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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三千年以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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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她要融合浊欲晶石!”地面上,舞西望着那闪耀的四颗晶石,顿时脸色发白。
舞西的惊呼声未落,天空中的三神同时展开了行动。
帝泽直奔九凤,日球高悬于这位九州共主右肩,光芒铺向九州大地。
在如此强大的神息面前,九凤宛如一只被拎住了后颈的乌水鸡。
“给我从武罗的身体滚出来!”
帝泽怒吼出声,左手握九凤脖颈,右手竟直接穿过她后背颈椎处的一条细缝,把九凤的魂魄生生拽了出来。
属于武罗的身体瞬间瘫软在了帝泽怀里,帝泽揽着武罗纤细的腰肢,右手紧紧攥住了九凤的魂魄,单手成爪,手上青筋暴烈。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阻止晶石融合吗?”九凤透明色的生魂极度痛苦地,在帝泽手中挣扎着,声音嘶哑渗人。
帝泽根本不愿意搭理她,右手继续收紧......
“哈哈哈哈,我要让这整个天下给我陪葬!所有生灵都得死......死......死......”
嘶哑的鸟音还在天地间回荡,帝泽右手猛一用力,手中的魂魄“砰”地一声,碎成了一股黑烟,转眼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这位集痴爱、嫉恨、嗔恚、无餍于一身的极恶存在,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融进了亿万尘埃。
而与此同时,铃玉与乾元同一时间扑向了天空中高悬的四枚晶石。
“哥哥,这一次让我来保护你好吗?”
空中眼神交汇的一瞬,铃玉用眼神向乾元表达着自己的哀求。
她用尽了所有力气,在乾元犹豫的一瞬间率先冲向了晶石。
青蓝色的真魂火焰扑在晶石上,竟如同一瓢水撞进了海洋,甚至没有泛起丝毫涟漪,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灭了。
“完了......就连鸾鸟真魂也练不化这晶石......一切都完了......”
地面,长笙眼睁睁看着青蓝火焰熄灭,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然而下一瞬,乾元动了。
白色火焰自他胸口正中央燃起,万千尾羽形的光点飞舞在空气中,将铃玉的真魂之火扑灭后,环绕着她将她推下高空,往地面带去。
白色羽毛虽然轻柔毫无重量,却任凭铃玉如何挣扎也无可奈何。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就在那四枚晶石缓缓靠近融为一体的最后一秒,乾元胸前的白色光焰碰撞而去——
地面上,众神紧张地仰头看向天空,似乎空气停顿了一瞬间,又或者停顿了长长的一万年。
紧接着,白光缠绕着,红光、青光、黄光、最后是黑色的光芒通通被这白光切割、扑灭......
白色的强光铺满了整个天地,等人们再睁开眼,白光渐渐变得微弱、透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四块晶石化作粉末,自天空中掉落而下......
“怎么会?”帝泽简直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就连鸾鸟真魂都练不化的浊欲晶石,被他直接切成了粉末?”
“这九州间所有生灵都难逃浊欲,除了乾元。”
帝泽怀里,刚刚苏醒的武罗看着眼前的一切,声音低沉宛如叹息。
“乾元自始至终,心里只有对铃玉的爱,那么纯粹深邃......”
“爱就像日光,照亮人心的所有污浊。也唯有真爱,能炼化浊欲。”
天空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像方才的所有一切都不曾发生般。
乾元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自空中跌落而下,被行天接住,缓缓放在了地面上,这位魁梧高大、面向凶恶的战神早已泪流满面。
铃玉宛如一只发了疯的野兽,扑过来将乾元渐渐冰冷的身体搂在了怀里。
“相公......你答应过我的,你说我们再也不分开了......”铃玉紧紧攥着乾元的手,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爹爹......你不要走......”舒儿蹲在一旁,亦是哭得上气不接下去。
“不......不要哭。”
乾元努力想要抬起手,拭去爱人汹涌的眼泪,然而,这本来非常容易做到的动作对此时的他来说却是无比艰难。
他其实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如果换做别的谁,即便是当年的凤凰,燃尽真魂与蛮神同归于尽后,也完全自九州间消失了,连片缕魂丝都没有留下。
而他,在昏花的光晕里听到爱人撕心裂肺地呼喊......
不.......玉儿她在哭,我不能走......
“你不会离开我的......你是乾元,你答应我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可是我好累......我没有办法了......
乾元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了,他伸手想要努力抓住爱人,脸上是满溢的牵挂。
“乾元!你会回来的。你答应我你会回来的......我会一直等你,千年、万年、百万年.....我会一直等下去......”
“我叫铃玉,你千万记得来寻我......”
“我叫铃玉,你可别寻错了人......”
“我叫铃玉......我叫铃玉......我叫铃玉......”
她的声音几近嘶哑,却还是在拼命重复着这么一句话,前一刻怀里的身体还能感受到温度,然而现在,手里攥着的只有空气。
一滴带着温热的液体滴落在铃玉手心,那是她爱人最后离别的泪。
乾元透明的身体就这样消失了,九州之间,再也没了他的丝毫存在。
......
***
三千年以后。
栾山脚下小木屋。
谁也没能想到的是,舒儿年幼时生得娇憨浑圆,长大后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美男子,虽不及他爹乾元当年风貌,却也足以令九州间的女子瞩目。
而少男少女,最是容易春心萌动的时候。
这日,外出游玩多日的舒儿回到小木屋,牵着另一个明媚少女。
“娘亲,这是湘姑。”舒儿向铃玉介绍。
铃玉自满花圃硕大的红杜鹃中站起身,朝着湘姑露出了和善的笑意。
少女偷眼看她,满眼亮晶晶的好奇。
三千年前,她相公乾元燃尽真魂,与浊欲晶石一起消失在了九州间。铃玉悲戚至极,竟哭瞎了眼睛。
幸好武罗苏醒,将当年被乾元保存完好的铃玉尸身送至昆仑山,原来当年乾元南海身死去往幽冥,不仅将一部分神力给了舒儿,另一部分则飞至青要山,补好了铃玉的神心。
铃玉回归本体,就连羽栾扇也自水晶棺里拿了出来,再度归位,成为九州最强大的那么几个神祇之一。
至此,天下众神就对这么一个女神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传说她容颜倾城、神力通天,却隐居于栾山脚下,为当年救天下苍生而死的相公守孝三千年。
这湘姑乃是湘水神的女儿,听着铃玉乾元的故事长大,自然对这么一位女神无比好奇,当然,这好奇中还带着那么几分担忧,毕竟即将要成为这位女神的儿媳妇了。
铃玉对这些倒是不甚在意,她也许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妥善地为这对爱人准备了简单的婚礼,继续在小屋里过着简单宁静的生活。
别人以为她习惯了独处,但她却觉得自己从未孤身一人。
她胸前挂着那枚羽形石头,每天总是花大量时间攥着石头说话。
她隔天会上山去砍柴,舒儿总是放不下娘亲,但她坚持自己去,走乾元当年走过的路,做着乾元当年做的事情,这让她感到安心。
舒儿了解她,无奈只好与湘姑一起在家里煮好饭等她。
她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过下去。
直到这一天,她照旧挑着柴火往家走,一边走一边又摸出了胸前的石头。
“湘姑煮得饭倒是不错,不过和你当年差远了......记得你以前从来不让我下厨房,说是女儿家的手金贵,沾不得一点油污......”
她低声絮叨着,看看自己日益粗糙的手指,缓步进了家门。
“我们还要在这里熬到什么时候......”
是湘姑的声音,铃玉停下了脚步。
“我受够了!真的!你是堂堂天帝的干外孙,见天住在这凡人也不乐意住的小破屋里,日子真是无聊透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
“你有完没完!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吗?结婚之后要在这儿陪着娘亲。我娘亲他思念爹爹伤心过度,我们要一直陪着她照顾她......”是舒儿的声音。
“你爹爹都死了三千年了!九州间改嫁的女神多了去了,你娘亲她要一棵树上吊死,你也要陪着她千万年不成?”湘姑大概是憋闷委屈极了,怒吼着打断舒儿的话。
“对,我就是要陪着她,你不愿意,就回你的湘水去!”舒儿以同样的声音怒吼。
“舒儿,你要去哪?你给我回来!”
伴随着湘姑气急败坏的声音,小屋门被拉开,舒儿迈步而出,一眼见到铃玉,楞在了那里。
湘姑跟着跑了出来,慌乱中带着一丝怨恨的神情被铃玉完全看在了眼里。
那天晚上,铃玉没有说话,默默吃了晚饭早早上了床。
第二天一大早,湘姑照旧煮好了早饭,她在两对惴惴不安的目光注视下小口喝完了碗里的粥。
等湘姑撤了饭桌,她才招手把新婚夫妇叫到了跟前。
先是把床底下的首饰盒拿了出来,打开一一介绍给湘姑。
“这里面有我母亲凤凰留下的珠钗,有舞西娘娘送的玉环佩,这个呢,是当年我长成少女身时义父给我的五彩凤冠,据说是集齐九州珍宝打造的......义父他的品味向来独特......”
铃玉放下那顶五彩缤纷闪瞎眼球的凤冠,从盒中翻出了一直造型古朴的木钗。
“这个......是你们爹爹当年用梧桐木给我做的,我还找了许久,原来是在这儿。”
她将那木钗攥在手里,把首饰盒推给了湘姑。
“原本打算过几年等你们有了孩子再给你,不过早晚也都一样。”
湘姑心里有愧,不安地接下首饰盒道了谢。
铃玉微微一笑,看向舒儿。
“你们今日就离开栾山吧。”
舒儿大惊失色,跪倒在娘亲面前:“娘亲,您不要舒儿了吗?”
他死死攥着铃玉衣角,见铃玉转过脸并不看她,少年眼里含上了泪珠。
“舒儿跟随娘亲在这栾山长大,除了这儿,没有地方可去,娘亲,您不要赶我走!”
“这天下之大,你们何处不能容身?”她眼望着屋顶,声音平静,“你陪在娘亲身边三千年,已经够了,以后,去走你自己的路吧......”
那一日,舒儿纠缠啜泣许久,渐渐明白他娘亲不会再改变心意了。
日斜西山,舒儿以哭哑的嗓音叩拜谢过娘亲养育之恩,终于恋恋不舍地下了栾山。
铃玉转动眼珠,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缓步出了小屋,在花圃石凳上坐了下来,望着满园姹紫嫣红,手习惯地摸上了胸前的石头。
“儿女也只是我们生命中的过客,互相陪伴着走过一段路。最后留下的,还是我们俩,你说是吗?”
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阳光渐渐变得昏黄。
铃玉突然觉得累乏极了,靠着花圃木桩睡了过去......
她没有看到,胸前石头散发出了微弱的白光,那光一点点增强,竟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白光中越出来般......
在这可怕的静谧中,微弱的声音也显得无比清晰。
“铃......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