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餐 ...
-
>红伞伞：有人吗？（21:08:13）
>红伞伞：姐们儿该不会是第一个完成限时任务的玩家吧？（23:25:09）
>红伞伞：来个人吱一声，姐们儿卡守灵夜这关快无聊死了……（01:12:47）
见玩家交流频道半天没个人回应，尾崎红叶一展身上披着的黑色羽织，遮住了她早已由跪坐改为盘膝而坐的下半身。
百无聊赖地从奉着濑户透骨灰罐的香案上，拿起那枚唯一的“供品”——土屋仁次郎击中濑户的子|弹，尾崎忽觉鼻子发酸，泪腺发胀，忍不住地想张口，她遂赶忙抬起右臂，以袖遮面，悄无声息地……
打了个哈欠。
因为要做戏，哈欠终了，尾崎索性没去管那点一眨眼便会溢出眼眶的泪水，努力维持着她眼泪涟涟，形单影只，任谁来了都会觉得她既孤单又无助的“苦主”形象。
因此，当已做过鉴定，确定是头领血亲的宫野弥，经人指路，叩门进入濑户生前使用的办公室时，入目所见便是这么一副好不凄凉的光景。
“红叶……”宫野迈步上前，视线落在了被年轻女人布置成简易香案的办公桌上，他看着遗照中那个死后不足两日，就已被亲信部下烧成一罐灰的濑户干部，失语片晌，终究还是没能将那句客套虚伪居多的“节哀”说出口。
尾崎循着声响，缓缓回首，一双漾着水光的红眸哀戚戚望向来者，嗓音低哑地应了一声：“弥先生……”
见状，宫野心头一紧，不禁对重情重义的尾崎，生出一丝怜惜，更为生前兢兢业业为组织做事，死后却落得个鲜有亲友悼念的濑户，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落寞与悲戚。
“透先生好歹也是为组织有所贡献的干部……”宫野弥并无责怪之意地温声问尾崎了解情况，“为何你要如此仓促草率地处理他的身后事？”
闻言，尾崎盯着宫野沉默了数秒，而后扯动唇角，苦笑着转眸望向了办公桌上，那只装有濑户透“替灰道具”的瓷罐，面露哀色道：“且不提透先生平日里的人缘有多差了……”
“单说在港口Mafia，如弥先生这般理性之人，总不会真的以为一个亡故成员的价值，能比得过其他还活着的成员罢？”尾崎抬手攀住桌沿，借力站起身，开始收拾她之前摆的“戏台”，一边用布巾包裹起骨灰罐，一边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唯一“观众”讲道，“放心，妾身不会自讨没趣，让Boss难办的。”
今夜守灵，尾崎虽未待来港口Mafia的现任Boss星见曜，但也满意于当前到访的宫野弥。
因为比起主要营生跟濑户休戚相关的干部堀江纺，亦或是眼下已同她势如水火的前·异特科卧底土屋仁次郎，尾崎相信以宫野弥今时在组织中的“重要性”，不出半刻钟，星见必定会从“有心人”口中得知她在濑户一事上所持的“态度”——
道义使她尾崎红叶无法立刻与土屋那般的两面三刀之徒为伍。
而对组织的忠诚，又令她尾崎红叶甘愿为大局摒弃前嫌，和头领所需的一切助力……
握手言和。
将包好的瓷罐连同那枚子|弹一并装入木箱之中，尾崎双手捧起那只木箱，抬眼环顾整间办公室，长舒了一口气后，她才敛去眸中的不舍，转身同宫野许诺道：“透先生的私人物品，妾身这两日会尽快清掉，好为下一任干部腾出这个房间。”
见尾崎要走，宫野忙唤住了对方：“你准备把他安置到何处？”他指的是濑户的那罐骨灰。
“风里、海里——”尾崎垂眼注视着手上捧着的木箱，沉吟道，“今后他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说罢，她便挪步朝办公室的门口走去，却不想宫野这时不仅跨步追赶了过来，还一把夺去了尾崎手中的木箱。
“我随你一起，”宫野弥神色凝肃，低声对此刻目露诧异的尾崎说道，“我……其实我有‘要事’需向你‘请教’——”
他知道组织内的武斗派成员大多不喜那些弯弯绕绕的暧|昧表述，遂直言道：“是关于‘森鸥外’的。”
闻言，尾崎眼中掠过一瞬犹疑，但是碍于自己今天的日程排得紧，着实没有闲工夫听宫野“请教”。
于是她又从对方手里拿回了木箱，继而颔首婉拒道：“改日吧，妾身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处理完这件事，事了就去找弥先生您，可好？”
轻言软语，实足拒绝——
这还是尾崎跟本质上是个强硬派的森大Boss学的招数呢。
毕竟她等下还要开快艇赶去公海，用这木箱中的骨灰道具，协助警方逮捕濑户透的那位小情人，达成这款游戏发布的“扫黑除恶”支线任务，哪里方便带港口Mafia老大刚寻回的亲生儿子去“捕鱼”现场围观警民齐心啊？
——这可真是虽胡扯但正向的引导。
尽管玩家开局没得选，只是个不得从港口Mafia脱身的小可怜，但随着主、支线剧情任务的推动，玩家可以选择成为警方线人，在游戏中拥抱与残酷现实完全相反的光明未来。
『人生，重在选择。』
尾崎红叶被这游戏主旨小小共情到了，而且不知怎的，她忽地联想到了游戏外的森鸥外——
明明是个为无数人所敬畏的Mafia Boss，偏又在诸多决定事态发展的关键时刻，不似个纯粹的Mafia，莫非这种令旁人难以揣度的割裂感，也是源于那个男人的“选择”？
虽说这款游戏在剧情改编上有种不顾投资方死活的天崩地裂之感，但元老级港口Mafia干部尾崎大人作为玩家，还是认可了游戏策划们为求过审而作出的种种努力，并由衷期待她家Boss开女号玩这款乙游时的体验反馈。
她有预感，这款游戏一旦正式发行，或会增强每一位Mafia人士及关联者“我还有得选”的心理暗示，减少森鸥外推动组织转型的内部阻力……
嗯？
等等，这“Boss劝手下向善”的诡异思路……
也未免捋得太顺畅了罢？
什么“转型”？
什么“内部阻力”？
难道堂堂Mafia首领——
竟是在组织中藏得最深的“内鬼”？
左右是在游戏中，尾崎红叶便依照这个假设，迅速回忆了一遍现实中森鸥外在上位后的这些年里，制定施行过的各类运营方针和策略。
且不提执行过程如何，单就收效成果来看，港口Mafia确实在对方治下“转变”了许多。
至少横滨当地的治安环境，要比先代老头儿重病卧床还作天作地那会子好吧？
是那个男人让组织中的绝大多数成员，在有命赚钱的同时，也有命花钱了。
特别是近两年，尾崎都快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拔刀掀桌是何年何月了，只记得素来酒量很好的某Boss，愈发频繁且敷衍地在她含蓄表达倾慕时，以醉酒为借口，将身一扭，蛇行穿过举杯敬酒的宾客们，仓皇逃离酒会的失礼背影，仿佛拿准了领悟力素来在线的靠谱干部，决不会追上自己非要讨个说法一般……
“我是看红叶你跟他走得近，”宫野的声音唤回了尾崎的思绪，“所以还以为你会在乎——”
“打住，”尾崎正闹心呢，下意识就咂舌怼了不知内情的宫野一句，“谁会在乎那种不解风情的家伙啊！”
若非身旁常有其他男士可以佐证她的受欢迎程度，尾崎都要被那油盐不进的森大Boss给拒绝到怀疑自身魅力有问题了。
唉……
要是现实中的鸥外阁下脑袋上也顶着一个可视化的好感值进度条，能让她像在游戏里这般，只需完成既定任务，刷高数值，自己的这份感情便能得到对方的回应就好了……
“抱歉，”宫野见尾崎反应过激，即使他本身可能毫无过错，但在这种情形下，便也只好先行认错，以安抚对方的情绪，“怪我表述不当，你莫要生气。”
而这一招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尾崎的注意力还真因游戏角色『宫野弥』的交互行为，彻底回到了游戏上。
由于担心对方是真有“急事”要讲，现下分身乏术的尾崎，就按照游戏指引，给『宫野弥』选了一条明路：“您所述‘要事’若与森先生有关，不妨直接去找他本人详谈。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为组织做法务顾问多年，期间览人阅事无数，这点道理总归要比旁人体悟得更透彻吧？”
目送尾崎举步生风地进入了下行的电梯厢，宫野弥扭头望向大厦外的深沉夜色，踌躇了片刻，还是在数小时后，肩披晨曦，手提四份三明治套餐，忐忑不安地按响了森鸥外所住公寓的门铃……
可宫野特意买来的这四份早餐里，只有两份吃进了他“预期”的用餐人腹中。
一份是宫野自己吃的。
一份是由那个如今已在组织的操办下，更名换姓为“太宰治”的少年人吃的。
而另外两份他原本是为森鸥外及其护卫兰堂准备的早餐，则因这二位的意外“缺席”，变成了太宰少年开周末学习会，招待两名“国木田”同学的餐点……
之一。
森鸥外出门办事虽早，但为太宰少年在家里举办的学习会，精心筹备了许多迎合年轻人喜好的吃食和饮品，这就显得宫野带来的三明治套餐很凑合了，所幸太宰少年没忘待客之道，十分体贴地陪他吃完了一份三明治。
这是多么温柔懂事一好孩子啊！
宫野感动不已。
当即选定将太宰这个对外人毫无防备之心的“善良少年”，当作了刺探敌情的突破口。
擅长文科的他，坐在四叶草形状的卧房矮桌一角，在无偿辅导了三小只一上午的地理历史后，终于寻到机会一边享用着铺满整张小桌的丰盛午餐，一边从太宰口中套取森鸥外的情报了。
“你们想好以后去哪所高中念书了吗？”宫野状似随意地起了一个聊闲天的话头。
太宰夹起一块玉子烧，并未先说自己的打算，而是转头同坐在他左手边的国木田独步确认道：“班长应该会选择直升吧？”
“嗯，从通勤效率和打工灵活度两方面来考虑，”被人问到的班长少年，抬手扶了扶下滑的眼镜框，点头认同道，“我会继续留在目前这所学校里就读高中。”
“那光正呢？”太宰依旧没让这话题落在自己身上，他鼓着一侧塞有食物的腮帮，移眸看向了与他隔桌而坐的邻班同学国木田光正，“要和你异父异母的兄弟‘独步君’一起直升高中部吗？”
“就是因为太宰你总说这样容易招人误会的话，”相貌打扮与邻座国木田独步确有七成相仿的粉瞳少年，笑着将柠檬汁淋在了炸鸡块上，半真半假地揶揄道，“我家大哥才会吃醋，非要让我去东京读那所名叫‘帝丹’的高中啊。”
“你嘴里还真是一句完整的实话都没有呢，光正~”太宰翘起唇角，眯起了他那双仿若早已洞察一切的鸢色眼眸，并用开玩笑的口吻，意有所指地接道，“我猜你是看上了警视厅的高薪酬，想利用当地考生优势增加入选的可能吧，未来的国木田光正警官？”
然而，先前树立有“未来要做警察”人设的国木田光正，也没有正面回应太宰的试探，他眼中笑意加深，出声反问对方：“太宰要读哪所高中？”
“唔……”太宰听出了问话人的搪塞与提防，知道再纠缠下去，也很难从这非敌非友的小子嘴里撬得多少有用信息，他遂慢吞吞地咽下口中的食物，佯装思考的同时，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审视起了那位坐在自己右侧的港口Mafia法务顾问，又过了数秒，太宰才结合宫野弥不请自来的真实意图，讲出了他的思考结果，“我准备去读森先生筹资设立的那所高中。”
“是那所建于擂钵街旧址上的私立院校——”国木田独步回想着近期看到过的新闻播报，语气有些不大确定地问道，“景良学园吗？”
太宰打了个响指，肯定道：“就是那所学校！”他像一个天生的推销员，顺势展开了这一话题，“我听森先生说景良学园致力于培养各领域的专精人才，计划在学生念国中前，发掘出每个人的天赋与潜力，结合市场用工需要，制定并不断调整相关的教育方案，以供学生在高中直至大学毕业前的这几年中，对他们所选专业和领域进行深耕，减少毕业即失业情况的发生。”
嘴皮子上的本事，宫野大律师自信要比眼前这名诈骗犯预备役的少年人强，成年人的阅历也使他明白有些话讲来愈是空泛抽象，实际落地便愈是艰难无奈。
这即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宫野弥不清楚森鸥外的这场美梦还能做多久，但他知道是“梦”，就迟早会有醒来的那一日。
不过像森鸥外这种将理想付诸行动的类型，往往拥有常人难以理解的超强行动力，而维持这份行动力的不竭源泉，便是其坚定的意志和强大的内心。
思及此处，宫野弥不由自主地在矮桌下悄悄攥紧了拳头。
坦白讲，他并不想跟执念过重的人为敌，因为这种人做起事来无论顺遂与否，总带有一股硬将不合理强掰成合理的疯癫与蛮横。
可即便宫野弥想跟森鸥外交好，以他当下猝然转变为“头领亲子”的尴尬立场，也不知该如何同那名义上是“头领养子”的对方和谐共处。
谁让今后，在他们二人身边，必然都少不了如“土屋仁次郎”那般各怀私心的推手呢，而那些人又岂会关心他宫野弥究竟想不想同森鸥外为了港口Mafia的首领之位一决生死……
“我……”宫野弥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是问道，“能在这里待到森先生回来吗？”
如果有得选，他自是不愿做那等待命运审判的“当事人”。
因为做“律师”，他顶多有水平太差，接不到委托的失业风险，但若做“当事人”，他就有败诉后，失去自由乃至将来的危险了……
前途未卜，宫野弥动弹不得，只想寻一处安心之所，暂避片刻。
“那我们下午的补习——”太宰治提起茶壶，为宫野弥的杯中添了些果茶，“就要拜托宫野先生您继续辅导了。”
闻言，宫野弥蓦然抬眸，看向了背向窗户坐在矮桌旁，这时宛若浸在溶溶天光里的太宰少年，他感激万分，心想这是多么体贴良善一好孩子啊……
擂钵街。
森鸥外立在尚未完全拆除的骸砦下，仰头朝该残破建筑的顶点眯眼望去。
真高啊……
但仍旧不如港口Mafia的本部大厦高。
当初太宰君从本部大厦的顶楼跃下时，到底是怎样一种体验呢？
是的，森鸥外又一次在梦中，见到了他此生最为得意，也最为惋惜的孩子。
那是一个短暂的美梦，亦是一个遗憾的噩梦。
所以满打满算，森鸥外从昨晚到现在，只睡了三个小时。
他甚至逃避似地赶在这个世界的太宰少年睡醒前，就一个人匆匆离开公寓，来到了擂钵街的施工现场。
“下周，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了吧？”
身旁忽有一道男声突兀响起，引得森鸥外循着声响扭头看了过去。
说话者是一个身着休闲西服的白发少年，对方鬓角和前额刘海的发尾处还分别染着一抹格外亮眼的红色，这令人一眼难忘的设计，也不知是发型师故意为之的小巧思，还是少年人强调个性的坚持。
“您好，初次见面，敝姓‘条野’，名为‘采菊’，所属组织不值一提，且我今日亦非代表组织前来此地的，”凭空出现的少年人，坦然说明来意道，“近来听闻港口Mafia中有位‘森先生’不走寻常路，誓要重建擂钵街，我个人觉得很是有趣，便一路打听过来，同您搭了话，今日冒昧搅扰，您不会介意吧？”
“……就算我回条野君说‘介意’，想来你也不会就此打道回府罢，”森鸥外打量着从始至终都没有睁开过双眼的条野采菊，了然的同时，他举目环顾四周路面碎裂难行的荒废街道，问道，“你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
“若我带着部下前来，恐怕多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条野采菊显然觉察到了森鸥外的视线，他不以为意地解释道，“如您所见，我虽目盲，但所幸其他感官较常人更为敏锐，足以帮我应对日常遇到的各种情况了。”
“也对，是我多虑了，能如此精准找到我的所在，这一路上的些许碎石瓦砾，又怎会被条野君放在眼……”森鸥外想起条野不能视物，哑然一瞬，旋即改口接道，“‘心’上呢。”
寥寥数语，条野却已大致摸透了森鸥外的脾性，他抿唇一笑，直奔主题道：“其实我有一事不明，像森先生您这般谨慎理性之人，缘何会看上我们脚下这片有利……但难图的废地呢？”
“唔……这个问题具体讲解起来，怕是有点抽象，”森鸥外抬手摩挲着下巴思考道，“不如我举个浅显易懂的例子，以供条野君你参考吧——”
“你搭过积木吗？”森鸥外挑眉看向条野采菊。
“小时候玩过，不过那时……”条野回忆道，“我还不得要领，难以完全分辨出各块部件的形状，所以常常搭没几下，就丧失耐心，连之前好不容易搭成的部分，也一并掀翻摧毁掉了。”
“啊~”条野轻笑着会意道，“很像战时被炸毁的这片土地呢，莫非森先生格外中意重新搭构积木的——这一‘过程’？”
“可能吧，我也拿不准自己究竟是在享受搭积木的过程，还是在期待未来的成果。”森鸥外转眸扫向骸砦周边初具雏形的各个功能分区，目光聚焦在了附近那几名发现他后，停下手头工作，躬腰同他致谢的当地住民身上。
作为回应，森鸥外扬手朝对方挥了挥，并对身旁的条野采菊说道：“兴许我跟条野君一样，单纯只是觉得这样做很是有趣，便付诸于行动了罢。”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八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