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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宁枫视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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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还没有赶我走,不过反正也治不起,我决定不要浪费医疗资源了。
我跟护士姐姐说,我明天就出院了,并感谢她们一直以来的照顾。
护士姐姐问我有没有地方去,我不想让她们担心,那就假装有吧。
今天没有治疗安排了,我想出去转转。
我决定去医院旁边的公园逛逛。
道路两旁种满了枫树,传说这是东裕开国太/祖裕武帝纪念他的皇后栽的,风一吹沙沙作响。
这当然,不可能是真的。
一片枫叶落在我头上。
我一直很喜欢这里,这并不是因为我名字里也带一个枫字,而是因为裕城作为东裕古都,会有很多导游带游客来看这片枫林,在这里卖小手工艺品挺赚钱的。
其实我更喜欢看桃花。
导游在给游客讲故事,仍旧是那个流传了千百年的故事。
“……前几天宁皇后的头骨复原图不是出来了吗?我的天呐,长得那么丑,很难让人相信武帝是为她‘废六宫,终身不纳一人’……”
“……不是说宁皇后有很大概率是被武帝亲手所杀吗?因为把持朝政威胁统治……才二十八岁,怎么会突然病死呢,这背后肯定有阴谋……”
“……史学界普遍认为,武帝本人是没有生育能力的,他自己下的立嗣诏书上也隐晦写明了这一点……如果是真爱,为什么生前不封后,死了才追封?所谓‘深情’,不过戏言耳……”
我经过了这群吵吵嚷嚷的游客。
虽然我很聪明,但我不会像这些人一样瞎揣测。
大多数人总是自以为是地评判历史人物的功过是非,仿佛以此就能体现自己的智商优于旁人。
殊不知,最复杂的现象背后往往隐藏着最简单的逻辑。
二十八岁病死怎么了,我才十八岁,还不是要病死了吗?
害。
命运这种东西,它就是说不好的嘛。
话说回来,我觉得宁皇后还挺机智的,临死前就把一切都考虑到了,连纪念方式都亲自安排了,也免得皇帝跑去搭台作法搞七搞八劳民伤财。
种树多好,还环保。
不错,和我一样聪明。
我记得上次来这里的时候,看到枫林里有一只猫猫。
我想去看看它还在不在那里。
我顺着小路,走进林子深处。
我看到一个奇怪的男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哭。
没有人敢靠近他,大概是怕他有精神问题。
但是我无所谓。
反正我都要死了,如果他突然抽刀把我杀了,那我可能也算是死得痛快一点。
“你怎么了?”我从兜里拿出纸巾,抽了一张递给他,“一个人在这哭什么?”
“我爱人去世了。”他用纸巾擦眼泪,可是怎么也擦不完,“……可是他们都说她长得不好看……”
我打量了他一下。
他穿一身很干净的白衬衫,长得还挺好看,似乎也就二十来岁。
这个年纪就成了鳏夫那好像是确实有一点惨。
我觉得他好像比我还惨一点,于是我平衡了。
我说:“能比我还难看吗?”
在医院里化疗了几个疗程,我头发都掉光了,人也已经脱了相,大概就是皮包骨头的样子。
他啜泣着抬头看了我一眼。
然后露出被雷劈了的震惊表情。
……也不用这么扎心吧。
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可能像个骷髅架子,但是他这个表情还是让人觉得挺难受的。
我活该,谁让我主动安慰他。
他哭得更凶了。
我转身要走。
他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我,一边哭一边疯狂摇头:“没有没有,你最好看了!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求你了,你别走……”
呵呵。
我知道他骗我,但是算了。
我看了眼手机,余额还有六块五。
好吧,看在他骗得这么努力的份上。
我想了想,说:“你跟我来。”
我带着他去公园对面的冰淇淋店,买了两个甜筒,递给他一个。
“我请你吃个冰淇淋吧,你别哭了。”
他没有接。
“第二个半价呢。”我又把甜筒往前递了递。
“……谢谢。”他接过甜筒,咬了一口,擦了一下眼泪,问我:“你还是学生吧?”
“不是。”我摇摇头,“我是那边医院的病人。”
这应该不难猜,毕竟我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
“我知道,我是说你生病前……”
入院前我靠打零工为生,不过我不想告诉他,所以我说:“不,我是个漫画家。”
画漫画是我的爱好,当漫画家是我的理想,虽然现在看起来不太可能了。
不过吹牛又不犯法。
“真的吗?”他又擦了一下眼泪,对我笑了一下,“我一直觉得画漫画的人都很厉害……画起来很累吧?我看那些漫画每周都要连载……你的作品叫什么?”
“我才不画那种工业流水线产品。”我根本没有公开发表过作品,所以我忽悠他,“我要画出《风之谷》那样的经典作品!”
“你肯定会的。”他说,“我觉得你肯定可以。”
我有点开心。
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认可我理想的人。
“那你……什么时候能康复呢?”他问。
我对他笑了笑。
“我明天就出院了。”
“……这样吗?”他拿着甜筒,用另一只手的衣袖擦眼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宁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