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然》军火异

3、第三话 山中鬼

　　第三话 山中鬼

　　群山环抱，青山绿水，绿树成林。

　　静谧的山林中，一家有祖孙三代经营了一百多年的小店。

　　店小二、第三代好老板葛大柱和老板娘，还有他们年近三十因太憨实至今尚未娶妻的儿子，忙了一天都已睡下。

　　整个小酒肆里黑漆漆静悄悄的，只有店子西北角的厨房里，仍点亮一烛油黄豆灯，照耀着寂夜黑暗仲的一隅，不时传出洗刷碗盘和说话声。

　　“唉~~唉~~唉~~~都怪大哥糊涂，大哥糊涂啊！”追命一边唉声叹气，一边不情愿的涮着手里的碗盘。

　　“你，不是我大哥！”被连累得一同洗碗抵债的少年，手底下直把那些抹布当做这人的厚脸皮，用力的洗刷，哗啦哗啦。

　　“哎呀哎呀！小冷，你可别这么用力，我们已经没钱赔了呀！”心疼的看冷血怒中又捏破一个碟子，追命赶紧抢过。

　　不知道是谁，身上都明明没了银子，还要做冤大头，请客？点了那许多酒菜！如果不是老板人好，让他们洗碗碟抵债，如果不是他身上那几百两银子都是为了自己，哼！

　　冷血一张铜色的脸越发黑得像锅底，恼恨自己为何不干脆的一走了之，还要陪他在这里涮这些破碗。

　　看着身边小鬼乌云压顶，追命终于挂不住笑，跨下一张白白的俊脸可怜兮兮。

　　“好嘛好嘛，你走就是了！这些都是我一个人惹出的债，你又没欠老板银子，你走就是了！”闷闷的把冷血手边没洗的碗盘都拨拉过来，追命鼓起腮帮子扁了扁嘴。

　　我没欠店老板的，我欠你的！冷血再一次为追命脸上的覆雨翻云叹了口气。

　　这半个时辰，从一本正经的说教，到自我安慰的自嘲，到婆婆妈妈的抱怨，再到现在的撒泼耍赖。冷血发现身边的这人真实有趣，打量着他皱眉苦着脸的样子，更觉他如果不是看上去人高马大，就他那性子，才真应该喊别人一声大哥。

　　“我，没说要走。”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冷血也是个寡言少语的主，但追命已能从他淡淡的口气和几乎没有变化的表情中读懂只属于冷血的默默无语。

　　“太好了，小冷。我就知道你够义气，哈哈……”追命笑的一脸阳光灿烂，一开心就要伸出手要去抱冷血比他还要小上一些的身子，冷血却一闪躲过那双满是皂角泡沫的手。

　　追命早已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般毫无顾虑的大笑了？

　　没有笑里藏刀没有尔疑我诈，这时候他开心，开怀，不必再戴着“江湖人”的一张面具。这一刻，他只愿在这个冷硬的少年面前，还原成那个爱笑也会哭，天是蓝的水是清的草是绿的花是美的，清澄着目光看着这个世界的崔略商。

　　追命欢快的的笑语充满小厨房被油重了不知多少年的房梁，他身边冷冷硬硬的少年，出身孤凉的冷血从懂事起就不懂什么是笑，也没觉得这个世上有什么是让自己笑的。但是经此时，在追命如春雷敲破万年的寒冰，他僵着的脸孔竟柔和出一种微笑的感觉。虽然他没有像追命笑的那么张扬那么春山日暖，但是他的脸部显露出一头野狼般尚未完全成熟的英俊。

　　又花了半个时辰，两个人终于洗完了客满盈门的小酒肆所有的碗盘，吃了老板好心留下的肉馒头，两个人挤在柴房里搭起简单的床板上。

　　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灯火的房内，银白色的月光穿透窗棂，洒在简陋的柴房里。

　　身边的人早已传来沉眠浅浅的呼吸声。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半夜杀了他？身为一个江湖经验老道的人，也许是他知道眼下自己的武功更本打不过他，也当自己是个小孩子，松睡得如此安心吧。

　　当月光在熟睡的追命脸上耀出一层银色的光晕，柳刀般的眉，俊挺的鼻峰和那张总算消停下来，小巧得就像颗樱桃似的嘴。卷翘弯曲的睫毛如两扇蝴蝶黑色的翅膀，就连脸上短短的绒毛也在月光的照耀小被看的一清二楚。

　　冷血不得不承认，白天那个花坊里的小姑娘追命一出现就缠上他是不无道理的。那样一张被上天精雕细琢的脸，确实有被女子倾慕男子忌恨的本钱。

　　月光如水，俊人如玉，冷血就这样在月光中，慢慢在心中种下一颗种子，陌生而寂寥的依恋，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慢慢发芽。

　　白天明明已是很累了，现在却仍无睡意。冷血盯着追命的脸看了许久，才想转过头去看窗外月光是，忽然听暗夜仲，隐隐从远远近近处，似有女子哀婉忧怨的低泣。

　　追命正在熟睡，冷血不想吵醒他，只是轻轻的翻身下去，提着剑闪身投入漆夜中的山林。

　　厚重的森林中透不进月光，冷血却毫无阻碍的在密密的篙草和高大的树林间飞奔。

　　他从小便与山川森林狼群为伴，有着较常人更敏锐的五感与对大自然的熟悉。细细一看，他黑夜中睁得大大的眼瞳中竟闪烁着银色的烁芒，奔跑中就像暗夜中一道流星划过。

　　很快，凭着狼般锐利的五感，冷血很快就追踪到了哀泣的哭音所在。

　　冷血来到山林中一处山坳，幽深的黑暗中，四处却飘散着莹白的光点，在空气中浮动。

　　黑暗中隆起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土堆，有的已经淹没在杂草丛生中，有的边上还插着燃尽的焚香。

　　银芒飘飘悠悠，却不像萤火虫，只是时而在草丛中悠然出现，又聚拢在一个个土包上空飞舞。

　　这里，竟是城后一处无人管理的乱葬岗。

　　盯着到处飞的鬼火看了一会儿，冷血转身要走，方才那嘤嘤的低泣又再次出现，在空中虚无飘渺，近的时候犹在三步之内，远的时候就像搁着一道山梁。

　　大半夜的，莫非有冤情？冷血想到白天自己没有救下的少女便要向那有女哀泣处走去。

　　“唔——”方迈出半步，忽然背后伸出两条手臂一下捂住他要脱口的惊叫。

　　“嘘。”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睡意，追命？！

　　冷血回头，果然看到追命，但此时他的脸上毫无笑意，更是绝不轻松，绷得紧紧的面上，冷血终于看到那个江湖传闻中“追命索债”的追命。

　　追命看冷血的眼睛，知道他不会叫了，方放开自己的受，双唇微微一动，冷血觉得脑中想起一个声音，才知道追命正用自己的内功传音入密。

　　“别出声。也别看别听，跟我回去。”

　　“不，我要去救她！”冷血的内功不及追命，但追命却从他几乎没有变化的脸上读懂了他的心思。

　　“你知道什么！山中鬼哭，索命鬼音！这哭声虚无缥缈，绝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

　　“你我二人武功不差有内力护着心脉，如若是普通人，早叫这鬼音迷了心智，送上门去被掏心挖肺一命呜呼！”

　　鬼音！？

　　冷血少年气盛，虽性子冷淡却终究是个少年，与追命走遍大江南北的见闻相比，此时经历奇闻般的事物焉有退却之理？更不相信，有什么是自己不能挑战的。

　　听了追命的话，他不但毫无恐惧，反倒趁追命转身之际箭一般射了出去。

　　“哎——小鬼！”追命伸手却没抓住。恼恨自己上盘全不如下盘有力的追命只好认命的缀在冷血身后。

　　冷血一阵狂奔，本以为甩掉了追命，却不知道他何时已幽灵般追上。

　　那人的轻功究竟有多高？

　　不同于自己的步步为营，他几乎是贴着草叶最尖的那一点，在上面飞快的移动，一身白色的衣衫无声的在夜色中凌舞，在鬼火盈盈中沉浮。

　　绕过山坳前成片成片的坟包和一些根本无人掩埋被胡乱丢弃的骸骨，两人不觉已深入山坳深处。

　　骤然停下，一个高高鼓起的大土丘耸立在两人面前枯藤老树，却没有昏鸦，只有一个穿着胸腹的女子正坐在树下，背着两人抖着肩似在哭泣。

　　“奴家好苦啊 好苦啊 好苦啊……”哀怨凄切的声音，立即穿透了冷血的心智。

　　只见他双脚虚浮，面上露出一种如登蓬莱须弥的神色，手中的剑也“啪”的一声落在草丛里，就要向那发出鬼言的女子走去。

　　“冷血！气聚丹田神归气海，千万不要被迷惑了！”

　　追命一看冷血苗头不对，立即冲到他面前大喝一声，见他仍未清醒，只好狠狠一巴掌甩他脸上，看他痴迷的双目终于缓缓看向自己，双掌贴冷血胸膛，助他凝神聚气。

　　黑色迷雾仲，灵台忽然冲入一股青蓝色的内力，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巨痛过后，冷血终于清醒。

　　“追命？”疑惑的开口，他才从女鬼的鬼音中醒来，竟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是我。你终于清醒了？臭小子！”苦笑一下，追命莹白的俊脸不知为何竟全是冷汗。

　　不过是助他凝神聚气，怎会如此辛苦！？冷血看四周一片漆黑，两人正处于荒山之中，才猛然想起黑暗中的鬼音，树下的女鬼！

　　但四周黑漆漆静悄悄的，哪还有什么女鬼？只有他和他手中的剑，还有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的追命。

　　“呜——”追命苍白着脸一头虚汗，嘴角终于抗不住巨大的痛苦泄出一丝呻吟，流下一道鲜血。

　　追命！！

　　“走！！”冷血气海已归神智已复，追命猛的爆出一声大喝，忽的收起身形，拽过冷血就朝来时的酒肆狂奔而去。

　　冷血轻功不如追命，毫无准备之下几乎是被他拖着就走，这才得以看清二人身后异常的凶险。

　　追命暴喝一声的同时，他身后竟同时出现一张惨白得几乎透明的脸，怨毒的目光中满是腾腾的杀气，赤红的鬼目中透出的狠戾叫人胆寒，染血的嘴角勾出一抹如冰霜的微笑。

　　“让我砍了她！”

　　冷血转身要抽剑对付紧紧贴着两人身后的鬼魅，追命却全然不理睬冷血的怒火，只是一个劲的拖着他狂奔，直到小酒肆的轮廓隐约的出现。

　　“哐啷！”两人撞进柴房里，追命一下子扑到床上，冷血才发现自己的手已沾了追命一手的冷汗。

　　“你怎么了！”冷血赶紧去扶，一摸之下，追命背上不止有一身的冷汗，还有一身湿热。

　　就在月光被乌云掩去的最后一瞬，冷血猛然看清追命原本的白衣已被鲜血浸透，一片刺目的血光！

　　第三话【山中鬼】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