮流站礼仪迎宾，也不知道除了累人有什么用。
　　“早~诶？曦凝这新裙子带劲啊”客服三部小李经理一出电梯就看见曦凝穿了新裙子，并及时给予赞美。

　　在曦凝旁边站一早上的樊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没能第一时间表示赞美是不绅士的。不过王曦凝早都习惯了，她说樊星的关注点不在异性，当然也不在同性，根本就不在“人类”身上。不过也没见他喜欢什么小动物或者二次元女友，可能他喜欢外星物种吧。而樊星此刻只想着快到8点半吧，本来昨晚就没睡好，站半小时更累了。

　　“早啊，小老虎儿们~”
　　邓胜男风采不减，但显然还是受到怀孕影响，快踩着点儿进公司。以前她都是第一个来，水吧里茶包咖啡小零食都准备好，会议室接待室工作区各个窗前的绿植都浇完水，鱼缸里的锦鲤，龟缸里的招财龟都投喂过之后，再从她的音乐收藏里选出清晨励志歌曲循环播放，等8点站礼仪的同事到岗，给他们喊一声“加油加油你最棒！”

　　“邓姐~”王曦凝见邓胜男从电梯出来，赶快上前帮着拎包，跟见到付尾款的甲方一样热情“听说昨天有人闹事，可吓死我了，您没事吧，小宝宝没事吧？“
　　“没事儿，不怕不怕，你邓姐是谁呀”显然撒娇拍马的套路邓胜男很受用。
　　“哎呀，姐呀~您下回可得小心点儿”曦凝像个搀扶着老佛爷的小嫔妃似的，电梯门口到前台一共都没有10米，愣是让她们演了一出儿清宫戏。
　　邓胜男地被搀扶着，端着母仪天下的气质，回头叫樊星“星儿，晚上吃饭，不许不来啊”
　　樊星：“好……”

　　樊星抬右腕看了一眼表，肖瑞说过这不合商务礼仪，但左手有疤不愿意让人看见，就一直右手戴表。也不光是看时间，主要用来监测心率。
　　128次/分
　　他心率原本就快，平时100左右，最近更快了，就装作很乖的遵医嘱随时监测心率。可他就只是监测，又不肯吃药——就像很多人办卡就等于健身一样，有点自欺欺人。在他愣神的时候手表很快息屏，再抬腕屏幕显示时间正好8：30。樊星深呼吸一下，也走进工作区。

　　报道之后，盛赫咺和十几个新人一起参加新员工培训。对于参加过集团“精英班”培训的盛赫咺来说，这培训实在有点糊弄小孩儿，如果盛老师看见这个培训，估计尖酸刻薄的指导意见会令分公司高层一脸菜色。不是盛赫咺自负，相比当学员，他更适合当这次的培训师。过于流程化的课程内容令人犯困，新人水平也一般。自我介绍时有个孩子，好像生怕别人记不住自己名字，说了一大堆典故和寓意。要说文言文盛赫咺倒是也听得懂，可他的引用明显太过牵强就让人听不下去。盛赫咺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能扯出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这样的背景。提起十二分的素质，才忍住没当场嗤笑。
　　轮到盛赫咺，他从最后一排站起来，大家回头看他时就已经觉得印象深刻了。看来女娲造人还是很偏心的，这人身材匀称挺拔，站在那里就很出众了。他五官立体，与时下流行的锥子脸不同，他面部轮廓自然，五官英俊，骨像极好。眼神灵动澄澈，笑容真诚干净，看起来又帅气又治愈。和初入社会的大学生不同，他给人感觉既单纯无害又极为自信笃定。讲话也很幽默。
　　“我叫盛赫咺，家里花50块钱找算命的给我起的，赫赫有名，咺咺乎乎，这算命的可能卖过馒头……”
　　培训室响起一阵轻松的笑声。

　　盛赫咺平时说话会不自觉的冒出京州口音，带儿化音，还有点吞字儿。祝谨言说让他改改，京州话听着多少有点阴影，总想起上大学时拼了老命才能跟上人家正常节奏的艰难岁月。而且说家乡话，显得亲切有幽默，所以盛赫咺自我介绍时语气语调都很东北。不过内容是胡扯的，盛赫咺这个名字，其实是盛老师取的，出自诗经淇奥，赫也是他生父的姓氏。

　　名字就如同代码，原本只是个字符，可取名字的人为它赋予了期待，这字符就变成了指令。有了意义，也让人身不由己。

　　自我介绍之后，自然是少不了“比谁记下来的名字多”这个环节，为了多说出来几个，就有人乱蒙叫错名字，场面时而尴尬又好笑。盛赫咺记忆力不错也够细心，19个人，一个不差的全记下来了。当然其他人也显然记住了他，，阳光帅气大男孩，聪明幽默惹人爱，这样的形象到哪里都带着主角光环。

　　到了中午大家已经饿了，台上讲网络常识的“宁哥”还在滔滔不绝。这人叫宁健，是网监优化总监，安宁，健康。多么有意义的名字，可是大家还是叫他宁哥，因为在茶州话里，宁总或者健总都不怎么好听……

　　朗天大厦一楼是邮局，银行，二楼到五楼是手机电脑城。六楼是美食城，中午不想叫外卖可以在六楼解决，饭菜也就那样，但胜在价格公道。盛赫咺和刚认识的几个新人匆匆在美食城吃了碗麻辣烫，女生们说要去对面商场逛逛，几个男生听见逛街纷纷表示自己想回去午睡……然后回到培训室里凑到一起打游戏。果然这届新人太年轻，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在这公司接触最多女同事的时刻就是现在，等以后下到各社区，连服务站里捡来的猫都是公的……

　　不知道是中午游戏打的很放松还是下午的培训没那么枯燥，盛赫咺居然不困了。下午第一场是优秀员工分享，就是老员工讲讲自己如何厉害，让新人也多多努力之类的。一般这种往往就是你讲你的光荣历史，我走我的神游天外。但是台上的小姑娘让盛赫咺觉得印象不错，她自我介绍说自己叫白月明，然后既没有讲自己的高光时刻，也没有讲公司如何有前景。只是说了工作中的一些趣事，带着售后客服常有的耐心和娓娓道来的语气。PPT也是很可爱插画，主题是，很高兴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