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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制香之道,是温夫人家传所学,她年轻时,还曾靠着制香的手艺受到不少妇人姑娘的喜爱,而贴补家用。
      后来,她的生父,也就是温虞的外祖父最终被贬斥于蜀州,日子总算是安定,温大人对她一见钟情,二人成了亲生了三子一女后,温夫人想着这到底是门家传技艺,不能断在她手中。

      温夫人一同教授他们辨识香料、用具、香方,最后只有温家二子温成恒,还有温虞坚持了下来。
      温成恒痴迷香道,小小年纪时就发誓要搜集天下所有香方,制出世间第一的香,前两年便离开家去游历寻找香方。

      温虞制香,却不拘束于制何种香,而是因为制香这件事总能让她平心静气,忘却掉所有烦恼。

      譬如此时,温虞顺着萦绕在她鼻尖的暖香之气走去,却是在屋后墙角处瞧见一簇开的正盛的小黄花,每一朵花不过指尖大小,一簇约莫着有三四十朵,组成了一团花球似的,花香盛极,是一股极暖的香气。
      陶桃搓着冻僵的手,好奇蹲下身观赏道:“姑娘,这种花,咱们倒还没见过呢。”

      “世间万物,我们平生所见不过须臾,没有见过也不稀奇。”
      温虞也弯了腰,同那簇花球隔了有一尺的距离,摘下护手,素白纤细的手轻扇着花与她之间的空气,闭眼认真地辨认着香味。
      温虞也不识得此花,只觉得在寒冬腊月里,连空气也变得湿冷刺鼻时,它开的却格外生机盎然,便连散发馥郁的暖香气味,都有种叫人觉得驱散了寒冷的力量,便连她心间的燥意都散了不少。

      是沾染了冬日暖阳的花香。
      温虞心中下了评断,此香品质极佳。

      香气在一瞬间极致的浓郁,温虞微微皱起了眉,又听得陶桃大惊,“呀,姑娘,你快瞧,它快谢啦。”
      她睁开眼,片刻前还生机勃勃的小黄花,仿佛只是为了开到极致留下那股香,便不再留恋红尘般,逐渐枯萎。

      “好可惜呀,多好闻的花,咱们只能闻上片刻。”陶桃叹气。

      温虞一怔,转而将那显露颓败的花球给果断的摘下,浅笑道:“不可惜呀,只要把它制成香囊,便能将香气多留些日子。”
      陶桃忙帮着她摘花,又被温虞制止,“这一簇花便留着吧,等它的种子落进土里,明年还能再开呢。”

      陶桃一愣,想说些什么,却见温虞已经加快了步伐,走向她那制香台所摆放的西厢房里,连忙跟上去。

      世上学问如星河浩瀚,不知几许。
      制香一道上,温虞格外认真,先是将花瓣一片片摘下,浸过今年初雪时她积攒的雪水,又用干纱布擦净水气,而后用她旧年熬制出来无色无味的花草精油,将每一片花瓣仔细浸上精油,确保它本身的香气不会流失,最后将花瓣平铺于红泥烧成的炉膛之中,而后亲手烧起了炉火,控制着火候大小。
      将鲜花用微火慢烘成干花,是件极需要耐心和时间的事。

      陈嬷嬷打廊下回房,一眼瞧见西厢房支起了窗户,温虞端坐在制香台后,专注认真地炮制着香。
      思及温夫人今日匆匆前来,不止同姑娘说了大半晌的私房话,还让人交待了她好些话,陈嬷嬷不免叹气,姑娘会在此时制香,想必是心中烦恼颇多。

      “嬷嬷,饭菜摆在何处?”身后跟着的小丫头问道。

      陈嬷嬷对着她嘘了一声,让她保持安静,压着嗓子道:“端回灶上热着吧,小声些,莫扰了夫人清净。”
      她也不曾进去打扰,只从廊下悄声的过,嘱咐旁人也莫扰了姑娘的清净,继续去料理家事。
      *

      殿前司虞侯朱路轻叩了房门,低垂着头颅进去回话,“大人,王家的人已将王二郎抬回去。”

      沈遇停下笔,抬眼见朱路面有犹豫之色,心下了然,问道:“怎么,你觉得我方才对王二施刑过重?”

      杖两百,那就是没打算让王二从刑狱司活着走出去。
      “卑职不敢。”朱路忙道,“只是卑职以为……”
      “陆大监让人前来为王二求情,未必不是陛下的意思。”
      他未道明的话便是,既然陛下给了旨意,大人又何必让王二挨足了八十杖,才让人停手,只给王二留了一□□气,不知要将养多少时日,才能痊愈。这何尝不是违背了陛下之意,陛下若责怪下来……

      沈遇用了印,将审案记录造册递于展飞,反问:“你当真以为陛下的意思,是让我轻饶了王二?”

      朱路一愣,陛下若不是要轻饶了王二,又为何让陆大监传话?

      夜色将至。

      沈遇起了身,缓缓走向门口。
      这个地方,长年累月里,不生花草树木,抬眼看去,青砖灰瓦,死气沉沉。

      朱路锲而不舍,“还请大人明示。”

      沈遇看着灰暗的天空,神色晦明,“此处是昭狱。”

      朱路怔然,再想问,沈遇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言道:“行了,你轮值了三天,也该回家看望你母亲,陪她好好过个年。”
      说完这话,沈遇便大步离去。

      此处是昭狱,朱路站在原地,也望着天子琢磨着这话的意思。天色愈发黯淡,与他换值的王四上前来,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调侃他,“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呀。”
      “怎么,你还想多值一夜?”
      “那我可得谢你,这大晚上的听着鬼哭狼嚎,瘆人的很。”

      朱路被惊醒,隐约想通了些什么,惊得冷汗涟涟,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这就走。”
      *
      王二郎臀股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连那亵裤都已经同血肉粘连在一起,断然是不能坐,只能趴着。
      他是被王家人用板车给拉回去的,今个儿是腊月二十九,大街小巷里人来人往,无一不对王家人退避三舍,还要指指点点。
      堂堂尚书之子,上京城里有名有姓的纨绔少爷,在入昭狱之前,纵使名声不好,但谁敢当着他的面对他说长道短。
      王家人护送着他回府,沿路所见旁人鄙夷目光,还有他们都能听清的‘窃窃私语’,羞愧的俨然抬不起头来。

      王夫人,心力交瘁,一直捂着胸口,好容易听见了外头响起一声“二少爷被抬回来了,快去告诉夫人”,她连忙起身走出房外去看。
      一眼看见长凳上趴着奄奄一息的王二郎,还有那血迹斑斑的衣袍,双眼一翻,险些晕死过去。

      “夫人,夫人!”婢女婆子赶紧扶住她。
      又有王家大郎领着大夫匆匆赶来,紧锁着眉头,是恨王二郎偏要惹上殿前司,又恨沈遇不留半分情面,他吩咐抬着长凳的小厮们,“赶紧将二郎抬进卧房。”进了昭狱走一遭,不死也要脱层皮这话,如今看来必是没有夸大其词。

      “我的儿啊……”王夫人眼眶一红,扑在床旁,那眼泪霎时就流了满面。

      王大郎听得心烦,撂下一句,“但凡母亲平日里莫纵了二郎的性子,他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便往王尚书的书房去。

      王尚书手中盘着一串佛珠,面色沉沉,听得王家大郎一声,“父亲,二郎回来了。”

      王尚书手一顿,睁眼问道:“如何?”

      王家大郎神色凝重,将王二郎在刑房中遭受的责罚一五一十说了。

      “……宋大人如何求情,沈遇也不为所动,就算查清杀人者并非二郎,但二郎罪名有二,一是违反禁令,夜宿娼馆勾栏,二是二郎打伤白虞侯,二罪并罚当杖两百……。”
      杖两百,那是将二郎往死里打呀。

      “杖至五十时,陆大监让人前去传话,沈遇却也让人打足了八十下,才准二郎回来……”
      他又将陆大监求情的话,也给说了一遍。
      “二郎分明罪不至死,沈遇却将他打的性命垂危……”
      “手段何其毒辣无情。”
      “朝中不少人对他早已不满,此番他又与咱们王家撕破脸面,何不……”

      王尚书手里捏着的佛珠,裂出了一条缝隙。
      *
      沈遇出门时,还是上午,回府时,各处都已经点灯,夜色正浓。
      王昌瑞上前,问他,“少爷,热水已经备好。”

      沈遇神色淡淡,应了一声,“嗯。”抬脚便要往外书房去。
      王昌瑞走在他身旁,一边说着这几日巡视庄子的结果。
      末了,又说了回府中今日发生的大小事宜,不免开口便提及温虞。

      “今日旁人送礼来,少夫人只收了拜帖,拜礼都不曾收下,说是今日不曾设乔迁宴,您也有公务不在府中,拜礼就不收了,待到府中诸事理顺后,再设宴邀请。”

      沈遇脚步微缓,“还有呢?”

      王昌瑞又道:“亲家夫人来过,只与少夫人说了片刻话便离开,后来听说少夫人在府中寻到一株难见的香料,便开始制香,连晚膳也不曾用,此刻还未结束呢。”

      原是快要走到外书房了,沈遇脚步一顿,冷峻的眉眼比之先前消融了两分,他原是准备解了氅衣递给王昌瑞,脚步却是一转,“我去正院。”

      走近十余步时,沈遇便闻见了一股馥郁香气。

      院门处的婆子打眼瞧见了他,连忙叫人去传话。
      陈嬷嬷一听沈遇回府直朝着正院而来,又思及温虞此刻还未制完香,有一丝的慌乱,他不喜熏香这件事,府中人皆是知道的。
      她连忙迎上前准备解释一二时,沈遇已行至西厢房窗前,见她走过来,只抬手让她离去。

      室内静谧无声。
      温虞端坐在炉旁,神色专注静然,素手轻缓地拾起花瓣装入香囊之中,半刻钟,她只专注于这一件事上。
      待到香囊收口,系上纳福扣,她鼻尖微动,轻嗅香囊,嘴角浮起满意的浅笑。

      她不经意地抬头,与窗外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凝滞,谁也不曾动。

      夜色正浓,静谧无声,馥香浮动,佳人眉眼不染俗尘,如画中仙,倒是赏心悦目。

      沈遇依旧立于窗前,静望向那画中仙,心下默数。
      那道声音如约而至。
      是轻叹,“若是孩子模样生的像沈阎王倒也罢了,连性子都同他一般,可该如何是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沈遇(看破红尘):老婆很漂亮,但可惜老婆话太多。
    温虞:委屈巴巴,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呜呜呜呜。
    这是入V前最后一章啦,我不倒V啦,就从下章开始V,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鱼鱼cp(看评论区,这个名字好听)
    预收文《贵妃她不作了》《阿棠》希望大家喜欢的话,可以点开专栏点点收藏哟,笔芯
    《贵妃她不作了》文案
    林家有三女
    外人只道长女林玉姝端庄有度,是人人称赞的尚书夫人;次女林玉宜文采出众,同新科状元一对璧人。
    幺女林玉仙同样盛名在外,只是这名声却不大好听。
    “真真就是个狐媚惑主的妖妃。”
    “恐有一副妖里妖气的妖精皮囊,既无文采,也无品行,整日里只会作天作地的勾着陛下干那档子事。”
    “陛下便是被她蛊惑的昏庸残暴……”
    “让她殉国都是便宜了她。”
    林玉仙睁开眼,摸了摸自个儿的脖子,梦里面被白绫绞死的惨状实在是令她心悸。
    此刻她身穿大红嫁衣,坐在百子千孙红帐里,是成亲当夜。
    她对着那对龙凤烛欲哭无泪,老天爷为何要如此对她,让她成亲当晚知晓日后会死的那般凄惨。
    想逃是逃不了了。
    她只好给自己制定了日后的行事方针,力求像她大姐那般端庄贤良,像她二姐那般饱读诗书,顺便再远离‘被她蛊惑而昏庸残暴的大昏君’。
    ‘大昏君’赫连铮困于四面埋伏时,心中还念着远在深宫,被他宠的不韵世事的爱妃无他庇佑,只怕是会受苦。
    在荆棘丛生的帝王之路上,她是他拥有过的唯一无暇。
    当利刃刺喉,猩红圆月高挂时,他回到了十年前登基为帝,刚与他心爱之人成亲之时。
    ‘大昏君’龙心甚悦,却发现了他的爱妃变了。
    “陛下,嫔妾不喜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您别送了。”
    “陛下,您应当雨露均沾……”
    “陛下,这几日天凉,嫔妾病了,咳咳咳,不能伺候您就寝。”
    被爱妃躲了快有一个月,险些就真的要昏庸残暴的‘大昏君’,终于忍不住将人逼到墙角,圈在怀中。
    怀中人委屈的不行,“陛下,嫔妾不想被别人当作妖妃。”
    ‘大昏君’俯下身去,珍重吻过她的泪眼,“朕会让这些人都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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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棠》文案
    “夫君,你的眼睛一定能好起来,不然就太可惜了。”阿棠双手托腮,笑眯眯的同宋衍说着。
    宋衍冷言相对:“你既嫌弃我是个废人,我今天便给你休书,你自嫁他人便是。”
    阿棠不恼,依旧笑眯眯道:“人人都说我花容月貌,倾世之姿,夫君若不能亲眼看看,会抱憾终身的,你说可惜不可惜。”
    宋衍微怔。
    后来,阿棠为他挡刀之时,心口一滴血跌进了他眼里,他在漫天血色里,看见了正朝他微笑的阿棠,果真如同她从前说过的一样,花容月貌,倾世之姿。
    他重获光明,却宁愿永坠黑暗。
    阿棠爹不疼,娘不爱,被一纸婚书指给了宋家的三公子,那是位清风霁月、风华满誉上京的人物,只是遭人暗害,双目失明,成为废人。从此心性大变,暴戾古怪,从人人倾慕到人人厌恶。
    都知道阿棠这一嫁,怕是会被三公子折辱的生不如死。
    阿棠也是这么想的,她战战兢兢地上了花轿,入了宋三公子的院子。
    不想,成亲当夜,红烛摇曳,烛泪滚烫,一如三公子凤眼微红。
    那一声声“阿棠”带着缱绻爱意,砸在了她心上。
    (2022.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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