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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2017年第一天,冯依晨在机场回忆,上次来香港是什么时候?

      上一世2022年,母亲、公婆、爷爷陆续去世,家里死气沉沉,她安慰丈夫,一家三口去香港散心。女儿懂一些事了,不像一般的孩子活泼天真;丈夫意兴阑珊,不是看手机就是闭目休息,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现在就不一样了。

      “香港在哪里呀?你去过没有?”孟红林抱着女儿,说着父女间傻乎乎的悄悄话,“跟爸爸说,香港有什么好玩的?”

      露露没去过香港,可这不妨碍她知道香港有迪士尼乐园:“有好多好吃的,好看衣服,还有迪士尼!”

      孟红林咧着嘴“原来你不知道呀!香港好玩的多着呢!爸爸妈妈没生你的时候,就去过香港。”

      露露扭过头,喊妈妈“是真的吗?”

      冯依晨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真的啊,那时候妈妈还在上学呢!”

      那是大四,她拿到实习公司的OFFER,顺利地签了三方协议,毕业证也快到手了,整个人有了安全感,开始憧憬未来:租一处有阳台的房子,攒一些钱,买贵一些的画笔和纸....

      元旦孟红林问,想不想去香港玩?

      好像没什么不好--彼时冯依晨22岁,像所有80后一样看过无数香港电影,尚未踏足那座纸醉金迷的、传奇般的城市。

      于是她跟着男朋友在铜锣湾重温古惑仔故地,去迪士尼乐园乘颠簸起伏的过山车,迎着维多利亚港湾清凉的夜风喝啤酒,去尖沙咀吃牛腩和车仔面,在巴掌大的便捷酒店通宵缠绵。

      一个月后,大姨妈迟迟不来,冯依晨心惊胆战地,看着试纸上的双杠越来越清晰。她原本以为,男朋友会让自己打掉,自己父母离异,孟家条件很好,再说,哪个年轻人愿意被孩子困住呢?

      彼时27岁的孟红林想了想,说,结婚吧。

      此时此刻,冯依晨望着女儿向日葵般的面孔和丈夫灿烂的笑容,庆幸自己能回到2016年,阴霾尚未到来。

      迪士尼乐园里的酒店很抢手,冯依晨早早下手,依然没抢到迪士尼大酒店,只订到好莱坞酒店,下了飞机,三人就坐一辆的士赶过去。

      距离远远的,露露就看到酒店顶部的迪士尼LOGO,激动地欢呼起来。

      那是一座蓝白相间的矩形建筑物,草地绿茸茸,门前种着高高的棕榈树,泳池设计成钢琴,黑白琴键映着碧蓝池水和白色太阳椅,给人一种走入童话乐园的错觉。

      大概是元旦的缘故,酒店大堂挤满了游客,满耳英文、普通话夹杂粤语,冯依晨等了好一会儿,才拿到门卡。

      推开房门,空间并不大,到处是米奇元素,米奇杯子、拖鞋和床头海报,两张雪白双人床,粉蓝屋顶搭配米黄壁纸和鹅黄窗帘,少女心满满。

      露露扔下卡通旅行箱,踩着彩条地毯奔到窗边,对着窗外碧蓝无垠的大海发出今天第N声“哇~”

      “哇啥呀,小傻包。”孟红林倒在双人床铺伸展手脚,“去,洗个脸,换上鞋,爸带你玩去。”

      于是露露玩到了小小世界、旋转木马和小飞象,迷离大宅外表是一个五颜六色的宅子,进去一瞧,是坐在小货车里面探险嘛~灰熊过山车是在爸爸怀里度过的,玩具兵团降落伞露露不敢去,男孩子喜欢的星际穿梭对她来说有点吵,狮子王表演就合胃口多了(露露很喜欢《狮子王》电影啊!)

      花车巡游吸引了露露的全部注意力。她穿着白雪公主的裙子,拽着一串心形气球,被工作人员安排到观众最前方,盯着一辆辆从远方驶来的花车:有水手荡来荡去的海盗船,有小熊□□的花园车,有站满狒狒猴子的热带丛林。压轴是一辆巨大雍容的天鹅花车,洁白无瑕的天鹅戴着闪闪发光的王冠,上方悬挂心形红气球,四周被红红粉粉的玫瑰簇拥着,车上站满白雪公主、灰姑娘和小美人鱼。

      “妈妈!”露露被迷住了,找不到词汇,不停重复着,“真好看,真好看呀!”

      夜幕时分,漫天烟花映亮了童话中的城堡和小姑娘的眼睛。回去的班车上露露直打哈欠,到酒店洗个澡就睡了,接下来的时光属于两个成年人的了。

      一罐啤酒,两个从家里带来的心形玻璃杯,映着窗外灯光,冯依晨拎起一杯:“多久了?”

      孟红林想了想,“忘了。”

      她瞪丈夫一眼,不知不觉,两世为人,面前这个男人与自己相遇七年,女儿五岁了。

      “以后我会对你好。”她承诺,喝一口酒--连带上一世的份。

      孟红林被逗笑了。求婚的时候,冯依晨不提房子加名字、聘礼多少钱、钻戒买多大,傻乎乎地只要他答应“对自己好”。

      孟红林便说:“行啊,我就等着了。”说完喝干杯中酒,东张西望地,有点不满:酒店不是间,两张双人床距离半米。“地方也太小了。”

      真难伺候。冯依晨不满地说,“过节很难订好不好?”

      孟红林穿过房间,打量着浴室里的镜子,回身露出色眯眯的笑容,朝她招招手。水汽蒸腾,黑发黏在肩膀,冯依晨闭着眼睛,搂着丈夫的脖子,分不清自己是22岁、27岁还是34岁。

      第二天露露发现,爸爸妈妈特别亲密特别黏糊,走着走着路就依偎到一起,像两只相依为命的流浪猫。发生什么事啦?小姑娘不知道,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妈妈说,可以在迪士尼酒店的魔法化妆厅挑一身新衣裳或一个公主玩偶!

      当然要衣服,露露聪明的很。

      小美人鱼、白雪公主、睡美人、灰姑娘和贝尔的衣裳家里已经有了,露露全神贯注盯着新元素:花木兰,红裳蓝裙,有点像日本和服;艾莎公主,冰蓝色曳地长裙,披肩镶着层层叠叠的水钻;安娜公主,绣着玫瑰花的黑上衣,翠蓝肩带,草绿A摆裙绣满粉色、黄色的花朵。

      孟红林在旁边歇脚,一本正经地逗女儿“只能挑一件。”

      露露三件衣服都试一遍,扁着嘴巴放弃花木兰,左手冰蓝长裙右手草绿连衣裙,紧紧皱着眉毛,面临人生最重要的选择。

      实在太可爱了,冯依晨忍着笑,“露露,我们商量一下,如果你保证,2017年一整年都听妈妈爸爸和老师的话,乖乖学习,不调皮,帮妈妈干活,今天可以买两件。”

      话音未落,小姑娘的尖叫几乎把屋顶掀翻,工作人员高高兴兴拥抱她,说,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公主。

      两条裙子安安稳稳睡在露露的旅行箱,离开维多利亚港到达山清水秀的杭州。

      除夕那天,露露穿着艾莎裙子参加家庭聚会,获得一致赞誉,石文珊把她抱在腿上,对所有人说“宏略蕾蕾再给我生个孙女,红林依晨给我们露露添个弟妹,我啊这辈子就圆满了。”

      唯一煞风景的是冯依晨,叮嘱孟宏略“少喝点酒,别出门”,后者很不乐意。

      大年初一,小姑娘换上安娜裙子,送祖爷爷回郊区。

      孟建军独处惯了,儿子孙子想接他回城住,屡屡提出,屡屡失败。老爷子说,家里有亲戚有田地有狗,你们城里有什么?

      喏,每年除夕,孟红林接爷爷到城里过年,住一晚,初一再送回去。两大一小就此在郊区住了下来,白天遛狗喂鸡摘辣椒,炒柴鸡蛋烙饼炸辣椒,夜里数星星看月亮,唱着走调的歌。

      大年初五,三人带着新鲜青菜、鸡蛋和自家腌的咸菜回城,去蒋芳霞家拜年。

      这是往年没有的事,门铃一响,蒋芳霞就迎出来--她早就等在那里了。冯依晨继父孙伯伯和两个子女惊讶中带着热情,席间因为并不太熟,略微有些不自在,几杯酒下肚就热闹起来,话题围着孩子和工作打转。

      冯依晨说,自己找了个“画画”的工作,妈妈从小就带着自己画画,蒋芳霞眼睛都红了。孟红林自称“摆摊的”,把名片和VIP卡发给孙家人,“到果多美消费,打对折”

      临行蒋芳霞塞给露露一个红包,厚厚的,冯依晨哄她“妈妈给你收着”,小姑娘不太情愿地答应了。

      初五过去,春节假期就没了大半,社畜必须返回岗位了。孟红林唉声叹气地在沙发一躺,脚伸出来,指使女儿“给爸爸端水”“去,帮妈妈剥蒜”

      这一世,还会发生吗?

      冯依晨心神不宁,做饭切到手,打草稿频频失误,灵感全无,睡觉都不安稳。孟红林心疼“小心点”又问“是不是怀上了?”

      她白他一眼,“你自己生吧。”

      2017年2月5日,大年初九,周日。

      孟红林心血来潮,想吃饺子,女儿也同意,跟着冯依晨去菜市场买肉馅、韭黄、虾仁和饺子皮,还挑了两斤黄黄的橘子。

      洗手,和馅,包饺子,她手里包,女儿托着圆圆的皮在旁边候着。忽然之间,孟红林手机响了,冯依晨心头一颤。

      “爸,吃了没?哈哈....”不知怎么,孟红林不说话了,皱着眉,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那,查了没?”

      距离不愿,冯依晨能听到手机另一端公公连珠炮的声音,显然非常焦躁。

      一分钟后,孟红林把电话扔在茶几,大步流星穿过小小的客厅,穿上出门的鞋。“你们吃吧,别等我了,爸说,宏略出事了,送医院了。”

      事到临头,冯依晨非常镇静,什么都没问就应一声,目送丈夫推开大门,走出去了。

      隔着七年时光,“错换人生27年”卷土重来,上一次,它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了冯依晨的部分人生,这一次她不打算屈服,她想换一个活法。

      “妈妈,爸爸干嘛去啦?”还要吃饺子呀!

      她努力给女儿一个笑容,“露露,抱抱妈妈”

      露露举着一张沾满面粉的饺子皮,使劲儿搂住她的脖子,给了冯依晨无穷无尽的勇气。“爸爸晚上就回来了,妈妈跟露露等着爸爸。”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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