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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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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喜这么一个人,可以说是脾气不好,但并不是闲着无聊就撒泼耍赖,更不是耍酒疯。这次过路以来,简直忙得晕头转向,他也顾不上时时喝酒。
他就是,想得有点多……
他对斯池本来就有些顾虑,一开始以为他是小兄弟的灾星,后面知道他是到人界受百世难的善神,也看出小兄弟对他有意思,也是玩性大,找些耍子,想着能撮合就撮合。
可是一看到两人抱在一起亲嘴,他就受不了了。
想当年,他隔山和蕴秀庄的一个姑娘飞云传书许久,两人互通了自画像,当即决定见面。
云喜翻山越岭,见到了姑娘,两个人都很满意,可云喜才抓住那姑娘的一只青葱玉手,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他捂着脸回到家,在被子里偷哭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小兄弟拿着一封信掀开他被子时,以为他眼睛被毒虫咬了,肿得老高。
信是姑娘寄来的,书写很委婉。
但就是这么个意思:处对象,不循序渐进就是耍流氓。第一次见面就牵手就是耍流氓。云喜,就是耍流氓。
自此,云喜受伤的心灵奠定了爱情要细水长流,至少要酝酿个三年才能牵手的基本认知。
他一开始,觉得是斯池对他小兄弟耍流氓,现在才发现,何止啊,斯池这是直接把他小兄弟带成流氓了。
他刚刚动弹不了时,得空仔细一琢磨,可不得了,细思极恐!
要到人界受难,还是百世的难,哪里能是善神?
可都是大不逆,大罪过的叛神,古往今来,屈指可数啊。
为了这种种,他心里十分矛盾,一向牙尖嘴利,现下却只拿得出“伤风败俗”四个字骂人。
他嘴上不能得逞,就伸手要夺他小兄弟过来。谁知他小兄弟被黏在斯池身上一般,扯不动。
修竹求饶般望他,低声唤他名字:“云喜……”
他心一软,又被斯池推了个踉跄。
“我看你就是有那个大病,刚刚还冲我挤眉弄眼,现在又要来拆散我们。
斯池这么一还嘴,云喜可就来劲了,抱着手阴阳怪气地道:“我刚刚那是一时脑热,糊涂了!你可是神啊,我们小小妖仙怎么高攀得起啊。”
斯池想起了从前,往日心态渐渐回来,也是个受不得气的主,见云喜一幅怪样,怪声怪气,冷声道:“我又不要你,你说什么我们。”
“你……”
修竹了解云喜,已经明白他心中所想,开口道:“云喜,说来话长,我和斯池认识,也有三千多年了,他就是心性太高,也是为了我才犯错,不是什么坏人。”
云喜冷哼一声,正打算说话,却听斯池道:“不是为你犯错,都是我自己的原因。”他说着,还亲昵地揉了揉修竹的脑袋。
“我也有原因,要不是我……”
“跟你没关系,全都是我的错……”
“不,我有……”
“你没有……”
……
云喜捏了捏嗓子,大叫道:“不要再吵啦!”
他喊完,觉得这庙里闷热至极,衣衫都已汗湿,不耐烦道:“小兄弟,你小小一个人儿,怎么会说谎了?我看着你长大的,你年纪不过三百,怎么和他认识千年之久。”说完,他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作嫌弃样地道:“还抱着,不嫌热的。”
斯池朝他扬了扬下巴,故意气他,将修竹搂了搂紧,眯眼假笑道:“不嫌。”
其实,早快热死了。
气温越来越高,空气一热起来,就好像有了形貌一般紧紧缠人,缠得人没力气,没耐心。
他怀里这人,一般时体温已是异样的高,现在更是浑身滚烫,搂起来像捂了个火盆,很是烫人。
可斯池却不愿放手,他有的是力气,也有的是耐心来搂着他,怎么烧也烧不尽的。
他只是觉得奇怪,修竹是竹化而生,从前身体总是冰冰凉凉的。
难不成是被那一场火烧的?
修竹从前就是这样,喜欢心里闷事,欢喜的事倒还能拿出来说一说,烂事就这么闷着,等到闷得更烂,自己也就消解了。但真的能完全消解么?真的就闷不坏么?
从前在一起,斯池也算是改了他这个坏毛病,但凡觉察他有丁点神伤,就缠他问个不停。
他们之间,确实生分了。
他不说,斯池也不敢想象自己坠神以后,修竹被如何待遇,如何重塑的身,又如何走到今天。
斯池想着,修竹已经放了他手,从他怀里走了出去,等他反应过来时,心里也空空的。
他们之间好像还像从前,却又不像从前。
“云喜消气了,有时间我会向你解释,现在还是说些正事吧。”
喔。
原来他们的事,已经变成解释,让位于正事了。
云喜听说他小兄弟和斯池是早就认识时,不管真假,已有动摇和松口,不过要个台阶下。
他抱着手,只是不言语。
修竹从怀里拿出两幅画,走向他,又道:“我们还是要把斯池送到九天讨命元命根的,否则就永远困在这里脱不了身。这两幅画,我想我看明白了,只是还要你的帮助。”
云喜没好气地接过画来,说道:“你真是看透我扔不下你们了。无天不是说这画是永生月送的么?万一又是个圈套?”
修竹这才笑了,说道:“你真看不出来?这是师父的画作。”
“怎么可能,他早死了,就算活着,他也在这,何必偷偷摸摸给我们送画?”
“又没见尸骨,就不要说死的事。至于其它,我们到了永生九天,亲自去问问那永生月,不就明白了?”
斯池低头,抱着手靠在柱上,不敢抬眼看他们。
光是听见修竹含着笑意与别人说些他不知道的事,不了解的人,他心里就泛酸,酸到委屈。
却又想起今天的局面全是自己一手造成,心里就更加五味杂陈。
醋坛子翻了,还得自己趴到地上捂着,不让别人闻见醋味。
这种事情,他可是真做不来。
于是,他走过去,横插在两人之间,他身量高,像堵墙似的隔开两人。
云喜扒拉他,说道:“走开,谈正经事呢。”
斯池垂眸望他,说道:“就这么谈,我也要听,我也要谈。”
云喜扒拉他不动,又道:“你又听不懂。”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听不懂”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听不懂。”
修竹从前习惯斯池的脾气,也总能哄好他,现在却有些手足无措了,也没办法,就宠着呗。
他两手扶住斯池肩膀,侧了侧头,才能看清云喜,带着些许尴尬笑道:“没事,这么说也行,
池哥确实也该好好听的。”
……
池哥???
斯池得逞,嘴角扯出笑来,顺了毛,人也乖了,这才从两人中间让开了。
他坐到地上,扯修竹衣袖道:“坐着,坐着说嘛。”
修竹才坐到地上,斯池两手就抱了他臂膀,紧紧挨着他。
云喜翻着白眼也坐下了。
“既然无天这么在乎这两幅画,想来真的是很重要的线索。托池哥的福,我从中倒也看出个办法。”
云喜掌心朝上,伸手示意道:“你说。”却恶狠狠地盯着朝他扮鬼脸的斯池。
修竹顺着他眼神望斯池,他立马收了鬼脸,一幅和善天真的笑容。
修竹才对云喜道:“云喜,你也别这么看池哥了。凡人之躯要上九天讨命,也很不容易,只有我们俩能帮他了。”
“我……”
“是啊,云喜,我以后肯定好好报答你。”
“我……”
云喜怎么感觉自己要再说点什么,就成了个大恶人呢?
真是有苦难言。
他小兄弟现在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以后要是真成了亲,林斯池这爱装蒜的小人不是得上他家屋顶揭瓦了?
真正惦记着正事的人,恐怕只有修竹了。“我是这么想的,我想让斯池射日,等太阳落下来了,如果真是凤凰,就请云喜为它疗伤,它若苏醒,我们也能好好请教些问题。然后我会画一个太阳,补上漏雨的洞。这幅画,不管是永生月送的,还是师父送的,想必都是我们过路的线索,我们照做了,应该会有上二重天的路。”
云喜讥笑一声,说道:“小孩子过家家呢?说射日就射日,他是后羿转世,还是后羿附身呐?你说补天就补天,难不成你也是女娲转世?”
斯池这时已经没骨头似的靠在修竹身上,笑了笑,说道:“云喜好傻哟,我都听懂了。后羿射日,女娲补天都是传说,说不定永生月就是喜欢这两个传说,依据传说造世、设难,又有何不可?”
云喜皮笑肉不笑,道:“喔,那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斯池报以微笑,道:“谢谢夸奖。不过这凤凰怨气真挺大的,变个这么毒辣的太阳,好热啊。让我把他射下来,好生安慰安慰。”
斯池说着,已经跳起身来,手握神弓,走出了庙门。
永生界的天和人界的天一般高远,射一箭,把太阳给射下来,在人界是个传说,在天地界也是个传说。
但斯池挽弓,胸有成竹,毕竟这神弓是他当年最称手的一件兵器。
他聚精会神地望着天上太阳。
两人追出来,云喜见他样子,捂了嘴,笑道:“哟,看他那个样子,后羿想必也是这等威风。”
万里无云,碧蓝天空中,圆日躲着斯池的弓,飞速地左右移动。
云喜见了,心里好不惊奇,他又看看挽弓的斯池,既然太阳这样躲避,是认定了斯池能把他射下来么?
云喜心里竟也有些期待了。
谁知,斯池原地转了一会儿,就揉着眼睛放了弓,说道:“竹竹,你给我画幅墨镜呗,太刺眼了,看不清楚。。”
……
竹竹?
修竹闻言,立马取下画轴在地上摊开了,取出笔来正要下手,却又抬头问道:“墨镜是什么?”
斯池这才想起,天地界与人界之间,是空间与时间的双重鸿沟。
自从两相分离,天地界念旧,人界向新,早已大不同。
他走过来,蹲在斯池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背上,另一只手指着画说道:“这里画一个圆,这里也画一个,然后中间画条线。对,就是这样。然后,嗯,从这里往后画个挂钩,能架在耳朵上,另一边也要,两个圆涂黑。”
经过斯池一番耐心的指导,几番涂改,修竹终于画出一幅像样的墨镜来。
他拿起画轴问道:“墨镜有什么特质么?”
斯池想了想说道:“就是戴在眼睛前面能阻挡光线,不过还是能看清东西。”
修竹垂眸想象,不久,就懂似的点点头道:“我试试。”
话音方落,画轴甩到半空,拉扯几下,掉下个物什。
斯池捡起来一看,咧嘴就笑。
“怎么了?不合意么?”修竹观察着他脸上颜色,慢吞吞卷着画轴。
斯池手中拿的,是个形状像墨镜的,不过是竹篾编的,更像玩具。
他上脸试了,倒还很贴实,望出去,是个黑白镜头,把一切都照得黑白分明。
斯池四处望着,想这副墨镜虽是纸墨造的,实则是修竹心中所想变现出来,他突然有种感觉,他离修竹的心很近很近。
他笑道:“很好啊,我超级喜欢的,竹竹真厉害!”
……
竹竹?
云喜实在听不下去,嚷嚷道:“赶紧的,别玩了,什么墨镜不墨镜的,我看你根本就是没法儿,射太阳,画太阳的,我还种太阳呢!”
斯池笑了笑,说道:“啧啧,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多点信任么?”这就拿着弓出去了。
两人赶出去时,他已对天放了一箭。
只见空中一条火龙足有半山之大,直飞而上,迅如闪电,身舞爪利。
那龙飞到空中,大张了口,倒像是太阳自己滚进它口中的。
顿时,乌云聚集,天雷闪电滚滚赶来,黑暗像幕布缓慢从空中垂下,渐渐笼罩了大地。
血雨腥风。
斯池收弓,笑道:“傻鸟,躲什么躲,谁还不会预判了?”
云喜虽也是个妖仙,在天地界长成,却也未见过有人一箭能射出火龙吞日,一时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修竹只在一旁微笑,斯池如今肉体凡胎,体内无灵,这样的一箭对从前的他来说,雕虫小技罢了。
那
火龙衔日,在空中腾跃一时,在黑暗中长啸一声,化作万千火花落下。
火花与雨同下,映在他们眼里,这世界热闹非凡。
只是热闹中没了太阳,定睛一看,火花中有一特别庞大闪耀的存在。
原来那长啸,并不是龙叫,而是凤凰被火龙咬伤,现了本相,难忍疼痛中啼鸣一声,这就坠下了。
修竹眼快机敏,已打了伞。画轴展开,扯长了身子飞在空中,正等他驾驭。
“等等”斯池牵了他手,取下墨镜帮他带上,“保护眼睛,人人有责,去吧,竹竹,注意安全哦。”
修竹愣神一会,斯池依依不舍放了他,他才跳上画布,急向凤凰降落的地方飞去了。
“你,究竟是哪位神?”
斯池转过头来,望着云喜,眯了眯眼睛,神秘道:“想知道么?”
云喜疑思中点了点头。
斯池背手走近他,说道:“叫声祖宗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