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澜》Selanie

21、第二十一章 团聚

　　一袭青衫缓步踏入客栈，谢时觅脸上多了层欣喜之情，不等那人走近，伸手把人薅了过来，耐何来人太高，仰头看着吃力，又把人按到座位上，笑眯眯的说，“萧师弟，真的是你！那天看你和杜师兄对阵，还不敢确信，私底下又找他问了几遍，说你用银针扎他，我才断定是你！”

　　萧隐被谢时觅稳稳当当的压在肘下，努力伸了伸脖子，以免压折了。
　　“没想到谢师姐和杜景异相熟”，他扭头朝小二喊了一句，“再添两个拿手的荤菜。”
　　小二飞快的应下，“好嘞客官！”

　　坐在右侧的瓜大师眉毛一横，假意咳嗽一声，“哼，臭小子，这些年跑到哪里鬼混去了，一次都没回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
　　他气气得圆鼓鼓的，连带着眼睛也鼓成了灯笼，顺势拿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觉得太甜，又放回盘里，像个老顽童。

　　“早知道瓜大师思我心切，这不给特意带了你最爱的烧鸡。”说着右手一抬，油纸一掀，露出香酥可口的大烧鸡，香气四溢。
　　瓜大师瞬间转怒为喜，双手一舔，拿起烧鸡开始大快朵颐，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眼光。

　　柜台后，小二瑟瑟缩缩的小声说着，“老板娘，那就是个叫花子吧，要不要轰出去啊，声音也太……”

　　不等小二说完，萧隐抬头朝老板娘一笑，只见她一拳头敲翻小二的帽子，“你懂什么，萧公子古道热肠请叫花子吃饭，人又和善，不懂就一边儿呆着去。”说完，妩媚一笑。

　　小二无奈走开，心想掌柜被这公子迷得七荤八素的好几天了，会不会是山里来的狐精。

　　瓜大师啃到一半，似乎是噎住了，朝谢丫头指了指喉咙，谢时觅果然很体贴的倒杯茶水给他。
　　“慢慢吃啊，别噎着，我就说饿瘦了，这几年我没在，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萧隐见谢时觅满眼心疼的望着瓜大师，问道，“怎么，谢师姐没看到我的信？”

　　“唔，看到了”，谢时觅捻起一枚果子塞嘴里，“但是后来瓜大师又让我挖苦苦草嘛，可是我们山上早就挖空了，我就想着九华的苦苦草多，带着刀子跑到九华去挖，忽然想起走之前瓜大师说挖不够不准回来，所以我……”

　　“哼哼，所以没心没肺的丫头，真没回来！”瓜大师把鸡腿儿的肉丝全都剃了个干净，满意的砸吧嘴，又伸向下一个鸡腿儿。

　　谢时觅嘿嘿一笑，“我在九华的第三天就遇到了杜夫人，她说要请我吃饭，我就留下来了，吃完后又硬要留我在九华做客，一做就是三年。”

　　萧隐展开折扇，“杜夫人就是杜景异生母吧，她可是知道了你是瓜大师徒弟？”

　　“去人家山上挖草，自然得通报姓名啊，起初我怕他们是大派嘛，不让进，直接把师傅的师傅给抬出来了，人家一听高高兴兴的给我让道，还派了两个弟子带我去挖呢！”

　　萧隐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是，我要是那杜夫人，知道医仙古漱的徒孙辈要到自家山上挖草药，恨不得派出十个弟子陪你去挖，只怕杜夫人想与医仙门下结成亲家，才故意留谢师姐，一留三年之久。”

　　“人家杜夫人不是这样想的，她只问我吃得习不习惯，住得习不习惯，苦苦草挖完之后又带我挖其他药草，山都快被我挖秃了。”

　　“是是是，无非是天上掉下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先好好养着，不过那杜景异确是不错，为人正直大气，那日交手受伤之下还是颇有风度。”

　　谢时觅气恼，伸手要打，“萧玉年你个臭小子，想什么呢！”

　　“萧玉年？”只听得门口传来个疑惑的声音，三人循声望去，是个剑玄门弟子。

　　萧隐面露微笑，纠正他，“萧隐”。
　　伸手邀请沉渊一同入坐，又添了一句，“我比师姐小一年。”。

　　眼看沉渊的目光略有犹疑，刻意问道，“你今年多大？”

　　沉渊答，“十七。”

　　“我大你两年。”

　　一旁抓着烧鸡啃了许久的瓜离看到沉渊的脸，眉头皱得好像烧鸡被人抢走似的惊诧，“你就是那个闷苦瓜，你不是……”

　　萧隐给他塞了个果子，掩饰着什么，“瓜大师你记错了，是我喜欢吃闷苦瓜，这道菜你们不喜欢我就不点了，小二，闷苦瓜没下锅就不做了！”

　　柜台边的小二看着菜单，揉了揉眼睛，“掌柜，这……”

　　从前没觉着这小二没眼色，今日倒是让她见识到笨手笨脚碍事的小二竟然长他这模样，没好气的拿起笔在菜单上写下“闷苦瓜”三个字，然后又拿笔划掉。

　　“这不就成了吗！去去去…”

　　说着朝小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目光一刻不移的看着那桌的两个少年人。

　　萧隐为三人相互引荐，“介绍一下，这位是孤影剑的徒弟，剑玄门的沉渊少侠，这二位是医圣大弟子瓜离——瓜大师，这位姑娘是瓜大师的徒弟——谢时觅，谢师姐。”

　　沉渊抱拳向二人问好，“瓜大师，谢师姐。”

　　瓜离“嗯”了一声，兀自吃着烧鸡，不再参言。

　　谢时觅愣了半晌，喃喃说着，“沉渊……长这么大了？”

　　“‘翡翠酿白玉、秋月挂霜！”小二高长的报着菜名，脚下生风的走过来，几乎盖过姑娘的声音。
　　放下热腾腾的菜品道，“客官，您添的两盘荤菜。”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上官师兄和许师兄都来找过他，刚从南歌客栈回来，就被二位师兄逮个正着。

　　原来许师兄约了人斗酒，让他助威去，想起今晚已然有约在身，便拒绝了，许师兄在得知他约的人是萧隐后，嚷着不准他去，说是一年未见，萧隐长得越发好看，老和沉渊待一起容易断沉渊桃花，只是还没说完就被上官师兄拖走了。

　　千灯大会的最后一夜，向来热闹非凡。
　　此夜，不论名望高低，武功深浅，各派掌门均会宴饮群豪，通宵达旦，畅谈天下格局，也正因如此，此夜的千灯镇没有“禁酒”一词，这是历届以来的惯例。

　　夜色融融，河风温凉，高悬的千灯串成无数火龙，挂满整个千灯镇，街上随处可见出双入对，花前月下之人。

　　镇上临河的戏台子前围满了人，随着华灯初上，戏曲登台，终于等来一出好戏，只不过这场喧闹，似乎与一个人无关。

　　他站在桥下的河岸边等得很是无趣，折了不知道几条柳枝，衔在口中咬碎，又不知起身几遍，然后又坐回栏杆上。

　　终于一个熟悉的黛蓝身影兜着什么跑了过来，他才丢掉成渣的枝条，跳下来展颜而笑，“你约我出来所谓何事？”

　　沉渊从怀里掏出一枚绿色的东西塞到萧隐手中。

　　他有些惊讶，虽然油纸没有完全打开，还是猜到了里面的东西，那是软糯的青团，还未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沉渊带着他朝花街走去，空气中只留下一句——

　　“走，阿隐，我带你喝花酒去！”

　　什么？花酒！！

　　萧隐错愕的睁大双眼，不敢置信！江湖中最是刚正不阿、不偏不倚的孤影剑叶如倾，居然教出个徒弟，要带自己喝花酒！

　　人潮涌动的花街上，一青一黛两个身影挤过无数肩膀，直奔本镇最华丽、最明亮的那家。

　　老板娘对这位小少侠的印象甚是深刻，刚挪动体态准备上前相迎，笑容就僵在当场，只见小少侠手里还拉着个更让人难忘的青衣少侠，还没来得及眨眼，两人一溜烟的钻进去，只悠悠飘来几个字——

　　“老板娘，照旧！”

　　楼外的千灯镇沉浸在喧闹、欢歌笑语和推杯换盏的快意之中，唯独萧隐捏着半枚青团在空气里晾了许久，倚着二楼栏杆出神。

　　今夜千灯镇的繁盛像极了当年的九虞城，百姓无忧无虑，平民自给自足，只是后来他再也没回去看过。

　　七年前的那日，九虞王城内太平无事，而皇城中的天家却一夕之间换了个主人，再后来消息零落，便也没有了晏国的消息，也渐渐将那个地方遗忘。

　　惜流年易逝，物是人非，当年教自己武功的张婆留书一封至今杳无音讯，而沉渊也已经不记得曾经有个人，叫做萧玉年。

　　不过还好，一向无眼的苍天，终于自证了有眼，他的腿非但没有落下病根，还阴差阳错的留在天越山更是拜在孤影剑门下。

　　这边沉渊塞了一口青团，香甜之气刚下肚，油纸上只剩最后一个，他将油纸往前一推，却见萧隐脸上似有一层薄霜，半天没有吭声。

　　“阿隐？” 沉渊伸手从他眼前晃过，“是不是青团不合你口味？”

　　“不是”，萧隐摇头，“只不过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沉渊又将油纸推过去一些，“是十年前的千灯大会吗？”

　　萧隐顺势点头，不打算纠正他，“对，十年前的千灯大会，不过那时我也还小，记不大清了。”

　　这时花楼老板娘指着二楼的方向，跟三个娇滴滴的姑娘吩咐着什么，没一会儿姑娘们披着霞色薄纱，笑盈盈朝两位俊俏少年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