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录》入梦傾小

2、第二章

　　燕韩束从来没有想过，国师会是白泽神兽，那么九凤……
　　不过他没有问出来，但九凤好似看出了什么，他道，“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天柜，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名曰九凤。”
　　燕韩束可不觉得告诉他这些是什么好事，他眼眸中透出些许冷意，“为什么告诉朕这些？”
　　九凤转过头看他，两人就这么相互对望，谁也没有率先说话。
　　殿门打开的声音夺去了他们的注意力，白泽已由那件素衣白袍，换成了绣有金丝的云衫广袖华服，金丝绣成的图案隐隐可见，正是九凤刚才说过的白泽神兽的样子。头发高冠束起，显出高不可攀的神意。不过仍然面带笑意，没有丝毫改变。
　　他信步走来，后面跟着皇子们，“陛下，天意已出，三皇子方为东宫之主。”白泽声音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看向燕韩束的眼神有些意欲不明。
　　燕韩束躬身行礼，恭敬道，“谨遵神谕。”
　　燕韩束看这四个儿子各不相同的神色，对白泽道，“那朕就先告退……”
　　“陛下留步。”白泽又对九凤道，“九凤，送各位皇子出殿。”
　　九凤转身带皇子们离开。
　　这下就只剩白泽和燕韩束了，白泽对他道：“你陪我走走吧。”燕韩束点头应下。
　　白泽又是一个挥手，他们从大殿到了一处桃林，两人在林间走着，燕韩束隐隐知道白泽是因为什么事才留下他的，他道，“国师可是为了那四个孩子。”
　　白泽没有回答，燕韩束便自兀自的说下去，“出于自身原因，朕不愿与女子欢好，也就无法拥有孩子，那四个孩子，都是朕十一弟的。国师应是发现了吧。”
　　“龙脉不纯，启天有些困难。”白泽扫去落在肩上的花瓣，淡声道。
　　“给国师添麻烦了。”燕韩束表示歉意。
　　“无事。”白泽顿了顿，眼里余光扫了他一眼，轻叹道，“痴儿啊……”半晌没有下音，白泽转过头看向这桃林，他道，“看到这林了吗。”
　　燕韩束这才注意到，桃林已由最开始的夏季变换到了冬季。而冬季也马上过去，换成清爽的春季。
　　白泽道，“人世间的春去秋来，对我们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这活的久了，看的自然也就多了……如果心中没有什么眷恋的人或事物，这日子，可就太难熬了。所以说，能放弃永生的人啊……”白泽看着他，“对这世间，怕是没有丝毫留恋了。”
　　两人之间静默良久，看着四周桃花谢了又红。
　　正当白泽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燕韩束深辑一躬，道，“多谢国师……不过……”他弯唇一笑，“我还在这里,他会回来的...”
　　白泽深深地看着他，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转而又露出了笑容道，“陛下明白就好。”
　　二人又在桃林转了转，白泽才送燕韩束出来。四位皇子早早的就在司天监门口等着。
　　看见白泽和燕韩束走出来，九凤自觉的走到白泽身后。燕韩束转身对白泽道，“打扰国师了。”
　　“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无需多言。但之后的事，便与司天监无关了，陛下需自行打算。”
　　“朕知道了。”燕韩束道。
　　白泽点点头，转身回了司天监。
　　待到大门紧闭，燕韩束便再无方才谦逊的样子。他冷着脸道，“老二。”
　　二皇子走出来，面上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他父皇继道，“跪下。”二皇子应声跪地。
　　燕韩束看向二皇子，皱了皱眉，“不是对朕。”
　　二皇子内心惶恐不安，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听到这句话，便忽然想通了，他又向着司天监紧闭的大门跪去。
　　燕韩束冷意微收，语调平平的道，“进去之前朕和你们说了什么，都忘了吗，国师是整个大桑最尊贵的人，比朕这个皇帝都重要，你们是怎么做的，丢脸。”
　　燕韩束看着二皇子，自是也看到了他眼里闪过的不甘和怨恨，他继续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选太子不甚公平?”
　　“祖宗千百年来定下的规矩，自是有他的道理。”他眼神看过这四个儿子，叹了口气，“明日朕便拟旨告知天下，储君已定，你们定要尽心辅佐。”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四人答道，但各中几分真心，谁又能知道呢。
　　燕韩束余光看向三皇子，道，“老二就在这里跪到天明。”说完便转身离开，其余皇子也跟着离开。
　　他们来时阳光正足，离开时已是傍晚，凉风吹过，透着些许冷意。
　　司天监内，白泽在大殿的神坛上轻抚着那小泥人，脸色似乎比刚睡醒时更为苍白，九凤自是知道强行叫醒对白泽修养不利，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九凤缓缓跪下，低下头，“……大君。”
　　白泽抬眼看他，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九凤从小就养在自己和他身边，因为与自己亲近，他便不让九凤顺应天地法则和其他神兽一样叫自己“大君。”
　　所以……这是怎么了？
　　“我强行把你叫醒，明知这样你会有所损伤，还……”九凤知道这样不对，但，他拒绝不了那个人啊。
　　白泽轻笑，“你先起来，我又没怪你，本就是我不对，这次睡的有些长了，才让他们找过来。”他看向九凤，“你呀，怎么自从回来之后，就这么紧张我啊。”
　　九凤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趴到他的腿上，没有说话。
　　他只是，害怕了失去。
　　白泽低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眸似乎有着洞察一切的色彩，他揉了揉九凤的发顶，道，“我没事，调整了几千年，总该痊愈了。不过……”他语调一转，“之后的几十年，外面会不太太平，桑国皇室也会受到重创……”果然，提到皇室，九凤身体突然一紧，白泽在九凤看不到的地方笑着摇摇头，“你替我去看看吧。”
　　九凤顿了顿，闷声道，“知道了。”
　　“好了，我要休息了，这次也不知要睡几年，那群不听话的小崽子，你要多注意些。”白泽对九凤柔声道。
　　九凤起身，五六岁的身体瞬间变成了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容已依稀可以看出往后的惊艳，一身红衣越发突显他的妖艳与魅惑。他道，“呵，阿泽放心，他们在我手里，翻不出天。”
　　“你呀……”白泽的声音中带着满满宠溺，“行了，去吧。”
　　所以说九凤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神兽，九首人面鸟身，九个头都有各自的思想，但偏偏记忆又都互通……白泽看着忽然变身的九凤，低笑一声.
　　等到九凤离开后，白泽的笑容慢慢变浅，随后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这让白泽发白的脸色透出一丝红润，他轻轻低喘，看向手中的泥人，低喃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快等不下去了……”
　　白泽神兽晓未来，但他却永远看不到，一个被天道抹去的，他的未来。
　　白泽把泥人放回原位，眨眼间便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小院，白泽走进屋子，屋内象征性的放了一些家具，不过最显眼的，还是在木床上方飘着的卷轴，卷轴里似乎是另一个世界，那是白泽的家。白泽的身形慢慢变换，化为兽形，隐没在卷轴里。
　　卷轴白光一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木床的墙边上，出现了一幅画卷，而画卷里，白泽神兽睡得正酣。
　　此时，司天监外，二皇子已经跪了快两个时辰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正是黑与白交接的时刻。他看向司天监的眼神充满怨恨，时不时呼啸的冷风似乎在替他诉说着他的不满。
　　忽然，二皇子的耳边传来了一句清凉的女声，他只觉得自己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呦！哪里来的小儿郎，怎么还在这跪着呢。真是心疼死姐姐了。”
　　二皇子向声源的地方看去，只见一紫衣女子站在墙边，一半隐没在阴影里。她嘻嘻的笑着，声音空灵，不似活人，她道，“来，跟姐姐走吧，姐姐带你离开这里。嘻嘻~”
　　二皇子深知危险，但手脚却不受自己控制，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向女子方向走去。那女子见状，笑道，“好乖呦，真的……好乖呦。”虽是笑的，但却露着阴冷。
　　渐渐的，两人身形隐没在宫墙之中。
　　院子里，木床墙上，画里的白泽神兽突然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眼眸里有流光闪过，但不久又缓缓闭上，没有半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