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深处》碧箬

16、蔓罗离枝（1）

　　“飞扬……你过得好么？”慕容惟试探着惴惴地问，碧华园的顶楼，一眼望下去，繁花如海。林飞扬妖娆妩媚地笑着：“慕容小姐，我是第一次知道顶楼也是可以当厨房的。”
　　一味的避重就轻，始终不肯与她相认。
　　想到这里，慕容惟亦是忍不住难过，手指更加拼命地绞着衣角——“如果可以，我宁愿我自己从来没有出生在慕容家，从来不是慕容家的慕容惟，我只要当慕容唯，飞扬的慕容唯……”她站在顶楼的云状栏杆边上，声线幽幽，“飞扬……如果可以，我只要当慕容唯。”
　　当初她进娱乐圈，家里是不同意的，然而外公素来民主开明，竟是大力支持，加上自己又非去不可，父亲只好让步，但是却不同意用本名慕容惟，彼此为难之下，只好折中改了一个字算是艺名，叫做慕容唯，读音相同，却不再是慕容家的排行。
　　慕容唯慕容唯，译涵说过这个名字真是好——此生此世的唯一。
　　林飞扬似是不解，偏过脸说：“慕容小姐说什么我听不懂。慕容小姐是慕容家的掌上明珠，受尽万千宠爱的天之骄女，沈先生对你又好，听说是千依百顺无一不从地宠着你。这样的慕容惟，在我眼里看来，实在不应该庸人自扰，自寻烦恼。”
　　她不知道她说的是慕容惟还是慕容唯，然而听话里面的意思还是不肯认她。
　　“飞扬，当初我离开——”
　　“沈夫人。”林飞扬微微退开，离她更远，“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你，我不记得我们从前有过什么交集，好像几年前是有一个叫做慕容唯的演员，但是我想这个人应该和你们高贵的沈家或者慕容家没什么关系吧。我劝慕容小姐一句，虽然时代进步了，演员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是个名利双收的好职业，好多人挤破了脑袋就想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这些人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爬上来，头破血流，所经历的艰辛不是你能了解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沈先生和慕容先生，不会喜欢你与这些人接近的吧。即使这些人……和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在你们眼里——不过是戏子而已！”
　　慕容惟冷冷打了个寒战，眼前的林飞扬，除了容貌和从前的飞扬相像，她还有什么根据说这就是飞扬，曾今拼命都要护她周全的飞扬，对她好到不能再好的飞扬，就像，就像亲姐妹一样的飞扬。那样尖锐的话，一字字一句句宛如牛毛小针，又入一尾冰冷的泛着银光的小蛇，钻进心里，一口口吞噬啃咬，原本就已经残缺的那块地方，更是血迹斑斓。不——她不是飞扬，她甚至容貌也不像飞扬。飞扬会笑，微笑，大笑，有点刁钻的笑，都是很甜很明亮的笑容，可是这个人，她不认识，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风情万种勾魂夺魄，却是冷的风情，冷的娇艳。
　　“戏子。”慕容惟定定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林飞扬，“我喜欢戏子。戏子有什么不好。幕后台前，可以演绎多少种跌宕起伏的人生，每个都可以精彩非凡辉煌无比。每一个角色，都有它的光辉，它的韵味，它的灵魂，身为戏子，可以用自身去诠释截然不同的灵魂，演活一个个角色，体验各种多姿多彩的人生。这样精彩的生活，只有戏子能拥有！而平常的人，再位高权重，再身价千万，再金碧辉煌，照样只能过他自己一个人的人生。我觉得戏子是最幸运的，你说戏子不好，我却觉得好——因为我也是戏子。”
　　林飞扬似是微有震动，然而脸上依旧是疏离的防备的，许久，才冷笑起来。
　　“你这么喜欢当戏子，那么当初为什么离开？”
　　“为什么离开了，还要回来，回来再上演一场伉俪情深的戏码？”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译涵面前……你还嫌他不够痛么……”
　　慕容惟楞了老半天，慢慢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又开始侵袭心上的每一寸空隙，是么？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该断不断，偏偏还要惹上他？果真是飞扬说的那样，他还不够痛，还要再在他伤口上洒一把盐，浇上辣椒水，痛不欲生了才可以么？
　　“明明知道他爱你，爱到无法没有你……却要推开他——你没有看到你走了以后，那段时间的他，谁看到了都会说你残忍到令人发指！”
　　“而我林飞扬，为什么又要认你这种无情无义毫无心肝的朋友！我巴不得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译涵也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心里的那个黑洞越来越大，耳朵里仿佛有什么在恶狠狠叫嚣着，几乎就冲破了耳膜，她本能地伸手捂住不要再听！不听了不听了！害怕自己会崩溃，害怕自己当初的坚持是错的，害怕一切前功尽弃全盘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