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璞》一锅咸粥

22、22.

　　22.

　　翌日一早，邬叶精神抖擞地起床，万姝慧已经准备开店。
　　早上来买早餐的人不少，多数人都是选择打包带走，只有一些年纪稍大的邻居们会在店里吃。

　　来的人几乎都是熟客，邬叶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又有条不紊地帮万姝慧的忙。

　　早高峰的饭点过去，邬叶与万姝慧忙得出了一身汗，屋里只剩零星一两个客人还在吃饭，万姝慧便打发邬叶走开，说自己做收尾工作就好。
　　邬叶回房冲了个凉，换了套干净衣服，带上手机和写好的笔记出门。

　　客栈大门紧闭，邬叶走上台阶，右手攀上门锁，轻叩两声。

　　不过片刻，门里有匆匆脚步声。
　　双门被拉开，阿腾一脸惺忪地看着来人，在看清是谁后，眼睛登时都大了一圈，而后又迅速反应过来，先缓缓打了个哈欠，才笑着给邬叶让开身位。

　　“栋哥好像还没起，昨天也不知他几点回来的，不过肯定是后半夜了。”阿腾开场便说一大段话，“邬叶妹妹，不如你坐在哪里先等他起来吧，这期间随便你做点什么都行。哦对了，我们客栈有Wi-Fi的，账号密码贴在前台了，我们先过去那边吧。”
　　“他很晚才回来吗？”邬叶拧起好看的眉毛。
　　阿腾心不在焉点点头，因为蒲嘉栋很晚都没回来，导致他也守夜到零点过后，但后来实在熬不住了，就先睡着了，所以据他判断，蒲嘉栋至少在一两点后才到客栈。

　　阿腾帮邬叶连好手机上的无线网，叫她可以坐在前厅的空调房里玩。
　　看他这幅缺少睡眠无精打采的模样，邬叶叹口气：“我替你看好了，你先休息一会吧，你这状态，感觉下一秒就要倒在地板上不省人事了。”
　　“这么明显嘛。”阿腾尴尬地嘟囔着，又忍不住打哈欠，“好吧好吧，那就辛苦邬叶妹妹了，我去后面的休息室眯一个小时再来。今天没有客人入住，所以基本上也没什么活儿干，你只要待在这儿或是去柜台后玩手机就好，我估摸着再过一两小时栋哥就来了。”
　　“知道了——”邬叶拖长音道。

　　阿腾也不再多说，他实在困得紧，朝邬叶摆摆手就立刻转身去了后面的休息室。

　　前厅很凉快，邬叶绕进柜台里面，坐在平时阿腾专属座位上。
　　她大致打量一圈，柜台上有几台小型机器，大概是客人入住时需要用到的东西。还有一台电脑，显示屏还亮着，上面有客人预定的信息，今天周一，没有人入住，而原本的客人也在昨天便退房离开。
　　而抽屉里的东西邬叶便没打开来看。

　　她找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将自己的笔记本丢在桌面上，打开，翻到写方案的页数，自己通读一遍，觉得没什么太大问题后，又翻篇到新一页，抬头在面前的笔筒中抽出一支圆珠笔，低下头打算写什么。

　　下笔前又停住，她单手托腮，轻轻蹙眉，似乎不知道应该如何下笔。
　　最后在新页的第一行写下：客栈打工日记01

　　“第一天打工，老板‘迟到’，员工‘早退’，只有我兢兢业业守在岗位上。”

　　写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好笑，又在旁边画简笔画，一张床，床上躺了个呼呼大睡的人。

　　做完这好笑但无意义的事情后，邬叶便将笔记本暂时合起来。她百无聊赖，这偌大的客栈里只有她一个活人是清醒的，她也只能伴着空调出风口呼呼的风声发呆。
　　也不知是不是发呆太久，身体和大脑自动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席卷全身心的疲惫感。
　　加之她起得又早，早上还在店里没停歇的忙活两个多小时，这时候仿佛大脑中的每个细胞都在告诉她：休息吧。
　　与睡眠的念头抗争了一小会儿，最后以邬叶失败告终。

　　她就这么趴在柜台的桌子上睡着了。
　　一觉酣甜，似乎还做了梦，梦中有一道男人的声音，迷人，完全可以只凭他的声线去勾引人。
　　可惜的是她只能隐约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别吵她了。”

　　上下文语境邬叶并不知道是什么，唯有这句话另她印象深刻。
　　她呓语一句，转了个头，又睡去。

　　再睁眼，室内是黑的。
　　邬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反应过来后，吓得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起得太猛，她头晕眼花。

　　身上被人盖了层灰色薄毯，而她是在一张十分柔软且宽大的沙发上醒来的。
　　环视四周，根本就是完全陌生的环境，邬叶瞬间紧张起来，但她潜意识又认为这里很安全，毕竟睡前她是在客栈里，也许是阿腾或者蒲嘉栋发现了她在柜台后睡着，便将她挪进房间里。

　　“有人吗？”她出声问道。
　　先是没人回答，于是她便从沙发上站起来，打算稍稍探索下这陌生的环境。
　　刚走出去两步，她便听到有脚步声。
　　是从楼上传来的。

　　邬叶立刻警惕起来，她浑身都僵硬着，直到脚步声愈发近，一抹高大身影出现在楼梯角，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蒲嘉栋。”她小声叫他的名字。

　　“昨晚没休息好？”他从楼梯走下来，还不等她回答问题，到窗边停住脚步，“先闭眼睛。”
　　邬叶懵着照做。
　　蒲嘉栋拉开一半窗帘，大片阳光顺势从落地玻璃窗倾泻而下，即便已经合起眼，邬叶还是猛地皱了下眉头，然后悄悄地睁开一只眼，一两秒适应强烈光线后才完全睁眼。

　　“睡得还可以。”她违心道，“可能只是起太早。”
　　说完，她的心脏砰砰跳，头天上班就被老板抓住在工作时间睡觉，就算没有客人，以及蒲嘉栋脾气再好，也会感到不爽的吧。
　　她忐忑地想着。

　　没想到蒲嘉栋没有继续纠结在这个问题上，随口问：“看到它了吗？”
　　“什么？”
　　“看来还没见到。”他啧一声，“那就出来看看。”
　　他边说边走向门口，邬叶赶紧跟上去。

　　和蒲嘉栋并排穿过后院窄窄的石子路，抵达前院。

　　用不着蒲嘉栋说什么，邬叶已经既兴奋又惊讶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大太阳下，有只狸花猫懒洋洋地躺在竹编摇椅上，金色的阳光洒在它身上，仿佛每一根富有光泽的毛更加顺滑。它似乎原本在睡觉，听到有人的脚步声靠近，缓慢地睁开眼，在看清楚来人，又忽然原地翻个身打个滚，张开四只爪子，粉色肉垫一览无余，像是在撒娇。

　　瞧见它这幅模样，邬叶蹲在一边，食指屈起，在它头顶轻轻敲了下。
　　又想到究竟是谁将它带过来的，邬叶转过身，蒲嘉栋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她蹲在椅子边，只能尽力仰起脸，阳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那人却忽然挪了一小步，成了她的遮荫树。

　　他逆着光线站，所以邬叶无法确定他刚刚是否有转瞬即逝的一抹笑。

　　“谢谢。”她发自内心道谢。

　　蒲嘉栋不以为意，“这猫是你先发现的，便由你养着。未来就算你去上学，也有阿腾在。所以不用担心。”
　　邬叶听完一时无言，只微微点头。

　　“所以老板，”她眯着眼笑，“我今天的工作是什么？”
　　“是它。”蒲嘉栋下巴抬了抬，点向狸花猫，“带他去做个体检，打疫苗。”
　　邬叶愣了愣，有些愁，“我不确定镇上能不能做这些……”
　　“没说在镇上。”蒲嘉栋摇摇头，“去市里。”
　　邬叶睁圆眼睛：“现在？”

　　蒲嘉栋嗯一声，吩咐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邬叶身后的阿腾：“去拿个纸箱，侧面或者顶部剪一个圆洞出来，里面再铺一层毛巾。”

　　阿腾得了命令，去寻找纸箱子。

　　邬叶也站起来，问出心中疑惑：“可以带猫上火车吗？”
　　“我们开车去。”
　　“阿腾去吗？”
　　“就你和我。”蒲嘉栋忽然垂眼，与眼前少女抬起的脸对上视线。

　　邬叶的唇微启，楞楞地看着他。

　　夏日裹挟着一阵热风吹来，院外老树的枝桠被吹动，树叶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像一串风铃声，吹进她燥热难安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