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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书册记何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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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疑问,砸在范潜和林城主的心头。
俩人都心知肚明,在这个疑问未曾弄明白之前,这个案子暂时是结不了的。
为了弄明白这蝴蝶的出处,林城主着人将那蝴蝶雕青,用丹青画法复拓了一份下来。让城主夫人拿着那复拓的丹青画,以宴请赏蝶的名义,邀请了城内诸多夫人小姐赴宴。
“老爷,各家夫人小姐都赞这蝴蝶美得不同凡俗,但无人曾真的见过这种蝴蝶。”将复拓的丹青画还给林城主,城主夫人摇了摇头,爱莫能助道。
将丹青画挂在屏风上,看着复拓下来的画纸上,与雕青几乎别无二致的蝴蝶,林城主再次向夫人确认,知道宴席之上注视的夫人小姐无一人中招时,脸色终于变得极为沉重。
将夫人的话与范潜转述了一遍,俩人的心底不由得更沉,这样的手法绝非寻常,看来这雕青之人也并非常人。
从蝴蝶雕青上得不出其他线索,俩人不得不把目光对准了关押在大牢里的一干犯人,似玉的同伙再次被一个个提审了一遍。
“若说有什么异常,似玉居然与人生情,这大概就是最大的异常吧!”那位曾经的书肆东家嘲讽道,如他们这样的人,连身家性命都是主子的,凭什么与人私定终身?
他看似泄愤的一番话,却在范潜心底激起阵阵警铃,将曾被他忽视的地方摊开了来。
似玉身上的种种不合理之处,似乎都是与她那位隐而未现的情郎有关。那么,这情郎又是何人?
面对他的疑惑,那男子面色扭曲道,“我如何知道她的情郎是谁?大人莫不是以为,我若知道那人是谁,他还能活到今日?”
他们小心翼翼地隐藏了这么多年,为何突然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虽说有行事不谨慎的原因,但说到底让他们最终陷进这大牢的,难道不是因为那位所谓情郎吗?
男子的眼中,燃起浓浓的恨意。
他若早知道那人是谁,即便似玉拦着,也要将人千刀万剐了去!
心知从他这里再问不出什么别的,范潜示意衙役将他重新押了下去,转身出了府衙。
耽搁了这许多日,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范潜意兴阑珊地走在青石街上,眉头紧锁的他,不留神间与几日前才见过的杜掌柜碰了个正着。
“范大人!您居然还没回长安啊?”杜掌柜喜笑颜开道,比起前些日子的阴郁,他整个人都似开朗了不少,仿佛遇着了什么大喜之事。
“有些事情还没了结,所以还得滞留些时日。”范潜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见他神色欢喜,随口问道,“倒是杜掌柜,今日看你面色颇佳,似有喜事?”
见他问起,杜掌柜神清气爽地点头,“托大人的福,可不就是心想事成了!”
说完,杜掌柜与范潜拱了拱手,步履轻快地走远。
寻范潜而来的常乐,随意看了眼喜怒形于色的杜掌柜,忍不住摇了摇头,没再关注。
“大人,百草山庄的少庄主带着白露,在前面的茶楼等着您,说是有要事相商!”常乐赶紧禀告道。
姚溯和白露脸上的沉色,让他不敢有任何怠慢,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否则,以他们前次离开百草山庄时,那位少庄主脸上显而易见的不悦,如何会突然来见范潜。
听说姚溯亲自前来,范潜心底咯噔一跳,涌出不祥的预感。他阔步赶到姚溯所在的茶楼,待到迈步进去时,只见白露等在门边,茶楼中空无一人,连掌柜的都不见了踪影。
“范大人,少庄主在楼上。”白露恭敬道,一手撑在腰间,一手挡在常乐面前,将跟在范潜身后的他拦了下来。
看着明显被清场的茶楼,常乐再如何迟钝,都猜到必是事态严重,所以才会不容一个外人在场。
“可是大公子……”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在白露的瞪视下闭了嘴。他心底一沉,知道此情此景,必是喻子居出了事。
他能猜到的,范潜自然也能猜到。
不待姚溯开口,范潜便焦急地问道,“子居她?”
“失踪了!”姚溯长叹一声,面色颓丧地转过身来,只见满眼的血丝,“事发地点是百草山庄的藏书阁。她身体好的时候,最爱去那里,每每读书的时候,不喜欢有下人跟着。”
姚溯无奈地说着喻子居的癖好,她的性子其实很是疏离,除了惯常陪在身旁的贴身侍婢,其他人难得能长期近身。
奈何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人,白露已经成婚,近来又查出了喜脉,大多时候在家养胎,自是心有余力不足,不能服侍在旁;长青被她派去了岭南,尚未回转;谷雨跟着出云道长和姚庄主外出寻找药材,也未回来。
新近安排的那侍婢,虽然尽心尽力,却到底相处日短,尚未摸清她的习惯。
但这中间的缘由,却是没法与范潜解释。
姚溯只不过停顿了很短的时间,便接着说道,“她近来身子虚弱,很是畏寒,往往是让侍婢去藏书阁把书拿回喻园看的。此番是去寻书,这才亲自前去。中途的时候,因为觉得身体寒凉,便打发了侍婢回去拿氅衣。”
他说到此处的时候,范潜的面色已经阴沉,几乎能够猜到,必是在此时便被人钻了空子。
她若武功尚在,自是不担心有人起了歹心。奈何有心无力,即便反抗挣扎,怕是也于事无补。
“那侍婢拿了氅衣回来,发现她没在藏书阁,唤了几声,只道她是挨不住寒凉,便自己离开了,也未曾放在心上。”姚溯叹道,这便是临时换了服侍的人的弊端,连主子的习惯和性子都把握不准。
“直到傍晚各处来禀报,看守山庄大门的师弟,玩笑说起惯常来送厨房菜蔬的老李头忘性大,居然连着送了两回菜蔬,我这才觉着必是出事了。”姚溯捏紧拳头,恨声道,“那老李头最是斤斤计较,即便忘性大,如何会连着送两回菜蔬来。我使人一查,果然是老李头进庄前,曾被人敲晕,那人乔装打扮成他的模样,来送了一回菜蔬。老李头因为失了货物,不得不重新填补上,这才送了第二回。他担心说出这事,会失了与山庄的生意,这才隐瞒了下来。”
若非老李头的刻意隐瞒,又怎会错失最佳的搜寻时间?
姚溯挫败地眯了眯眼,“我已经使人去查了,不仅山庄各处都搜了一遍,便是连老李头日常行走的那条路,连同山庄方圆十里都吩咐师兄弟们搜了一遍,均未找到师妹的踪迹。”
整整四个时辰的耽搁,那歹人早已逃出生天,又如何能让他们轻易找到?
范潜深呼一口气,压抑住心底涌起的暴怒,面色铁青道,“事不宜迟,我先随你去百草山庄,看一看案发现场!”
在百草山庄借住过不短时间的他,对庄内众人的日常生活作息也算了解,虽然一个个武功还算不错,却大多沉迷于研习医术或者毒术。
庄内虽住了不少人,但日常在外闲逛的少,这也使得即便有歹人闯入,也很少能有目击者。再加上庄内众人自恃武功不凡,以为无人敢擅闯,这自然便成了疏漏之处。
范潜几乎可以想到喻子居被劫之后的无助,但他到底还是按捺下心中的担忧,冷静地在心底分析她被害的可能。
下楼,上马。
范潜动作极是利索的驱使坐骑,带着常乐,与姚溯一道往百草山庄而去。
马不停蹄,本来需要一天一夜的路途,愣是在他的催促下,尚未到黄昏,便抵达了百草山庄。
喻园的侍婢战战兢兢地看了眼范潜,端着烛灯在前方引路。一直到藏书阁,指着二楼的一角,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前些日子收到范大人的信,小姐似有疑惑,特意吩咐了奴婢提醒她,说是要来这藏书阁找一本什么册子。一连找了几日,一楼的藏书都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那日小姐便上了二楼,说是隐约记起来,那本册子应是在二楼的某处。”
听到侍婢说起这渊源,范潜心底一凉,他的那封信,能让她心生疑惑的,大抵也只有关于似玉的一段。
虽然审讯顺利,他却总觉得事有反常,这案子破得太轻松了。写这些案子的事情,本是想让她解解闷,但与她相处早就习惯了事事坦诚,他便没忍住在信中提了一两句似玉的异常。
似玉的死尚有疑点未曾破解,范潜如何都未曾想到,因那封信,居然还会给她带来危险。
想到似玉的诡异自杀,范潜便忍不住心焦,指着窗户开着的角落问道,“那一处,可就是案发之地?”
为防止风吹雨打,使得藏书受潮被毁,藏书阁的窗户是轻易不开的。更何况是百草山庄这等传承千年之地,藏书阁这等紧要之处,往往便是千年底蕴所在,怎会不精心照看?如何会犯这等低级粗浅的错误?
姚溯点了点头,“正是此处。担心破坏了线索,案发现场未曾动过。”
范潜往那处走去,只见地上有凌乱的脚印,更清晰的却是拖拽的痕迹。显然被劫之后,喻子居曾反抗过,后来大抵因为体力不支,很快便失去了反抗之力。
除了这痕迹,地上还有一本书册,和一只藏在书架角落里的香囊。
范潜几乎一眼便认了出来,那香囊正是喻子居当日从腰间取下,装他的身份玉牌的那只。他将香囊拾起,手指一捏果然很是坚硬,不用拿出来看,仅从触感便知道里面装的,正是他的身份玉牌。
她大抵是知道自己斗不过歹人,担心歹人利用他的身份玉牌作怪,这才偷偷取下,借着挣扎的机会,用脚踹进那书架底下去的。
想到那时的场景,范潜热不住心底酸涩。
他俯身将那本书册拾起来,只见封面上写着“秘闻异录”四个字,仅从这书名,大抵便能猜到讲的是什么。
他略略的翻了翻,果见所书皆是各族异闻奇事。
书册不厚,很快便要翻完。哪料最后一页,却是被连根撕掉。
“这必是那歹人所为!”姚溯恨声道。
喻子居爱看书,也爱惜书。平素看书时,倘若有事不得不中断,她往往是将其他的轻薄物件夹在书页之间,连折痕都舍不得留下,又如何会撕掉其中的一页?
范潜显然也清楚她的这个习惯,认同地点了点头,问道,“这页书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为何会引得歹人独独将这一页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