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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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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念就是火种,放任了要焚身的。”祝归予扯出一个苦笑,“你不明白。”
我当然不明白。
这话怎么解释似乎也很难作为他非要倾覆福利院的原因,毕竟他可是院长最为宠爱的弟弟。但我更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会找上我这样一个处于食物链前端的人来共谋这件事。
我的沉默没能阻止他继续讲下去,他支着大长腿靠坐上了我面前的桌子,兴致勃勃地抛出条件:“你难道不好奇你的过去吗?你的身份?”
我慢慢把手腕最后一个伤口涂上药膏包好,开口问他:“如果你肯谈谈为什么知道我的过去,我也许会考虑你的话。”
“钱康的实验室藏着一个密匣,里面有本写了你名字的资料夹,我有办法打开那个密匣。”祝归予压下上半身看着我,稳操胜券的样子。
那个密匣我知道,从格希那里。
格希是钱康的心头好,知道不少其他的人不知道的东西。她常常问我课业上的问题,也会顺便输出一些八卦给我,有段时间曾频繁提起钱康神秘的密匣,后来突然就噤若寒蝉。
有一定的可信度。
正好我也早就在想如何结束福利院这种生活,没多少犹豫便答应了祝归予对三个院长下手的邀请。
我那时天真地以为,我残缺的人生有了补全的可能,也许我还可以找到活着的意义,找到我脑袋里挥之不去的非要我活下去的念头来自哪里。
我高估了祝归予的信誉,那天凌晨我在约好的地方百无聊赖看完了一场大火烧光图书室的全过程,直到衣服上的血液干涸也没能等到本该出现的人和资料。
我后来又去钱康的实验室找过。密匣已经打开,开匣的人很着急,匆忙之中匣子没来得及锁上。那本资料连同祝归予整个人一起,一夜之间消失在德沃。
如今那个消失的人回来了。
很显然,他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出那本资料,兑现当初的承诺,同我以物易物。
然而他没有,他宁愿下药,冒着危险潜入我的卧室。好在他没有拿到东西,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会回来找我。
脚下的土地猛地开始坍塌,整个世界迅速变幻成了连接着漫天红霞的海平面,周围安静得可怕,一切却仿佛有了温度,我变成了飘荡在无边无际海里的一艘自由的船。
睁开眼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漫天红霞原来是照在我脸上的太阳光,我抬起手遮了遮眼睛,身上的毯子就顺势滑落到了地上,我盯着毯子在光下毛绒绒的描边,有片刻的恍惚。
太大意了,怎么会在沙发上睡着,运气差一点,一睡不醒也是有可能的,我大概最近被沈铭照顾得太安逸,连警惕性都下降了。
我捡起毯子放回沙发上,通过大开的窗户向外看。果然,沈铭又在照顾我随便种的那几株不知名破花,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模样,听到我的响动还抬起头吹了个口哨给我。
饶是我对警局的烂摊子没什么兴趣,也感觉得出格希尸体失踪给警局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分帮分派都是小事,相比较之下,警员们对寻找格希尸体的热切程度才令人咋舌。
毫不夸张地说,我在德沃活了十几年,第一次见到警员效率如此之高。仅仅一周,他们已经几乎翻遍了德沃。
对比之下,那个烂在后院的替死鬼好像没有活过一般。
当然,这个他们里面不包括沈铭。
我起初以为,依沈铭的风格,理应趁着住在我家的机会要求我把帮忙查案的诺言兑现起来,尽快从这些乱七八糟的线索里理出一条通往真相的导线,但是我错了。
第一天,沈铭搬来了他的全部家当,虽然只占用了我四分之一的衣柜,但事实上翻遍了我整个柜子来腾地方。
第二天,我整间屋子里就布满了沈铭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各种生活用品,卫生间和厨房也没能幸免。
第三天,沈铭以借宿打扰了我非常不好意思为由,一意孤行地给我不大的屋子来了一次大扫除,扔了不少我当年从福利院带回来研究的小玩意儿。
第四天,我再一次制止他了想要靠近床的行为,严肃认真地告诉他最好趁早把这念头掐死,否则我很难保证不把他丢出去。
第五天,沈铭突然变成了一个心安理得的闲人,做饭洗碗又浇花,还拉着我开始了解外界——这个被他成为安星的存在。
第六天,同第五天。
第七天,同第六天。
……
今天是第二十三天,同昨天。
不得不说,沈铭是个好老师,至少比我见过的所有老师都要讨人喜欢。
他讲东西时总是规规矩矩的,手不会在学生身上乱摸,也不会刻意靠近学生的脸和脖子用黏腻的声音问讨厌的问题,更不会一言不合就惩罚学生。
他只会微微垂着睫毛半掩住专注的眸子,一边把偶尔会随着舔唇动作泛起水光的嘴巴张张合合,一边用他骨节分明的手在纸上写写划划,整个人透出一股子沉着冷静,完全不是平日里那副仿佛非常热爱生活热爱我的样子。
是个,很难看透的人,我总会这么想。
就比如现在,那个看似爱护花草的男人,正用手指搓着花茎皱眉头,要不是那茎被搓破皮的地方露出一小片突兀的粉色,这动作还真像是过于喜欢产生的情不自禁。
我走到沈铭身边蹲下来,把倒霉的花从他手里解救出来。
沈铭由着我拿走他的铲子,脱掉手套熟练地替我把垂在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笑着问我:“看的怎么样?”
我这才突然记起我为什么会在沙发上醒来。
大半个月的学习下来,我对德沃以外的衣食住行方式已经有了全面的了解,今天的功课就变成了局势。
平心而论,沈铭写的画的那些“学习资料”很便于理解。可惜我精神懈怠,看了大半就睡着了,印象不算很深。
我含含糊糊答了声“还行”搪塞他。
沈铭却有些不依不饶的样子:“势力分布。”
眼看逃不过,我只好硬着头皮回想:“安周、莱特两大势力各踞一方,难分伯仲。”
“安周?”
“军政分离,各司其职。”
“具体点。”
“总控中心下辖六大部;各部内军政分离,各司其职。”
我答的很烂,沈铭看起来心情很好。
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有趣的东西,我一闪而逝的诡异感觉下一秒就在沈铭的问题里有了着落。
他轻轻拈走我肩头的花瓣,语气平常地问我:“格希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