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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倚遍栏干无情绪 ...

  •   长乐宫
      “好久没有这样聚聚了。这样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饭,多好。以后啊,你们要多来这里陪陪哀家。”太皇太后说着,笑着巡视了在桌的一席人。只见刘婧等人的脸色,不再似方前那般轻松,太皇太后了然的看向刘彻:“彻儿,你觉得如何?”
      刘彻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扯了扯嘴角:“好是好,只是,这毕竟是长乐宫,这基本的礼数,望各位别忘了。”
      阿娇看向刘彻,当她看到刘彻意味深长地扫向她的母亲以及太皇太后时,她突然有了害怕的感觉。
      而馆陶长公主,总是在得意洋洋间,就忘了刘彻早晚会长大的事实。她总以为,刘彻还是当初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所以在刘彻不觉间便露出的威严面前,误以为那只是一种故作姿态。
      “彻儿何必那么当真呢?”刘嫖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寓意:“当初,若不是我们,陛下又何德何能,能当上这个帝王?礼数?陛下当初放任阿娇不管,沉醉于温柔乡时,何曾想过那么多。”
      阿娇听言,微愣。她是知道自己的母亲当时的愤怒的,那个一向不允许自己的权威受到动摇的女子,怎么能够忍受自己女儿的丈夫,去宠信一介婢女?只是,她万万没料到,在这样的场合,自己的母亲竟会那么不给刘彻的面子。
      而当刘彻听到那些话时,也只是淡然的笑笑:“朕还在想,姑姑何曾那样有耐心了。原来,也就只是这样罢了。只不过……”刘彻把玩着杯子的手骤然握紧,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朕要宠信谁?与礼数无关。即使有一天,朕立她为妃,也不必得到任何人的许可。”
      阿娇闻言,身子猛地一战栗。
      “混账!那么刘彻,你将我的女儿置于何地?”馆陶长公主刘嫖将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掷,质问此刻依旧是悠然自得的刘彻。
      刘彻顿了顿,却也只是一瞬,短到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瞬间的犹疑“阿娇?她是朕的皇后。”
      “既然你记得,那你可知你刚刚说的话,有多伤阿娇的心吗?”
      “那姑姑可曾记得,朕是帝王。纳妃乃天经地义之事,何来的伤阿娇的心呢?皇后的心,要有这容量才是。还是,姑姑怕自己的地位不保呢?”刘彻嘴里笑着,眼睛却是冷冷的。
      “你……”刘嫖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应对。她只能望向自己的女儿,企图她为自己申辩些什么。
      “陛下又何必这样对待我母亲?她只是爱女心切罢了。”一直缄默不语的阿娇,终在刘彻对刘嫖的冷言下,选择回应。
      “阿娇!”刘彻微愠,为阿娇刚才的疏离和讽刺。
      “阿娇累了,请陛下准许阿娇回宫。”阿娇不等刘彻有所反应,便离了席。
      待到阿娇离开长乐宫,来到空无一人的回廊时,泪,终于像断了线般,落下。
      过了许久,等到阿娇确定自己的脸上,已经褪去了曾经哭泣的痕迹,她便一步一步,踱进椒房殿。在阿娇面对金碧辉煌的大门时,她忽然想起了绿衣和清颜那两个丫头,一想到自己支开她们时,她们脸上流露出的担忧和不安,她就觉得有所愧疚。
      她想用欢快的语调抹去她们不安的感觉,只是,当她刚吐出 “清颜,我回来了”时,她便看到了刘彻像雕塑般地坐于桌前,昏暗的灯光衬着他的脸,忽明忽暗。正如他此刻的心情,无法令人琢磨。
      “怎么?阿娇姐似乎很开心啊?”刘彻似是问着,眼睛却并未看着阿娇。
      “你来,就只是再来侮辱我一次吗?”阿娇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愤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些。
      “阿娇姐生气了?”刘彻听出阿娇隐藏的怨恨,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些许。
      “生气?我能吗?彻儿,我已经在努力了,你为什么还要用我来侮辱我的母亲?在你眼里,难道我还不够卑微吗?”阿娇看着刘彻一副怡然的样子,突然想要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阿娇姐觉得卑微了?那你的母亲在众人面前那么不给朕面子时,你可曾为朕想过?”刘彻走进阿娇,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朕非要拆姑姑的台不可,而是,她定要跨出朕的底线!”
      “我母亲,只是习惯了被重视。”阿娇不想再重复他们之间的不愉快。所以当她听到刘彻越发愤怒的言语时,她选择了隐秘的妥协。
      “难道姑姑的地位好还不够高吗?她还要怎样的重视?”刘彻一接触馆陶长公主刘嫖的事,总会变得敏感一些,就连阿娇难得的退让,也在他的愤恨中,萧然殆尽。“朕已经如愿让她的女儿当上一国之后了,她还想要什么?朕的大汉江山?”刘彻想要停住伤害阿娇的话,可刚刚阿娇那刚进门时事不关己的样子,着实刺激了他的神经,他想要让阿娇痛一下,让她知道什么是为他伤心。只是,当他说完那些话,并迎向阿娇错愕以及受伤的眼神时,他忽然后悔了自己草率的冲动。
      阿娇听到刘彻那句“朕已经如愿让她的女儿当上一国之后了,她还想要什么”时,心,片刻的错愕,随即便凉到了心底。原来,娶自己,竟只是要如母亲的愿?但也只是一瞬,阿娇便恢复了常态。“陛下若不愿,自行离开便是,何必说的如此委屈?”
      刘彻看着阿娇凛然的样子,知道刚刚的口不择言,的确是伤到了她,对于方才逐客令极浓的话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那阿娇姐好好休息,我们彼此,都静一静。”
      阿娇看着刘彻离开的样子,忽而忆起了当年他拉着卫子夫离开的样子。在那个初春,有着明媚阳光的上林苑,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的心,是可以那样疼痛的。在那一刻,她开始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害怕。也是在那一刻,她猛然醒悟,自己可以为了爱,放弃所有,包括自己的骄傲。
      可是,即使再怎么害怕,即使再怎么成全,即使再怎么假装,对阿娇来说,尊严,便是自己的极限了。可笑的是,刘彻竟对自己的自尊,欺辱鄙夷,连带自己的母亲。
      可,即使是这样,即使再怎么怨恨,即使,自己装出一副骄傲的样子。心里,还是想要看到那个男子的回眸。没有温暖柔情也好,没有歉意后悔也好。只要,不要像现在这样子,毫无眷恋地走开。
      原来,还是一样的。一年的努力,难道只是换回了一个,似曾相识地离开的背影吗?原来,自己还是有所期待的。在那个男子的背叛之后,自己竟会再次相信他。最可笑的是,在面对这样的场景时,自己,还是想要挽留些什么的。
      宣室殿
      “陛下,这是您要的茶。”杨得意将茶放在刘彻的书桌旁,便不再言语。
      “是有事要和朕说吗?”就如杨得意明了刘彻一样,刘彻对他,也是了如指掌的。
      “杨得意知道陛下最近心烦,但有一事,不知道是否应该禀报。”
      杨得意的聪明,就在于不去触及刘彻容易发怒的隐口。所以他在刘彻一个人在宣室殿过夜之后,还敢挑战刘彻“一夜未语”的不稳定的情绪,那么这件事,必定是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了的。
      “说。”刘彻揉了揉眼睛,便又专注于奏折。奇怪的是,看了一夜的奏折,自己竟然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进去。难道,自己真的有在乎阿娇那么深吗?刘彻一想到这个原因,便全身战栗。
      “浣衣奴的卫子夫,请求陛下恩准她出宫。”
      “出宫?卫子夫吗?”;刘彻初听到卫子夫的名字时,都已经有些恍惚了。那个名字,在他的脑子里,已然是空白。只是昨晚与阿娇的争吵,让他也无法忘记卫子夫,因了阿娇的无法释怀。一想到这个,刘彻便皱了皱眉。
      “恩准。”或许让卫子夫离开,阿娇会心安些的吧。
      “可是,卫子夫希望能见陛下最后一面。”杨得意不疾不徐地说着卫子夫让他传达的话,眼睛,却是始终注意着刘彻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的。自然,也就不会忽略了刘彻一闪而过的讶异。
      “是吗?那就宣她进殿吧。”刘彻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了。是惊?是怒?是好奇?还是玩味。似乎,都有些。
      “这……陛下怎么?”
      “难道她没在外面候着吗?”刘彻微微侧了侧头:“既然她那么有心,我也应当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
      “诺。”杨得意听着刘彻讽刺意味极重的话语,知道了刘彻心里的态度。但是,却不敢去猜测这位帝王的想法。
      “奴婢卫子夫,参见陛下。”卫子夫进殿,即使身穿下人的衣服,也掩盖不了她的天生丽质。
      “起吧。”刘彻的声音,从那个威严的高处传下,没有丝毫的温度。
      卫子夫起身。刚想说出那些刘婧曾经教她的话,却在看到刘彻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时,忘记了开口。
      “怎么?不是说要见朕最后一面的么?”刘彻讽刺地说。
      “是。是奴婢要求的。只是,奴婢以为陛下已经忘记了我。没想到……现在,奴婢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卫子夫从方才的失神缓了过来,说出了这些男人听了都会为之感叹的话。
      “你是来指责朕的?”刘彻挑眉。在看到卫子夫惊慌的双眸时,有了得逞后的快意。
      “陛下误会了。奴婢没那个意思。奴婢只是……”卫子夫低下了自己原本就已经够卑微的身子。“奴婢只是害怕罢了。奴婢不敢指责陛下。”
      “是吗?那么,你要见得面也见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话,你也都说了。可以离开了。”刘彻挥了挥手,示意卫子夫离开。
      卫子夫一听,惊了。这不是她要的。并不是。
      “陛下。”
      刘彻面无表情地看着卫子夫。“还有事吗?”
      “奴婢……”
      “怎么?事情不如你所想的那样发展,你慌了?”刘彻低下头,继续批阅他的奏折。却明显的感觉到,下方那位女子所传来的战栗。
      卫子夫没料到,自己的想法,刘彻竟然是了然的。这样的帝王,如何轮得到自己耍手段?卫子夫闭了闭眼睛,睁开时,竟是蓄满了决绝的。
      “陛下真的很聪明。奴婢,的确没有要真正离开的意思。只是……”
      “只是未料到,自己的欲擒故纵,这么拙劣。是吗?”刘彻嘴唇微扬,周身,却阴冷的可怕。“卫子夫,你当真以为朕是如此愚笨的吗?”
      “奴婢不敢。”卫子夫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有些戚然地说。“奴婢只是在进行一场豪赌,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用自己廉价的自尊作为衬品。”
      刘彻看着卫子夫柔弱的模样,有些讶异她的胆大与坦白。这个温婉娴雅的女子,站着,便能惹来男人的怜惜,何况,是在她楚楚可怜却故作坚强的时候。
      “那么,你的筹码是什么?”刘彻毕竟不是普通男子,对于卫子夫表现的哀戚,有心动,却不至于感动到留下她。
      “筹码。便是奴婢的美貌,和身世。”卫子夫看着刘彻一脸惊异的样子,决定孤注一掷。“还有,便是陛下的心,并不会放在我身上。陛下于我,不必担心任何。”
      “你的确是用你的性命在豪赌。”刘彻看着卫子夫低眉顺眼的样子。“不过,你赌赢了。”
      卫子夫猛地抬起了头,有些不敢适应刘彻对自己的肯定。来的太快了,自己似乎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咀嚼刘彻话里的意思。却在看到刘彻凛然的眼眸时,惊觉自己的异想天开。卫子夫啊,你怎么会以为这位帝王会对你动心呢?他只是对你说的筹码动心罢了。多么可笑啊,自己一介歌姬,任人踩在脚底下的婢女,竟会以为帝王对自己,是有着真心的。卫子夫自嘲地对自己笑笑。随即,又像没发生什么事情般,巧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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