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河》mx空淞

9、回忆如潮

　　陆青山感到四肢酸痛，十分卖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手指捻着那块桂花糕，若有所思。

　　他用手帕把它包着，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这时才低下头看见地上躺着的那把剑。

　　剑身雪白莹亮，剑柄连接处有一颗墨绿色的宝石镶嵌在中间，在纯白的剑上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如就叫你孤雪吧，陆青山心想，因为他总觉得那颗绿宝石给他一种好孤独的感觉。于是拿起剑大步度入灵山派。

　　问过许多人，大家竟然都说这几日都没见过莫长安，只见过他回来过一次，同样问了他们你回来了没，于是又匆匆下山寻你人去了。

　　“……”陆青山知道后满满的都是负罪感，莫师哥满世界的找他他却在和小太子不三不四，虽说最后还是找到了剑灵……早知道那时候应该先去找莫师哥。

　　“对了陆师弟，莫师兄叮嘱我们要是看见你回来了就叫你不要随意走动，待在灵山派等他回来，这几日莫师尊也不在……”为首的一个小弟子说道。

　　“我明白了，有劳了。”他回道，于是很老实的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他坐在床边，这时又不安起来，他害怕莫师哥出什么事儿，如果起因是自己的话。

　　他抱着孤雪剑入眠，迷蒙之中不知是睡了多久，梦里又出现了那座雪山，他爹娘努力的向上攀登，他爹怀里抱着三岁的陆青山，后面也跟着一行人，他嚷着要下来不要爹爹抱，结果被他爹一指点了上星穴，眼前的景象随即朦胧起来。

　　自从知道自己的一些身世以后，他梦里的内容逐渐清晰起来，虽然还是看不清他爹娘的脸，但那场景真实的仿佛昨日初现。

　　“陆儿……”声音断断续续一声接着一声，温度也逐渐升高连带着音量，仿佛梦境延续到了现实。

　　睁眼，是莫师哥，他正坐在床边紧握着陆青山的手，轻柔的唤着陆青山的名字。

　　“师哥，对不起。”他面露难色，挣扎着爬起来，生怕这是梦，生怕下一秒莫长安从他眼前消失。

　　“别怕我在。”握着陆青山的手紧了紧，体温顺着掌心传递给了他，使陆青山相信这边才是现实。

　　“你这家伙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在山下落了妖邪设的陷阱，没事儿就好，不用和我道歉。”莫长安这才心安起来，要是把陆青山弄丢了自己得愧疚一生。

　　这也正是陆青山想说的，但看着眼前人平安归来就好，胜过千言万语。他对莫长安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打心里觉得莫长安是一位好兄长，打心里拿他作为自己的榜样。

　　“对了，这是？”莫长安指向陆青山握着的孤雪剑。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和你分开以后我落入了天坑，然后遇到一人，他带我离开天坑，误打误撞遇到一个剑灵，于是就得到了这把剑，我起了个名字叫‘孤雪’。”他一口气说完。

　　“没事就好，说明你命格好，这孤雪剑看得出来是上等的成色，不愧是我家陆儿。”莫长安温柔的笑着。

　　命格好？陆青山眼神黯淡了下去，第一次有人说他命格好呢，他这烂草的人生。

　　“对了，你说山下遇到一人？那人是谁？我认识吗？改日一定要亲自上门感谢一下啊。”他追问。

　　陆青山也不知说还是不说，毕竟这公孙绛河江湖上名声不太好，况且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否和灵山派结怨，几番思量下便说是自己来时路上遇到的一位修仙友人，没有门派草根侠客，莫长安应该不认识。

　　没有门派这一点莫长安倒是没有怀疑，不过他倒是不信这是个草根侠客，毕竟知道剑灵获取方法，此人并不简单。

　　“陆师弟，有几句话我一定要好好叮嘱你，你既然已经来了我灵山派，就是我的家人，我的亲弟弟，我是一定会拼命护你周全的。”他的语气十分板正，陆青山认真的看着他。

　　“以后遇到江湖上的人，一定要问清姓名门派，毕竟这江湖鱼龙混杂，人心叵测，我担心有心之人对你不利……”莫长安的担心从来不是止于言说，光是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有多担心陆青山了。

　　“青山谨记兄长教诲。”陆青山抱拳，莫长安却愣住了，因为陆青山叫他兄长，就像亲兄弟那样相称，他喜出望外。

　　经历这件事以后，陆青山还是觉得自己不要把和公孙绛河来往这件事告诉莫长安了，因为他一定会担心自己，毕竟公孙绛河江湖名声真的不咋滴，到处传闻他荒淫不学无术残暴。

　　而人们口中那个荒淫不学无术残暴的太子，却能宽容犯错之人，能设身处地救他人于水火，能舍己为人……世人能做到几点？

　　公孙绛河也不知道陆青山心里自己的形象有几分“高大”，回皇城的路上满脑子都是陆青山泛红的脸颊，觉得这家伙脸红起来可爱极了。

　　他想起和陆青山重逢时那番景象，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他感到心里那团火焰被一点一点的点燃，让他开心的是陆青山一点也没变，和儿时一样，一点也没变。

　　要是自己也如儿时一般没变就好，这样他才有胆子告诉陆青山，自己就是当年那个小七，因为那时陆青山一直这样唤他。

　　他心里唯一一处净土，用来盛着陆青山。

　　回到皇城，他立马换了一副面孔，露出冷淡而又厌烦的真面目来，径直走向太子殿，他今日只想好好打理打理屋外那些梨花树的枝丫。

　　迈入太子殿的那一霎那，一束冰冷刺骨的目光朝公孙绛河射来，公孙绛河一怔，果不其然，是皇帝来了，坐在殿堂的正中央。

　　“有何贵干？”好好的心情就这样被毁了，公孙绛河不爽起来，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

　　“去哪儿了？”公孙太岁只问一句。

　　“打猎，和那几位世子一起，不信你问他们去。”他好想快点结束话题，一刻也不想和公孙太岁多待。

　　“连朕都敢骗！！你那仆从都招了！！”没想到公孙太岁突然暴怒，拿起手中的竹简就往公孙绛河头上砸去。

　　公孙绛河没有躲开，他习惯了，暗红色的血顺着头皮往下流，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眼前的地毯上，仿佛有人在小声啜泣。

　　想也不用想，这狗皇帝还是对小鱼儿用刑了，他也没料到今日这公孙太岁的政事处理完了。

　　“朕警告你，别做你那白日梦了，你必须给朕记得，你那条命是谁的。”说完便走。

　　“我的命是谁的……”公孙绛河喃喃道，其实他清楚，他的命可以是任何人的，就是不能是他自己的，公孙太岁无非就是想要告诉他，是他杀了公孙寿，所以他现在代替公孙寿活了下来。

　　就是因为这样，每次都是因为这样，只要提到公孙寿的事儿，他就毫无还嘴之力，这个毒瘤深深扎根在了他内心深处，不断发芽不断成长，长出来名为“痛恨”的果实。

　　小鱼儿被打了个半死，他派人去把他领了回来，安排御医悉心照顾，好像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连累无数人，但他无数次暗示自己自己是一块石头，不要轻易动容。

　　简单处理好头上的伤口，他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梨花，不久后陷入假寐。

　　他看见偌大的养心殿，公孙太岁、高俪和公孙寿围坐在一起，而场景里其实还有第四个人。那个小孩无助的坐在大殿门口，耳边传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欢声笑语，他的肚子饿到了极点，但只能强撑着，内心孤独无助到了极点。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半夜饿醒，看着侍卫们都不在偷偷跑去御膳房，他实在太饿了，看着那些下人们吃剩的残羹剩饭都觉得是美味佳肴，拿起了一个蒸糕就准备咬下去，却被轮班的侍卫发现。

　　他苦苦央求侍卫不要告诉父皇，那侍卫只是答应，结果第二天他就被召到了养心殿，公孙太岁一家人都在，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站在他们面前，公孙太岁命令他跪下，随后朝他面前丢了一块儿血淋淋的生肉，命令他吃下去。

　　“你不是很饿吗？吃吧。”他至今都忘不了那时公孙太岁冷漠的眼神。

　　高太监在一旁煽风点火，高俪一脸怜悯的看着他，所有人都在袖手旁观，所有人都在幸灾乐祸，所有人都只当他是一个笑话。

　　他最后哭着吃完了那块生肉，出了大殿就忍不住吐了起来，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想吃肉类，那之后，他的心里被一种阴暗的情绪填满，他想复仇，他要让所有对他见死不救的人不得好死。

　　他知道，从他杀了第一个人的那天起，以往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七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