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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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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皇上与皇后相敬如宾,却不是对默契夫妇,今日难得心有灵犀了一回,二人面上却均不是很自在。
皇后一如以往地守礼节,她端庄地笑着、微微福身,满头珠翠碰撞发出叮当的脆响,柔声向皇上问安:“皇上万福金安,好久不见,看到皇上气色上佳,臣妾便心安了。”
皇上瞥一眼笑得拘谨的皇后,不知为何,赴宴的兴致顿时便被浇灭了一半。
“起来吧。” 皇上抬抬手。
他的皇后贤惠端庄得令人挑不出毛病,连劝谏都效仿前朝贤后,借物喻人、委婉说理,甚至以身作则,堂堂皇后日子过得十分清简。再一个,皇后宽明大度,自称年岁渐高不宜生养,常把他往年轻妃子的寝殿里推。
按说,有这样的正妻,是他的福气,可皇上却深觉与她难以亲近。
皇上将手背在身后,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皇后,不如我们一同进去吧。”
“是,皇上。” 皇后整整袖角,笑容得体,恍若未看见他缩在后边的手,十分自然地将手搭在了剪秋的腕上。
后宫的每一天,哪天不是她一人孤身走过来的?心痛是什么样的感觉,她早已经麻木了。
剪秋担忧地看了皇后一眼,娘娘的小指倔强地保持着仪态,却在微微发抖。
皇上独自走在前头。
今日他在养心殿忙得头晕眼花,一封喜报急急地被递上来,很好,年羹尧又立奇功,打了个漂亮仗。
他心情甚好,因此稍作休整,又见时辰正好,便领着大部队往华妃宫里去,哪知老远的路上便听着花园边好生热闹,夏公公前去打探了一番回来便称,棠梧殿众妃小聚谈笑甚欢,他便乘了辇车过来了。
其实他也不大想去华妃那儿,只是这么多年来,得了喜报便会去一趟,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习惯,也是他认为的权谋。
未曾想小夏子的情报只报了一半,原以为小打小闹的宴会竟如此热闹,院内一时聚满了许多他长久未见的妃嫔。
皇上莫名有些烦闷,这一大圈人,名字他都念不全,这个安陵容真是好能折腾,就差把冷宫里的人都给请出来了。
他捻着手上的玉珠环视了一周,又拜拜手:“好了,都起来吧,朕只是来看一眼,你们都自在些。”
皇后附和着点头:“是啊皇上,姐妹们难得如此放松,臣妾看着心里也很高兴。”
众妃子们神情讪讪地打着哈哈,一时间都有些无所适从,但两位主子都发话了,又不得不故作轻松地继续着方才的活动。只有齐妃听信了皇上和皇后的话,开开心心地打起了牌。
“对六对六,丽嫔到你了!”
丽嫔额间冒汗,两座大佛就站在不远,她有些喘不过气来,齐妃催促,她只好跟着出牌。
皇后看着又活络起来的小院,笑着望向皇上,皇上却目光灼灼地望着假山的方向。
又是甄嬛。
皇后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只见甄嬛着一身粉绿站在假山旁,双目含情、唇红如樱,更衬肌白如雪,这才真真是春日宴,美人明艳如斯,春光只是点缀。
“皇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陵容识相地拉过甄嬛站到一旁,又连忙招呼宝珠奉上香茶。
皇上看向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用手隔空虚点了点她:“安常在,你很好!” 这安陵容日日在他面前哭穷,现在倒是大方。
陵容听着皇上的话风不太对味儿,手足无措地看向甄嬛。甄嬛暗自拍拍陵容的手示意她安心,笑着将茶递上:“皇上,虽已是春日但风还是有些凉,您喝杯热茶吧。”
“还是朕的菀贵人可人心意。”
皇上终于笑了,他就着美人娇羞的笑颜饮了一口,眉间更添惬意:“嗯,此茶不错,自带蜜香却不腻味,甘洌清润!”
再看一眼茶汤,澄澈润泽,是上品,可见制茶之人的匠心。
皇上不由多看了陵容一眼,这若不是个女子,在“茶”这一方面,应当有所建树。
“是啊,安妹妹对制茶可上心了,臣妾很少看她对什么事这么痴迷。”甄嬛顺势给皇上添了些茶水。
“安常在什么脾性朕是清楚的,她如今懂事不少,这离不开你悉心教导的功劳。” 皇上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压陵容的机会。
皇后接过茶细品了一口,亦点头赞许,但很快她似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忽而垂眼叹道:“皇上,臣妾看到菀贵人和安常在这样投缘很是感动,令臣妾不禁想起了姐姐,当初臣妾跟姐姐,也是这样融洽亲近。。。”
“姐姐最喜欢品茶,如若姐姐在,一定也很欢喜吧。”皇后泫然欲泣,陵容在一旁看得真切,那袖子上,滴泪未沾。
听了这话,皇上的表情有些动容,抬眸望着满园春色一时恍惚,干涩的声音带着些许惆怅:“姐妹情深,是这世间上难得的情谊。”
自上次纯元降临,他就好久不曾遇到过了。他曾秘密找了几个高僧来,一群和尚道士捣鼓了许久,却不曾有什么进展,有个小道童怯怯懦懦地说,这种做法怕是有违天道、怕惹了天怒,元皇后的魂魄怕是不会再来了。他听后龙颜震怒,大吼他就是天子,他就是天,他的意愿便是天意!
他差点就处死了那个小道童,还是苏培盛巧言妙语劝了下来。
是啊,爱妻人设很重要,却不能越过他的明君人设。只是有些戏,演着演着,便也入了戏,他也深信不疑。
尽管他不愿相信纯元不会回来,但事实便是如此。比起纯元可能不会回来的这件事,他更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好似已经淡忘了这件事情,纯元不在,他的日子也并不总是那么悲情。
安陵容与纯元无论长相还是个性均是大相径庭,可他却并不是十分在意,并且越来越觉得她有趣;甄嬛与纯元有几分相似,才情出众、温婉可人,和她在一块,他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年轻了,身心愉悦。。。
可当皇后提出老话题,他又条件反射一般,心好似被什么攥住,顿顿地疼,伤痛得不得了。
人设要塌,得扶一扶。他便再次入了戏:“皇后,朕的寝衣有些旧了,你再理理旧物,有无你姐姐做的寝衣,再给朕寻一件来。”
“臣妾领命。”
“这纯元皇后,真是贤良淑德噢” 齐妃和敬嫔小声嘀咕。
一时间众人皆陷入对元皇后的景仰和怀念之中。
日暮降临,翊坤宫中,精雕细琢的香炉上盘旋中欢宜香的气息,本是安宁的殿内却被华妃摔的一盘蟹粉酥打破了。
“你说什么,皇上竟去了安常在那里!“ 她扭身坐到软榻上,瞪着来回话的周宁海。
周宁海垂着手不敢回话,他明明看到皇上的圣驾往翊坤宫来了,不知为何半途又拐去了棠梧殿。
“娘娘您别生气,要是伤了手皇上定是要心疼了呀。”
颂芝给周公公递了个眼神让他下去,又将远处的果子端到华妃跟前,轻声劝道:“娘娘何必为了上不了台面的人生气,她如今这样惹眼,但皇上可打心眼里瞧不上她,不过是看菀贵人的面子罢了。您瞧,纵然菀贵人再得宠,也比不过您啊,皇上来得最多的还是娘娘的宫里呢!”
华妃依然气闷:“今日哥哥传来捷报,往常皇上必定是要来本宫这儿的,可如今连个影儿都没有,倒是去了安陵容那儿!” 她越说越气得牙痒:“真是个贱人!我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
“要说还是因为菀贵人在那儿,否则皇上定不会去的。” 颂芝在一旁添油加醋。
一旁刚进门的身影闻言顿了一顿,最终还是迈进了门:“你们主仆二人说什么悄悄话呢?叫朕也来听一听。”
“皇上!” 华妃忽地站了起来,匆匆跑了过去,脸上又惊又喜:“皇上怎么来了!”
后边跟着的小太监们识趣地站到了一旁,华妃拉住了皇上的衣袖,嗔怒道:“皇上这是去了哪儿,身上一股子脂粉香味儿。”
皇上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碎碟,轻轻刮了刮华妃的鼻尖:“好大的一股醋味儿。” 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最近入宫的妹妹们个个美艳如花,皇上怕是早把世兰忘了。” 华妃引着皇上落了座,说着便失落起来,坐在一旁气鼓鼓的。
“怎会,朕最近是忙了些,但一得到年大将军的信,特意来把好消息带给你。”
皇上靠在软垫上盘着手捻,见华妃一双美目泛起涟漪,于是便拉过她的手拍拍,安抚道:“你有一个好哥哥,前朝有年将军,后宫有你,朕,很放心。”
华妃闻言拿起丝帕掖了掖眼角:“哥哥待皇上是一片忠心,臣妾也一样。”
皇上想起刚进来时,饭桌上已经凉透的菜肴,样样都是他爱的菜式,华妃费不少心思,他没来,她便也没了胃口,饭菜一筷未动。
“好啦,别委屈啦。”皇上摸了摸她的脸,看起来很真挚:“皇后身体不太好,我看这协理六宫的差事,还是你来打算吧。”
华妃惊喜地抬起头,近日皇后领着甄嬛、眉庄风头正盛,太后也总是看似不经意却时常偏向她们,自己做事不比从前自由,总是缩手缩脚的,如今可好,大权重握,她定不会让那些贱人的日子好过。
“谢谢皇上!臣妾一定做好!”
”皇上,臣妾服侍您更衣。“ 烛光映上华妃低垂的眼,呢喃软语,柔白的手娇羞地轻扯住皇上的衣带,催着他往寝殿去。
月落星移,床帏轻垂缓缓放下,紫禁城静谧得不像话,便又是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