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等闲变却故人心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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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来被乡人誉为才子的秦廷佐居然三次乡试不中，秦母以为是房帷之乐耽误了儿子的进取心。随后，长毛作乱，于1853年3月攻下江宁（南京），乡试停止。
秦廷佐眼瞧着仕途无望，且妻子这些年为他诞下二子一女，他怕坐吃山空，便与妻子商量要弃学经商。
“发逆四处抓人入伙，你出门在外，一不小心被他们碰见，怎么好？”妻子很担心。
“粤贼纵火毁人房屋，强占田产，逼着百姓跟他们造反。祖业放在那里不安全，我不如卖了做生意本钱，以钱生钱。”
他心意已决，妻子不好劝阻。
萧娘脸薄难胜泪，桃叶眉尖易得愁。秦廷佐万分不舍地作别妻子、幼子，抱一抱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儿，踏上航船。甪直隶属苏州府，苏州乃自古繁华之地，商旅辐辏，秦廷佐要去苏州寻找商机。
船上时光漫长，萍水相逢的船客们便寻些话题消磨时间。坐在秦廷佐身边的农人问他去苏州做什么。“日子过不下去了，想去找个大户人家坐馆。”他不说要经商，怕暴露身上携带的钱财。
农人感慨穷富各有命，说自己从前在南浔镇上的丝行里帮工，丝行老板在当地大量收购蚕丝，再转卖给从上海来湖州收丝的洋行买办，一进一出，顿时可赚大钱。可惜自己没有本钱。
秦廷佐心有所感，待航船到达下一个埠头时，他立刻上岸，改乘去上海的航船。
秦廷佐抵达上海当天，小刀会起义，攻占上海县城。秦廷佐随着一群人涌向租界避难。
汹涌的人群像湍急的水流，裹挟着一切向前。秦廷佐眼瞧着前方有一个人跌倒，被后来者踩了两脚，一时爬不起来，大有被踩踏至死的可能。他一时血勇，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在纷至沓来的腿脚的空档里，将那人几把揪起来。
那人被踩伤了腿，一时不能行走。读书人，“仁义礼智信”常在心中，秦廷佐救人救到底，便要带他去看郎中。
“咱们先去英租界，租界里有医生。”那人穿着不中不西的衣服，身形瘦小，说话的语调有些古怪。
秦廷佐不介意把他像只猴一样甩在背上，在那人的指点下，直奔租界。
伤者潘泰，广州番禺人，早年在广州十三行里做伙计，讨生活。1832年，怡和洋行在广州创立，他成为洋行的买办。1843年，上海怡和洋行成立，他跟着来上海。几十年的辛苦经营，积下不菲身家。
买办才从苏州回来，跟着他的两个伙计被人群冲散了。哪里是冲散了，根本就是各自逃命。潘泰感慨跟了自己数年的伙计竟不如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积福报、积福报，古人诚不我欺也！秦廷佐心里庆幸。他因救了潘泰一命，被他留宿家中。潘泰问及他的出身和打算，秦廷佐据实相告，毫不隐瞒。
买办说因长毛作乱，现在没人敢去湖州收丝，而能运到上海的生丝价格直接翻倍。富贵险中求，秦廷佐打定主意要贩丝。买办常年经手生丝交易，便教了他很多这里面的门道。因他不会洋文，不能直接跟洋人打交道，与自己不发生利益冲突，买办并不避讳他。
秦廷佐辞别买办去湖州，他把湖州的蚕丝产地转了个遍。第二年春节后，秦廷佐在南浔镇开设“隆昌丝行”，携自己售卖田产所得的200两白银进入生丝行业。
小本经营的“隆昌丝行”在南浔镇上没有名声，秦廷佐就带着小学徒雇了农船自己去乡下收购蚕丝。
沿着曲曲折折的水路向北，摇上三天三夜的橹，秦廷佐带着租用的农船穿过一座座石桥，来到上海十六铺码头。他资金少，买不起大船，但正是这两只不起眼、格外寒碜的小船帮他避过了太平军的肆意掠夺。
潘泰以秦廷佐收购价的三倍，为怡和洋行购进他所有的生丝。当人生的第一桶金落袋为安时，秦廷佐知道他将在蚕丝行业上越走越远。
秦廷佐常年往返于湖州、甪直和上海。在上海，他住在客栈里。南浔的丝行不大，前店后仓，况且每日客来客往，人多眼杂，亦不适合居住。妻子、孩子和母亲仍旧留在甪直。
秦廷佐出来做生意的头几年，很能独善其身。除了节日外，他每个月都要跑回乡，哪怕只呆一晚上，他思念妻子。
1857年11月底，曾鸣佩诞下一女。这一胎妻子生产颇不顺，秦廷佐想让妻子多将养些时日，孩子满月后，他并没有及时开斋。憋了九个月，身上躁动不安。
合该有事。秦廷佐在上海赴潘泰的寿宴，席上有一长三为别人侑酒。觥筹交错之时，那长三弹了一曲琵琶，虽不十分精妙，却也娓娓动听，惹得秦廷佐关注。
之后，再有宴请，他叫人侑酒时便叫这个长三。两人很快打得火热，腊八节那天，他没有回乡，留宿在长三那里。长三的体貌远不如妻子，但技艺娴熟，花样多，他觉得挺有趣。嫖妓是他紧张繁重的经商生活中的调剂和减压，房事上饕餮盛宴要享受，风味小吃也不该拒绝。妻子与他情深爱重，他后防稳固，偶尔尝试别的风味，他以为是锦上添花的事。他心下思忖等春节回家要跟妻子尝试尝试长三的花样。
“小年”前一天，秦廷佐回到甪直。当日妻子备下热水，要为他洗去一路风尘。“秦廷佐，这是什么？”曾鸣佩发现丈夫大腿内侧的齿痕，她怒视他，随后，把浴巾狠狠摔到他脸上。
浴巾带着水来势凶猛，秦廷佐懵了，他脸上火辣辣地疼。“我不要你了！”他听到妻子清清楚楚地说。曾鸣佩转身离开。那混账女人居然留下这个！他把行囊清理得干干净净，怕妻子发现异常，此处他却没提防。
恩爱相守十二年的妻子与他反目，秦廷佐这个春节过得十分郁闷。无论他如何笑脸相对，曾鸣佩都不理睬。她甚至不肯与他同床，一个人睡在外屋的榻上。
身为丈夫，秦廷佐实在拉不下脸来求饶，元宵节后，他郁郁不乐地离家。明瓦蓬船划出镇子后，他忽然想起落了一本账簿在家里，蓬船立刻返回。秦廷佐从书房里取了账簿，心里十分惦念妻子，想去再看她一眼。他离家时，妻子没有像从前那般相送到埠头，她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对，整个春节，鸣佩都没看他一眼！
秦廷佐走到内院，发现丫鬟们正在烧东西。他奇怪，仔细一看，差点没气死。丫鬟们烧的是从前他和妻子共同绘制的字画，一大堆，他们当宝贝般存着，现在却被妻子一股脑都烧掉，大概一副也没留！
他奔进卧房，看见妻子正指挥丫鬟、婆子换床品，连同被褥、枕芯都撤换掉。
“要是可以，你是不是连床也要换？”他怒问，摔了帘子出门。
他本来想节后便与那长三断交，盛怒之下，他继续与长三往来。生意人谁没有一、两个相好？他宠了她十二年，宠出毛病来了，居然把浴巾摔到他脸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