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质》卡托普利

4、可爱

　　程质跟在护士身后，一起和江芷兰她们回到了病房内。

　　她挑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便开始呆呆的望着护士的一举一动。看着护士将那台机器上的导线的电极片又贴在了江芷兰的身上。

　　江芷兰侧过头去对上了程质的眼，她对她淡淡的笑着。好像在她眼中这一切都是习以为常的事，那眼色更是毫无任何担忧的波澜。

　　是啊，几个月的住院时间她已经习惯了。

　　护士吩咐了一些事情后便出去了。

　　“你害怕我吗？”江芷兰突然问角落的那人。

　　程质淡着脸摇摇头。

　　就以眼前之人的温柔脾气多少让她起了几分的控制欲，不知道为什么，是她现在说这话时她脑中突然迸发的想法。

　　她知道这想法很危险且不切实际，可想法出来便就是出来了。

　　“那你快过来，程质。”江芷兰将身子往里侧挪了挪。

　　程质听话的点点头：“哦。”，她应声后便向江芷兰的床边走去。

　　她来到床边后却是被江芷兰扯了扯手：“能陪我躺一会儿吗？”，那期待的眼神程质到是能看出来几分，但不是很理解缘由。

　　“可以。”

　　两人调整了一下各自的姿势一起躺在了病床之上。

　　滴滴滴——

　　旁边的监护仪又开始传出了警报声。

　　程质蹙眉心想：“这东西怕是坏了吧？这响声扰人清静啊。”

　　江芷兰一脸兴奋的看着躺在自己旁侧的程质，但旁边的人就跟个机器人似的睡得笔直，身体也不动。

　　她试探的问：“程质，你紧张吗？”

　　她没理解江芷兰话里的意思，便不假思索的说：“啊？我现在应该紧张吗？”

　　江芷兰听了她说这话又好气又好笑，到底还是个小家伙。

　　她之前目测了一下程质的身高，她比自己矮上一截。没想到却是个迷你版的“小直女”。

　　“那这样呢？”

　　讲完后江芷兰的唇瓣在程质的侧脸上亲亲点了一下。

　　程质身子一僵，下意识抬手所摸被亲的那处，随后侧脸去看那人的表情。

　　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有点生理性的脸红加耳红。生理上的事情不是她能够轻易去控制的，虽然这样有很大的嫌疑在为自己开脱。

　　那吵闹的警报声又开始响彻整个房间。

　　江芷兰侧过身来一把抓住程质的小脸，“你咋长得这么可爱。”

　　程质莫名，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可爱。

　　“可爱？”

　　江芷兰又揉揉她的头：“对啊，小程质很可爱。”

　　程质一把扯开她的手：“小？我哪里小了？我现在已经十四岁了!”

　　瞬间炸毛的程质直接让江芷兰起了玩味的心思，“原来你不喜欢别人说你小啊？”

　　像是被看穿心思的程质心虚的撇开目光：“没…没有，怎么会呢。”，她扯出了一个假意的微笑。

　　但这微笑在江芷兰眼里显得有些假了。

　　这一看就是她的敷衍加搪塞。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外面的人问道：“我方便进来一下吗？芷兰。”

　　程质听见声音想离开，却被江芷兰拦住了。

　　“进来吧，刘叔叔。”

　　刘志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进来，然后将它们都放在了病房里面自带的茶几上。

　　他眼睛粗略的扫了一周。问：“诶，芷兰。你看见程质去哪儿了吗？”

　　“这儿呢!”江芷兰指了指旁边的人。

　　刘志走过去亲自将一个纸盒子抵给她。

　　“这是江董吩咐我给你买的手机，桌上的东西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所有生活用品。还有桌上的卡是你的零用钱，如果还需要些什么或者钱不够用可以随时打给我，我的电话已经存进去了。”

　　“另外江董已经和沈眠医生确定了手术时间，手术将在下周的星期一举行。所以程质啊，就只好麻烦你这段时间和芷兰待在一块儿了。”

　　程质想都没想，“好。”

　　路过的沈眠听到了病房内的声音，在走廊外停伫半晌。他笑着摇摇头，没想到这女孩真的找到了匹配的骨髓。

　　他作为江芷兰的主治医师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欣慰的。这样花一般的年纪就应该在青春之花中永淌热血。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记得打电话给我。”

　　“好，刘叔。”

　　刚从江芷兰病房走出来的刘志和沈眠正好撞面。

　　“你好，沈医生。”刘志首先打了招呼。

　　沈眠推了一把镜框，一只手迎住他伸来的手。“你好啊，刘先生。”

　　两人只是稍稍在走廊寒暄了几句，便各自离开忙自己的事去了。

　　沈眠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敲击着电脑，首页病例上病人那一栏写着江芷兰的名字。

　　他聚精会神的查看着江芷兰几个月以来所有病程的记录浓眉挑了一下，随后将一旁的水杯拿起稍微喝了几口。

　　沈眠垂眸去看水杯。

　　他记得这个水杯是江芷兰来医院住院几天之后送给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用这个水杯喝水总要比其他的杯子甘甜。

　　曾经也有很多患者送他东西，但他都会一一的回绝。可当那女孩送他水杯的时候他却欣然接受了。

　　只能说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不由得每次都会特意的去观察这个女生的一举一动。

　　他想过了，这次的手术是能让江芷兰重回原本生活的转折点，所以他必然是对此慎之又慎。

　　沈眠微微出神的望着屏幕。

　　从一旁走来的女医生战术性的拍了一下他的右肩，然后人从左侧出现，她呵了一声：“嘿，想什么这么出神呢？”

　　沈眠每次都会上这个当，被别人拍哪边的肩，脑袋就往哪边转去。

　　他下意识的收住有些恼的情绪：“以后别这么从背后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那女医生有些不乐意了。却说：“那次我看那个叫江芷兰的女生也是用这种方式和你开玩笑的啊？你怎么不说吓了一跳，我看你那表情还挺喜欢的。”

　　一语命中要。

　　沈眠当场语塞。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女医生直直地盯着他躲闪的眼神：“那是因为什么啊？沈医生，你别和我说你喜欢上人家小姑娘了。”

　　沈眠瞳孔放大，手指下意识的去揪白大褂的一角。他扭捏住了，“我没有!你别乱说!”

　　面前的人摊摊手：“没有就没有呗，吼那大声干嘛？”，她拍了拍沈眠的肩便离开了。

　　沈眠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被聘用为主治医师已经整整两年了。

　　他的专业范围强攻的是白血病这一块，所以他的能力甚至高于科室的主任医师。

　　可他这个人是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腼腆人，所以能在职场站稳脚跟的永远都是那群油嘴滑舌的家伙。

　　沈眠看着手臂上的那道伤疤轻笑了一声。

　　这条疤痕将他瞬间带回了它所属的记忆。

　　刚满三十岁的沈眠还是常年如一日的按部就班。

　　这个时间点他才从医院下班回家。

　　他住房距离医院很近，所以每天下班后他都是走路回家的。

　　沈眠提着公文包等着人行道的红灯。他看了一下手中的表，还有一分钟就是下午六点整了。

　　待他一抬头时，不远处有一个小女孩从对面向他这边横穿了过来。

　　看她的神情似乎很着急。

　　两人隔得不远时，一辆电瓶车朝着女生冲了过来。

　　沈眠迅速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他护住女生的头在地上来回滚了几圈。

　　他的反应很快。

　　沈眠有时候想，可能那就是作为一名医生在临床与死神抢人的反应速度吧。

　　以至于其他群众都还没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时，人已经被他救了下来。

　　女生被吓了一跳，可很快挣脱了他，只是说了声谢谢便哭着跑远了。

　　等到手臂上的伤口发出疼痛信号时，他才知道自己手臂上的皮肤被拉了一条很大很深的口子。

　　后来又让他不得不回了一趟医院。

　　那是两年前的一件事，却让沈眠记了好久。

　　当时他在医院急诊科进行缝合时，无意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他很确定在走廊外独自哭泣的人便是刚才他救的那个女孩子。

　　他向一旁的护士了解一下情况。

　　那护士到也觉得惋惜。

　　“唉，这孩子的妈吃安眠药自杀了。”

　　“被送来的时候，洗胃已经于事无补了。”

　　………

　　三十二岁的时候他再次遇见了这个孩子，便是现在患有白血病的江芷兰。

　　人生再次跟这个爱笑的女孩开了一个玩笑，不过幸运的是她成功寻得了匹配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