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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花怜】秋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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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苍山的花树又开了。
谢怜和花城同往年一样,总要在花期来这儿小住几个月。
满山的红枫依旧明艳似火,是曾经一个巨大的怀抱守护着其间小小的破屋和那个白色身影,从满树缨红,花开到花谢,何尝不灼人心…
但终究是抵不过那再度归来之人的衣红。
……
平坦的山道上,走着一红一白两个身影,轻松,平静,银链泠泠。
花城紧扣着谢怜的手,不会紧得人难受,也不会让人顺手就挣脱,万事都能做的面面俱到,怕是只有鬼王阁下了,不过两人怕是都不会想放开了…
像花城这样一出生就是天煞孤星的命,随时随地都可能活不下去的人,也会义无反顾的深爱着另一个人,很可笑对吧?不过也真的很神奇,真的可以做到那种地步,像一个偏执狂一样,十万个人里也未必会有一个…坠入无间也愿永不安息,为他一次次战死,又再度为他而生。
不过像谢怜这样经历过从天堂坠落地狱的人,无论如何都百般吃力不讨好,撞的头破血流也宁死不回头的绝世惊天大傻瓜,同样十万个人里也未必会有一个吧。
这样想想,这两人又何尝不是为对方而生,不是别人,偏偏就是对方,重逢的喜悦怎么可能忍得住…思念会满溢出来,一颗心都装不下,会从嘴里跳出来,会爆炸,手也会再度紧紧牵住,会十指相扣,粘在一起,长在一起,彻底融进一体…
又怎么可能会放开啊…
……
“哥哥,在想什么?”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这才把陷进回忆的谢怜拖了出来。
“三郎…不怕你笑话,这一山枫树,我当年大概把他们当成你守护我的化身了…也幸亏我是这么想的,所以也没有…太难熬…”谢怜感慨道。
花城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太难熬三个字惹得他心口一阵刺痛,抿唇一把揽过谢怜抱在怀里,“哥哥既然这样想了,那三郎何尝不□□幸之至…”话虽是这么说,可谢怜听得出来,他是心疼了。
“好了…三郎,你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你看,我们还成亲了。”谢怜摸摸花城的头。
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第三指的红线,明艳依旧。
花城得到了安慰,收紧双臂用力的蹭了蹭,发丝扫过谢怜颈侧和耳垂,痒痒的。
两人踏过长长的山道,拨开疯长的枝叶,一个小破屋立在那,有些凄凉,但两人的目光不在那儿。
屋前的几棵花树,似乎比前些年更高大了些,满树缨红,谢怜走上前,抬头赏花,不过这次,身边多了个红衣少年。
两人没有停留太久,推开嘎吱作响的小门,屋内和去年离开时一模一样,碗筷成双整齐的放在桌上,席子瘫在地上,同先前寒酸的菩荠观倒是有几分神似。
“三郎,你饿不饿?”谢怜指着来时顺路买的菜。
“我还好,哥哥呢?”
“我也还好,那就留着饿了再吃吧。”谢怜卸了菜,与花城站在窗前望着山下。
山下郁郁葱葱,与往年早已是不同的风景,有河道,有小村庄,勤恳工作的人们此刻一览无余。
相比之下这山顶就有些荒凉了,可谢怜一点都不觉得这里不好。
毕竟重逢之日,上元佳节,明灯又三千,谢怜又见此景呼吸和心跳都好似停止了一瞬,当时的太苍山定是百般摄人心魄,也使一白衣人沦陷。
回味过后,谢怜偏头,发觉一人正盯着他看,正是花城。
那眼神炙热又透着温柔,与谢怜眼眸对上的一瞬间,似乎又多了几分宠溺。
谢怜莞尔,余光扫过山下,突然被一棵树吸去了目光,那树高挺笔直,开满淡黄的花,不过,与其说被树吸引了目光,不如说是树下那物。
一条木板长片被两根铁链吊着,风吹着,晃悠着,是一个秋千。
谢怜盯着那秋千看了好一会儿,差点又陷入回忆的长河,花城顺着谢怜的视线向下看着,不用说什么,也不用问什么,谢怜想干什么他都知道,比谢怜自己都知道。
“哥哥,我出去一下。”花城突然道,转身留了一只银蝶,而后直接向山下跑去。
“……”
谢怜心里知道花城不会再离开,但可能是之前的种种事情让他留下了后遗症,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放花城离开自己身旁,或许是种占有欲吧,谁也说不准。
谢怜就静静的倚在窗边等着,逗弄着那只小银蝶扑扇着翅膀,最后落在第三指的红线上,谢怜知道花城留这一只银蝶是要让他安心,想到这儿心里就有股暖流窜着,一直流到心尖。
过了不大会儿,院子里传来动静,银蝶扑闪着飞了出去,谢怜也跟着一步跨出了门。
屋外,花城脱下外衣垂在腰间,露出雪白的轻衣,手里攥着一条铁链,脚下踩着一块长片。
谢怜在花城的身上瞧见了几分少年形态的影子,莞尔不语,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很严峻的问题,巴着眼睛向山下望,确认花城没有直接把那棵树下的秋千卸来才长舒了一口气。
花城手脚利索的很,几下就把那铁链磨得精亮,似乎与他那银护腕一般光泽,厄命飞出,看似毫无章法的乱劈,却把那长片削的方方正正,连根翘起的木刺都没有。
像花城这样威名在外的鬼王,怕是光提名字都能让人颤上三颤,可如今也会放下身段,只为一人。
说鬼王阁下会干农活,怕是没几个人信,但为了谢怜他做到了,插秧什么的手到擒来,做个门,修膳个房子,不是过分的付出,也不会给谢怜带来压力,就是这样一件件细碎平常的,旁人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点一滴的付出,累积成细水长流,温柔又暖人心,恰到好处。
……
门口的几棵花树算是派上了实际作用,花城选了棵最粗壮的,单手把铁链抡了上去,长片坠在链条下,几只银蝶扑上去落在边角处。
“哥哥在看的是这个吧。”花城一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表情。
“三郎有心了…不过…只有一个吗?”谢怜盯着那秋千,很自然的莞尔道。
花城笑笑不答,转身向那秋千走去,谢怜似乎看到他勾了下唇,情不自禁的也跟了上去。
花城把外衣穿了回去,气定神闲的理了理,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那秋千上。
谢怜疑惑,刚想开口,就被花城一把拉到身前,“哥哥,坐。”
谢怜低头,花城指的正是自己的大腿,这下什么意思他还能不知道吗,这是摆明了要让谢怜坐他腿上啊。
谢怜脸不知为何红了,低头盯着,花城的两条腿生的笔直修长,宽松的裤子也遮不住坚实的大腿肉,线条分明,手感也是不错,谢怜盯着盯着,视线就不知不觉往某处窜…
花城嘴角一直没下来过,歪着头像只小狐狸,眼睛亮亮的,好像在期待谢怜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谢怜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在看些什么,八百多岁的老脸一红,侧身扭扭捏捏的坐到了花城腿上。
这一下并没有完全坐实,谢怜踮着脚尖,有些飘忽不定的,好像坐上去了,又好像飘着。怎么说也是位武神,基本功扎马步什么的还是很在行的。
花城哭笑不得,只感觉谢怜衣服下摆飘在自己腿上,人还在腾空,一边一本正经的夸赞,一边把谢怜按了下去。
这一下真是坐的敦实有力,说来也奇怪,谢怜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坐在花城腿上了,可每次要做这个举动时,老脸都会不自觉的一红。
谢怜的手很自觉的环上了花城的脖子,嘴里有些嘟囔,“三郎…不会很重吗?我最近…吃的比较多…”
自从花城化蝶归来后,谢怜几乎事事都依着他,然而花城的要求没有一条是关于他自己的,三句离不开哥哥,这伙食也是越来越好,馒头虽然还是很常见,但却不常吃了。
“怎么会,哥哥不信的话…那三郎可要努力一下了。”花城莞尔,腿开始抖了起来。
谢怜整个人都震了起来,幅度很大,若不是花城手揽着他的腰,谢怜怕是要颠下去了。
花城就这么颠着腿,腿上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谢怜被震得腿和半边身子都麻了,话也说不出,莫名其妙的错觉简直想让他马上找一个地方钻进去。
那个地方自然就是花城的怀抱了,谢怜一股脑的往里钻,可算得了空说话,“好、好了,三郎,我信了…信了…
“好了,不逗哥哥了”花城抱着他家殿下,话音刚落,那秋千就像有魔力一样自己摇了起来,谢怜好奇,往底下一看,原来是停在边角的那些小银蝶的功劳,四舍五入也就是花城的功劳。
……
秋千随风摇曳着,谢怜靠在花城怀里,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从山顶看着日落,许是有些冷了,谢怜一直往花城怀里缩,腿动来动去。
花城也依着他抱得更紧,随后低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哥哥,别乱动了…”
谢怜身子一震,好像硌着个什么东西,脸又是一红,僵成木头,不动了。
“外面凉了,哥哥,要不要回去?”花城道。
“好。”谢怜刚要起身,花城就手托着腿根把他抱了起来。
“三郎,就这么几步路,我自己走吧…”谢怜无奈的说。
“这么几步路,就让我抱着哥哥走吧。”花城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不容半点反驳。
谢怜拿他没办法,也只得乖乖靠着。
……
“三郎…你…”谢怜回到屋子才开始后悔。
花城整个人都倒了上来,这么一大坨,许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明明是鬼,此时气息却灼热的似是活人,尽数呼在谢怜的耳根,弄得谢怜哪还顾得上什么冷。
“三郎…?”谢怜又唤了一声。
没动静了。
谢怜偏头,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怕是要笑死了,谁知这堂堂的鬼王阁下竟然就毫无防备的压在他身上睡着了…
谢怜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自己又要腰疼了。
谢怜其实有些心疼,说来也挺委屈花城的,这么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王阁下,撂下鬼市不管不说,还要天天陪着他跑东跑西,尽管都是花城自愿的,但再怎么说也是少年人的身子,更何况还比谢怜小了几岁…
谢怜笑笑不语,想把花城从自己身上挪走,又怕把人弄醒了,一时急了,抓住花城的腰侧,直接把人腾空举了起来,又放到一旁。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谢怜自己都惊了,不光别人,他有时也会常常忘了自己是个武神。
……
红烛熄了,花城睡梦中很自然的搂过谢怜。
……
窗外秋千摇曳,银蝶翩跹。
谢怜又梦到他们重逢那日了,
上元佳节,神武大街,惊鸿一瞥,百世沦陷。
他依稀记得,那道红线,明艳依旧,
那段眉宇,狂情野气,不灭反骄,
在紧紧抱住对方那一瞬间,
花城稳稳的站住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