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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平替如我 ...


  •   话是铿锵有力的说出口了,曲宁的内心可远没有他的语气那么坚定。

      他十分心虚,十分忐忑。

      这种事就跟金融市场是一个道理——你当然可以选择涨价去库存,但最终结果是能一发救市,还是直接一杆子把整个市场打死,谁也说不准。

      纯属死马当活马医式的赌博行为。

      果然,他这次好像玩脱了。

      傅惜之这会儿本来就因为白月光的忌日临近,精神极度不稳定,曲宁还拿这事出来借题发挥,这药属实是猛得过头了。

      一阵剧烈的锐痛让曲宁眼前瞬间漆黑,眩晕之下他身子发软,再无法正常跪着,整个人栽倒在了一个冰冷而又坚硬的怀抱里。

      这是疼痛性休克的反应。

      这个疯狗……直接下死手把他的下巴捏脱臼了……

      疯狗好像真的被他的话激怒了,骨头错位的声音经由身体内部直接传导到骨膜,曲宁疼得哀鸣了一声,眼前金星直冒。

      肩胛骨跟腕骨,都被这傅惜之摆弄玩具似地、轻而易举地掰脱了。

      曲宁浑身疼得像要散架,冷汗顺着额头落下,他居然还能苦中作乐地想——哈,狗皇帝下手还挺精准的,一看就是老把势了。

      稳准狠,跟掰脆骨似的,最厉害的是把各个关节都掰脱了,骨头却一点儿没断。

      这么干净的手法,没在大润发斩个十年鸭子练不出来。

      曲宁缩在傅惜之怀里痛得直颤,嘴上还道:“陛下……嘶……好身手……”

      “我还有更好的身手,你要看么?”

      即便脑子不太清醒,曲宁还是敏锐地从傅惜之这堪称温柔的话语里,听出了森然的杀意。

      他尽力睁大眼睛,仰起头,混沌不堪的视线中,于大哥前一刻仿佛近在咫尺,下一刻又如隔了万水千山。

      傅惜之看都没看于枫一眼,从袖口摸出了个什么东西,掷了过去。

      曲宁视线模糊,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只听见于枫哀嚎了一声,然后就整个人倒下去,匍匐在了地上,挣扎扭动。

      再定睛一看,他手捂右肩,指缝间是一把寒气森森的匕首,黑红的血蜿蜒流下。

      ……黑红的?

      那匕首有毒!

      意识到这点后,曲宁攥住了傅惜之的衣襟。

      头脑里像被塞了棉花,他用手腕没断的那只手用力掐自己的虎口,以唤回大脑的片刻清明。

      “陛下,别杀他。”

      傅惜之冷笑:“别杀他?我可是‘残暴不堪’的暴君。”

      “陛下,有人跟您说过,您这种行为属于无理取闹吗?”

      ——卡啦。

      得,另一只手的手腕也被掰折了。

      曲宁感觉自己像一个空有指挥部的司令台,无法控制自己身上的任何一个零部件儿。

      因为痛的地方太多、痛的程度太尖锐,以至于可能触发了大脑的某种痛感屏蔽机制,他渐渐地感觉不到痛了。

      这缺德狗皇帝。

      他心里把傅惜之骂了千百遍,出口的却是苦口婆心:“陛下,臣并未刻意调查您,只是因为您最初召臣进宫的时候,就说了臣像您的一位故人,臣这才同宫人打听的。”

      “哪个碎嘴的把这事告诉你的?你跟朕说说,朕回去就拔了他的舌头。”

      曲宁顾左右而言他:“陛下,臣听闻苏学士曾是您的恩师,所以臣才忍不住提醒陛下。毕竟没有老师会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学生走上错误的道路的。”

      又听到“卡啦”一声,只是这次曲宁已经无法分辨是哪节关节脱位了。

      “别再提他的名字。”傅惜之冷冰冰地威胁。

      苏学士,也就是苏洵,傅惜之的白月光,也是曾在崇文馆任教的大学士。

      曲宁不理会傅惜之的警告,干脆破罐子破摔,心想大不了横竖就是一死呗,死就死了吧。

      “陛下,您今天要是把我弄死在这儿了,可就真连个替身都没有了啊,连个念想也再没有了。说来您的心上人要是知道他不在人世后您找了个替身也就罢了,还活生生把一个长得跟他神似的人在大牢里虐待致死,您猜他下辈子还敢不敢再见您呀?”

      曲宁干脆闭上了眼,等待那熟悉的关节脱裂声。

      或者干脆等待死亡来临。

      然而周围一片静谧,他没有再受伤,冰凉的刀片也没有贴上他的侧颈。

      等了一会儿,似乎还是没有下文,曲宁终于试探性地睁开了一只眼。

      傅惜之正恶狠狠地盯着他……或者应该说瞪着他。

      近距离四目相对,曲宁才发现傅惜之的两只眼睛其实形状有些许微妙的不同,左眼的眼皮更深,眼尾上挑,很显凌厉、气势迫人;右眼则稍稍圆钝些。

      若是不看左半边脸,只看右半边脸,竟还会显得这人有几分澄澈的可爱。

      简直就跟他本人一样。

      只要不发癫,也不过就是个不及弱冠的小皇帝罢了。

      傅惜之阴沉着脸半晌,脸色难看得仿佛能滴下墨汁来。

      只听他咬牙:“看来你确实是不说话不舒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并说了吧,也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

      曲宁早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臣可说了啊。”

      “你说。”要杀人的语气。

      “臣知道,陛下的‘鸩酒’里,没有下毒——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将臣置于死地,不是吗。”

      “你倒是自信得很,我若说有毒呢?”

      “臣可以现在就把酒喝了,就当是冒犯陛下的赔罪了。”

      傅惜之:“……”

      到最后傅惜之也没解释那鸩酒里到底有毒没毒,两人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曲宁快不行了。

      他说话的声音愈来愈低,愈来愈虚弱。

      傅惜之沉默片刻,弯腰抱起了曲宁,往外走去。

      看到监狱大门外灼目的日光后,曲宁刚才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缓缓落了回去。

      看来,他又勉强赌赢了一次。

      人就是这样的,一旦卸下那口气,身体的所有异状就全都一瞬间涌回来了。

      曲宁感觉从全身骨骼到四肢百骸,没一个地方舒服的,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疼。

      身体也渐渐发热,刚才勉力清明的头脑开始趋于混沌。

      赶在意识昏迷之前,他咕哝着在傅惜之耳边说了一句:“给他解药……”

      得到年轻帝王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声后,曲宁终于放任自己昏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鼻尖一直萦绕着淡淡的药味和檀香气。

      傅惜之身上的药味先前曲宁就闻到过,这檀香气,倒是第一次闻到。

      宁静悠远富有禅意的香气,跟傅惜之这个冷硬的胸膛可真是毫不搭调。

      迷蒙间想起,原著中提到过,傅惜之一生不信神佛,即位后下令取消了所有的祭祀典仪,为此没少被忠臣言官们拼死劝谏。

      对此,傅惜之自然是听若惘闻,让他们爱撞柱子就尽管撞去,反正别指望他会悔改。

      可就是这样从不信神佛的傅惜之,却在宫中设了一处敬师堂,在里间供了佛像,还供着苏洵的牌位,时不时去供奉上香。

      他身上与他那身凶煞戾气完全不搭调的、偶尔若有若无出现的檀香就是这么来的。

      今天傅惜之身上的檀香气尤为浓郁,想必是来御史台大牢之前,先去过敬师堂。

      说来也巧,苏洵跟曲宁一样,都是年少及第,而且同为探花郎。

      只不过身为帝王的白月光,他的身份地位自然要更加高大上一些,方能显示其跟曲宁这种庸脂俗粉的不同之处。

      比如,曲宁只不过是一个不怎么富裕的小州府的司马之子,就连进京赶考都是跟别的考生合租一个四进的院子;

      而苏洵是当朝首辅、中书令苏洲成的独子,才名甲天下,冠盖满京华。

      据说苏洵五岁就能作诗,十二岁诗词歌赋、文史兵书都能信手拈来,十六岁已然著作等身!

      不仅如此,他还美颜盛世,作者精心刻画了一个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杰克苏形象——“苏公子经过皇宫外城的莲花池时,就连清晨含苞未放的莲花苞,都羞答答地绽开了。”

      ……这是真的物理意义上地美到花见花开啊。

      据说就连先帝都是苏公子的狂热粉丝,对苏洵比对自己亲儿子还好。

      这边苏洵刚刚新科及第,先帝立马哐地就给他封了个五品国子监博士,同时入崇文馆,为皇子公主和贵族世子们授业。

      书中对于这位集齐所有白月光要素的苏纯元,多为侧面描写烘托。

      比如作者就经由重要配角——长乐和春归二位公主之口这样描述过当年苏学士的紧俏程度。

      【长乐公主说:那会儿,崇文馆有两位学士负责教导我们,一个是赵学士,一个是苏学士。
      【一到赵学士的课,我们所有人都争先恐后抢最后两排的位置,谁也不愿意坐前边。
      【可是啊,但凡轮到苏学士的课,我们都天不亮就指挥自己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去抢占前排,甚至不惜互相搞一点小小的「陷害」呢!】

      大约也就只有这种神仙一样的人,才能让傅惜之这种疯子为他着迷得要死要活吧。

      至于这种万人迷体质的合理性……

      总不过只是打发时间的无聊小说而已,谁会去真的细究?

      曲宁心想,傅惜之疯是疯了点儿,倒确实是个痴情种,也挺让人唏嘘的。

      意识愈发昏沉,身体软绵绵的,如坠云端。

      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哦,想着傅惜之疯是疯,但是个痴情种,让人唏嘘……

      让人唏嘘……

      唏嘘……

      嘘……

      ……

      再睁开眼的时候,曲宁刚做完一个噩梦。

      梦里的他是万人迷苏学士平替,受到粉丝们的热烈追捧和喜爱你,被一大群人追着连跑了八条街,累得跟条狗一样,就差吐舌头喘气了。

      痛苦地动了动身体,浑身软绵绵的,四肢无力,倒像是真的连夜跑了八条街。

      他又回到了傅惜之的寝殿里,傅惜之却不知所踪。

      值守的宫女告诉曲宁,他昏迷了好些天,距离圣人把他从御史台大牢带回来那天,已经过去四日了。

      “陛下还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曲公子。”

      曲宁接过宫女递来的字条——是于枫的笔迹。

      【愚兄安康,已出发回西川。曲弟勿念,在京中照拂好自己。抱歉,给曲弟多增烦忧——于枫】

      “陛下去哪了?”曲宁收起字条,问小宫女。

      宫女摇头:“陛下这些日子都没有回宫,奴婢不知。”

      曲宁猜测傅惜之大约是去给白月光扫墓去了,可能愁肠百结得再消解消解才会回来。

      他才不打算等傅惜之,主动问:“如果没事了的话,那我可以先回家了吗?”

      他醒来的时候就感觉身上好了很多了,虽然还是酸痛发软,但该接上的地方都接上了,烧也退了。

      估计是傅惜之找来了靠谱御医给他看过了。

      宫女道:“陛下说,您醒了以后如果想走,让您自便。”

      自己和于大哥都安然无恙,狗皇帝不在,还放他自由——

      曲宁即便身上还不大痛快,但心情立马多云转晴,开心极了。

      没准狗皇帝是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良心发现,决定在给他死去的白月光攒攒功德。

      于是曲宁又在寝殿里躺了一会儿,等身上的力气慢慢回笼后,就和寝殿的宫女太监们打了个招呼,托着不太康健的身体,晃晃荡荡地出宫去了。

      这也是他自打穿来这里后,头一次迎接自由的空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平替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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