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番外］》池苏

4、④

　　这个餐厅并不是她第一次来，相反，他以前常带她来用餐。

　　他经常接她过来公司陪他上班，常把该是她哥才会做的事揽下来，加到自己身上。

　　午餐和晚餐大多在这里用，然后再把她交回她哥那里。

　　后来在一起，他说结婚后不会丢她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他要带在身边。他要让她做那个腻了先丢掉他的人。

　　如果分开，一定是她起的头。

　　然而，却是他扔下她。

　　她那时什么想都想不通，他为什么偏要走进她心里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让她一个人守着誓言，在那么多个日夜里舔伤口。

　　那时的打击，差点让她变回自闭。然而，任何一个美好的念想都在使劲拉她往回走，不要再次堕落深渊。

　　她很努力才克服心理障碍，反常的决定要让自已处于喧闹中，三天两头开派对，麻醉自己，用这种方式逼自己，不要白费了他的付出和努力。

　　甚至逼自己不断社交，广泛交友，来获得精神上的提升。

　　她想！再跟他相见面时，她是全新的自己，而不是退步不前，跌回封闭世界的自己。

　　她啃着曾经的美好，鞭策自己，终于彻底摆脱了那个自己，而他，却不再是她的那个彦哥哥。

　　霍彦走开很久，久到菜全上齐了，他都还没有回来。

　　上菜的服务生对她道，“霍太太，霍总说让您先用餐，不必等他。”

　　呃……对于这个身份，她其实是有点讶异的。

　　因为当初并没有来得及对外宣布两人的关系。只是在马耳他领了证，在教堂简单举行了一个仪式。

　　完全没想过，他会在这么多年后，还记着在外面给她一个名份。

　　桌上全是她爱吃的菜，她想也许是哥哥跟他说过的原因。

　　不过仔细一回想，又隐隐觉得不是。

　　而她还没动刀叉，就见面前的牛扒里有一份手札搁置在翠绿的西兰花上面。

　　是一条卷得小小的圆筒形手写纸条。

　　这个画面太熟悉了，好似回到了多年前，他常常因为她不肯搭理他，而选择的交流方式。

　　她怔愣几秒，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拿。

　　纸上是那个熟悉的字体，只是感觉上还差了一点，具体是差了什么，大概是曾经的那种心灵相通吧。

　　他写道：想听你叫我。

　　想听你叫我，彦哥哥。

　　这很霍彦，很直接，很魔性，甚至有一点故意露骨的明目张胆。

　　哪怕已经失去了跟她在一起的记忆，说的话也还是跟以前如出一辙，味道也没变。

　　惹到他了，就要接受他的强硬侵袭。

　　也不管，她是不是愿意。

　　她重新卷回小纸条，收进包包里，拿起刀叉动餐。

　　店长亲自给她端了一杯柠檬水过来。

　　“谢谢冯伯伯。”封笙有点腼腆的搁下餐叉，接过柠檬水小嗫一口。“这么多年不见，您还记得我吃牛扒时喝柠檬水的习惯。”

　　冯店长是个六十来岁的伯伯，面容和蔼可亲，每次笑时都如沐春风，好像有喜事将近。

　　“你的习惯，都印在菜谱上呢，谁敢忘！”冯店长哈哈笑起来，声音爽朗，“不过你算是特别的一个，我也从不看菜谱，可就是记得你。”

　　“冯伯伯，那我可以馋一下你的手艺吗？”

　　“那你可真是挑对日子了，我进了一批新鲜食材，刚才到货了，”冯店长压着气音，“其中就有你爱吃的刺身。”

　　“谢谢冯伯伯，”封笙点头，“我在这里等您。”

　　“你稍等一下，冯伯伯现在就去准备。”

　　冯店长离开两分钟后，霍彦从外面回来，在她对面坐下。

　　他吃到一半，她便放下刀叉，捡起餐巾擦拭嘴巴，喝着温度偏凉的柠檬水。

　　霍彦跟她碰了下视线，停止用餐，跨过桌桌取走她的水杯。

　　探了下温度，叫水吧服务生给她换一杯，然后继续用餐。

　　封笙安静坐着，悄悄把视线移到他脸上。想看看，他跟以前到底哪里不一样，少掉的那一点感觉被他藏在哪里，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还是说，他今天做的事，其实是哥哥给他讲过故事的效果。

　　她也想直接问他，但她不敢。她怕得到一个打击人的答案。

　　她怔怔地定坐着，视线停在他眼睛上，却没有聚焦，沉浸在自己的猜想中入了神，澄澈明亮的眼睛看上去像是有点直勾勾的，落在霍彦漆黑的眸子底下。

　　他叉起一块牛扒，伸到她嘴边，视线跟她相接。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直勾勾的在看他，瞬间红了脸。

　　她被迫张嘴接下他的投喂，看到他收回手，叉起一块递到自己嘴边时，她想到她竟然跟他共用一只餐叉吃同一块牛扒，脸上更加火辣起来。

　　这不勉让她想起，以前第一次跟他共进晚餐，他非要跟她交换食物分食的场景。

　　封笙再次执起餐巾擦拭嘴巴，静等冯店长的新菜。

　　“在等谁？”

　　封笙闻言，收起张望的动作，端坐着，“冯伯伯。”

　　霍彦捏起一旁的红酒，浅尝一口，若有所思地看着封笙。

　　封笙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刚才烧起来的火辣没有一点消褪的迹象，她紧张的低下下巴，手不自觉抓两下耳边的头发欲遮掩。

　　霍彦伸手挡住她拨弄到脸颊的头发，并将它捋回耳后，声音有点沙哑，“很可爱。”

　　“……”啊？封笙被他盯得有点乱，看到他点漆般的眼球投射到她脸颊上后，那个位置被灼得像是要熟了。

　　“如果你有小名，那么叫什么比较衬你现在的这副模样？”他打量她精致小巧的五官，以及相对来说比较玲珑的身段。

　　封笙的心猛地剧烈跳动起来，像是想要往他身上扑去，它这一刻已经不是她的了。

　　她的眼里开始湿润，像等着他认回她那般，燃着渴望。

　　霍彦皱眉想了大概一分钟，脱口道，“点点？”

　　封笙鼻子一酸，眼泪跟着涌了出来，立马把整个视线模糊掉。

　　她微启嘴唇，所有的酸涩都卡在喉咙里，并未能发泄。

　　他怎么可以，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两次都给她取相同的小名？

　　说他是坏，他总是能揪住她的心，让她有幸福感，可他又经常在她沉溺时，抽身离开。

　　“虽然你可能不喜欢这个小名，但是我这样叫你的时候，我感觉我很想宠溺你。”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口有点不舒服。她的眼泪让他收回手，不太能往下随性的对待她。

　　他觉得他刚才摸她脸颊的那只手有罪。

　　“彦哥哥，”封笙用指腹掠去泪珠，忍着泪瘾，“是你吗？”

　　他以前就是给她取的“点点”这个小名啊，在第一次吻她的时候，点她鼻尖，叫过一次。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

　　刚才他说出口的时候，她差点以为，她的那个彦哥哥回来了。

　　霍彦没想到，他给她取个小名也能弄哭她，罪恶感又升了上来。

　　他说，“很抱歉，我一直都在努力的想记起丢失的那部分记忆，但是老天爷没有眷顾我。”

　　“你不用勉强自己，我并没有怪过你，”我只是恨自己太容易陷入妄想，她心里滴着血，“彦哥哥，以前忘了跟你说……谢谢你。”

　　“嗯？”霍彦皱眉。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现在都不知道是呆在舞蹈室的哪个角落里，”独自凄凉。

　　霍彦心里一阵烦躁，觉得她在拉远跟他的距离，一定程度上在抗拒没有了两人共同记忆的他。

　　她不吵不闹，不抱怨不争取的样子，让他十分心疼。

　　明明她就是他的女人，她就应该得到他所有的宠爱，可是她看上去跟单身无二，特别缺爱，全身上下透着委屈，但却不懂得恨。

　　气氛朝着僵化的趋势发展。

　　好在这个时候，冯店长亲手将刺身端了上来。

　　他看到了封笙眼里困着的泪水，放下刺身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向她邀请道：“我老伴说好久没见你，有点想念，问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她？”

　　“我这两天都有时间的，晚点我给她回个微信约一下。”

　　“嗯，”冯店长微笑，看下霍彦，“那两位慢用。”

　　冯店长离开后，气氛又沉了下去。

　　过了许久，封笙夹着点鼻音对霍彦说道，“其实你不用听哥哥说的话，也不用做重复的事，不记得真的没什么的，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

　　霍彦放下餐叉，脸色不太好。

　　“我做什么事，都是很随性的，即时心血来潮，不会提前准备。”他盯着她看，心里莫名揪得紧，“我以前对你做过这些事吗？”

　　封笙点头嗯了声。

　　“我不记得了。”

　　他看上去有点苦恼，“封樾没有跟我说过我们之间的事，我问过他，他让我来问你，可是你逃避我。”

　　他眼里有一点幽怨。

　　封笙低下头，没再吭声。

　　她在他面前一向都很自卑，她觉得他太过优秀，跟她在一起是对他的一种糟蹋，她一直都很退缩，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不知道自己要努力到什么时候，改变到哪种度，才能稍微的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