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星球有古怪》虎峪

5、新伙伴的想法

　　屋内外的风儿甚是喧嚣，切尔从黑暗中被吵醒，他迷茫的打量四周，发现自己仍然在那个四处漏风的洞穴里，只不过待遇比第一次醒来时好了不少，至少他这回躺在床上。

　　那个人族跟他的机器人不在，切尔暗自松了口气，现在自己的处境极为恶劣，他需要动动脑子来思考如何摆脱困境，回到隶属的第七军团。

　　动脑子对切尔来说是地狱难度的任务，平时脖子上顶着的脑壳就像个摆设，现在饥肠辘辘，脑子更转不过来。

　　他支撑起身体下床走到洞口，入眼便是一望无际的垃圾山，没有植物、没有科技，漫天的风沙和灰蒙蒙的天空无处不透露着落后与荒凉，这个星球快要死了。切尔心里想，没有比他更倒霉的存在，心中的苦闷无法宣泄，他仰天大吼，声音还没传出去就吃到满嘴的沙子，狼狈的弯腰吐了好久。

　　“哎~~~你醒啦！”

　　切尔直起身，凭借出众的视力看到站在极远处山尖上的那个人族，正手舞足蹈的冲他嚷嚷。

　　比他更倒霉的存在出现了。切尔心中的憋闷一下子纾解不少，他无所事事的在洞里转了转，最后坐在那几株番薯苗旁边，几次伸手想揪一片叶子来玩，正纠结着，洞穴的主人回来了。

　　切尔立马起身摆出防御姿态，他紧盯住走在前面的机器人，对其的敌意异常明显。

　　“你饿不饿？”七月从003身后冒头，将手里攥着的一支浅蓝色营养液抛给对面不太友好的虫，希望他能离自己的宝贝番薯苗远点。

　　切尔潇洒的接过营养液，瞥了一眼后，站直身体，但没有马上饮用那管液体，即便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你是家用型机器人？”切尔仍戒备着003，这个机器人跟他遇到过的所有仿生人都不一样，必须高度重视。

　　“是。”003没太关注切尔，他不在意切尔的敌意与试探，虫族与兽族历来是宇宙中身体素质最强悍的两个种族，就算是受伤的虫族也可以轻易的将军用型仿生机器人报废，更不用说自己只是个家用型。

　　“不可能。”切尔咬牙切齿的否定道“能一脚放倒我的，起码是最新型的第十六代军用体术强化智能机。”

　　“你昏迷前，虫瞳散大、眼列增宽，颈静脉处于怒张状态，体内血液流速加快，中枢神经系统中茶酚胺类递质浓度突破机体承受值，准确来说，你不是被我踹晕的，是自己气晕的。”003耐心地给他解释，顺手将往番薯苗旁边凑的七月拽回身边。

　　切尔听罢，瞬间放松身体，一屁股坐在地上，拧开营养液左右晃晃，看起来心满意足的接受了这个解释。

　　“我叫切尔·费里曼，第七军团战团长，虫族，小家伙，你叫什么？”切尔看向七月，冲他扬了扬手里的营养液，当是道谢。

　　“我叫七月。”七月站在003旁边，一会盯切尔，一会盯番薯苗，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切尔点头表示知道了，一抬手将那营养液全部倒进嘴里，几乎是立刻，他就将口腔中所有的液体全部喷了出来，低头狂咳几声，恨不得将沾过那蓝色液体的舌头都薅下来。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营养液啊。”七月觉得他浪费，不赞同的瞪着地上的水渍。

　　“过期的。”003补充道。

　　这两个二百五！切尔头顶冒烟，自从他当上战团长后就没再没碰过这么难入口的东西，他抓狂的挠了几下地，冷静下来，外面遍地的垃圾，看那小人族的表情，连这过期营养液应该都是牙缝里省下来给他的，自己不能太不知好歹。

　　但那魔鬼一样的味道真心忍不了啊！切尔一脸悲愤，想到接下来还要靠喝过期营养液度日，更加生无可恋。

　　七月不明白切尔的举动，在他看来，这些瓶瓶管管里五颜六色的液体真是神奇极了，有些甜，有些咸，还有的苦，很少有辣的，喝一管起码三天肚子不会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喏，”七月从角落里翻找一阵，将一袋拥有花花绿绿包装的食物递给切尔“费...费尔曼先生，这个给你，你尝尝，我觉得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是切尔·费里曼，你叫我切尔就好。”切尔接过袋子，从里面倒出一些浅棕色的块状物，摸起来硬邦邦的，触感很扎实。

　　“是饼干，003说这是外面很流行的零食。”七月见切尔一副迷惑的样子，热情的上前解释。

　　切尔无奈的点点头，他当然认识饼干，主要是手里这玩意长得不像通常意义上的饼干，他捻起一块儿小心的放进嘴里，谨慎的开合牙齿去碾碎它，过了一会儿，在七月目光热切的注视下，终于点头对这玩意儿的味道表示肯定“嗯~~~！还行。”

　　“是吧。”七月眼睛亮亮的，安利出去的东西被其他生物喜欢是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于是他自来熟的靠着切尔坐下，切尔也非常顺手的从袋子里抓了把饼干给他，一人一虫悠哉游哉的坐在一起磕零食，感情迅速升温。

　　003不打算告诉那边吃嗨了的两坨袋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今日花大功夫做了个撬棍，准备将仍嵌在墙壁里的合金门板撬下来。

　　切尔瞧见003的举动，原地沉思一会，将手里的零食袋子塞给七月，起身去帮忙拆门板。

　　屋内最里边，003将撬棍一头楔进门板与墙壁间的缝隙处，只手施力，门板纹丝不动，他又试了几次，奈何这合金门板嵌进墙中近半尺，只凭他是难撼动分毫。

　　切尔在一边等003试完，拍拍手上的饼干渣，眨眼间五指附上一层黝黑的虫甲，他双掌十指甩呈钩状，‘嚓’一声径直插进门面，那合金做的门板在虫爪下竟如豆腐一般脆弱，切尔双手就这样保持着插进门里的状态，掌心使力，合拢手指，生生将合金门板整个从墙里拽了出来，然后在七月瞪得如铜铃般大的眼睛注视下往洞口走去。

　　他心里升起一股自豪感，抽空瞥一眼七月，整个虫都散发着‘我多牛逼’的气质，切尔就这样举着门板堪堪掠过七月，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就从耳边响起。

　　一人一虫一机器都听到了这响声，然后如同连锁反应般，接连几声‘咔嚓’让切尔脸色一变，忙不迭的将合金门板甩到一旁，哀嚎着弯腰查看自己的双手。

　　七月凑上前去，见切尔虫甲消失的两只手，根根呈鸡爪样扭曲的勾着，抖得如同筛糠，他和切尔都不敢碰，最后是003过来帮忙将手指捋直，缠上些破布条固定。

　　“指骨骨折，腕掌侧韧带与腕伸肌腱损伤，你双手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失能，养几天吧。”003包扎完伤患，继续拖着合金门板去跟门框焊接，留七月在切尔身边安慰。

　　“不要紧。”七月干巴巴的说到，给切尔嘴里喂一块饼干。

　　“合着你是不疼。”切尔手疼又丢脸，元气大伤，对吃的热情消失，恹恹的不太想搭理人。

　　蹲在旁边的七月收起饼干袋，仔细扎好袋口仍旧宝贝似的揣在怀里，放在平时，他舍不得多吃一块，这次用来招待切尔已经消耗掉大半，有些心疼。

　　003将门板焊得更加牢固，天色已晚，狂风又起，他连忙关好门板回屋睡觉。

　　床让给了切尔与七月，003自己收拾出来一小块空地，窝在里面休息，七月将小得可怜的被子分了大半给切尔盖上，自己缩成一团抵挡寒气。睡到半夜，露在被外的手脚突然温暖起来，他舒展开身体翻了个面，继续沉沉地睡着。

　　切尔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惆怅的叹了口气，身上的伤本就没好，今天又雪上加霜，疼痛逼得他根本合不上眼，情况似乎不能更糟糕了。

　　但他还好好的活着不是吗？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回到军团，总有一天会再见到他的兄弟们！伟大的亚撒·安斯格元帅保佑我！

　　切尔神神叨叨一整晚，等天擦亮就起身，003听到动静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门，两人站在一座垃圾山的山腰处向远处眺望。

　　“真是个见鬼的地方！”切尔大骂一声，呼出一口浊气，弯腰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不知道身上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你身上的伤口有些已经开始发炎，今天要找些酒精消毒，可以做绷带的干净布条也不多了，再找些吧。”003对现在的环境已经随遇而安，没有跟着切尔发泄情绪。

　　“你真是我见过最怪异的机器人。”切尔转头看向离自己几步远的003“你的主人竟然会听你的话。”

　　“七月不是我的主人。”003弯腰开始寻找需要的物资，同时一丝不苟的给切尔解释“我随着垃圾处理舰来到这，在这住了大约三个月后，南边发生了一次地震，我在那里发现七月，他救了我，我也救了他，然后我把七月带回来，给他起了名字，我们生活在一起，但他不是我的主人。”

　　“原来是这样。”切尔了解个大概，也学着003的样子开始在垃圾堆翻找物资，但他手指不方便，效率大打折扣。

　　“你是初代的那批机器人，”切尔感叹道“多久之前的事了......你的右手怎么了？”他发现003只用左手翻找，右手软塌塌的垂着，没什么动作。

　　“线路出了问题，没有专门的工具和配件，只能慢慢修复。”003不在意地冲他晃了晃右胳膊，右手随着动作荡来荡去。

　　切尔点点头，又翻了一阵，七月气喘吁吁的爬上来找他俩。

　　“你还有伤，先歇一阵子。”003将翻到的一颗红色编织圆囊递给七月，让他带回去玩。

　　“他受伤了？”切尔有些困惑：看起来能吃能睡的。

　　“你掉下来那天，冲击波把他掀飞，撞伤了肋骨。”说到这，003才对切尔有些许的不满“门也是因为你才被掀掉卡在墙上的。”他补充道。

　　切尔听罢不太好意思的冲他咧了咧嘴，存着的那点儿拿手伤邀功的心思彻底打消，老老实实的同003一起找物资。

　　傍晚回到住处，七月正往屋里搬晒完阳光的三瓶幼苗，003去洗找来的脏布，切尔看着走路歪斜的七月，心中含了些许羞愧，将特意为他找的牧根果摆在床上，唤七月到身边来。

　　“你捡土块儿回来做什么？”七月看着那几块拳头大小、灰扑扑的土疙瘩，不解的问到。

　　“这是矮人部落的特产，能吃的。”切尔解开手指上缠的布条，虫甲只覆盖住一个指尖，‘噗嗤’一声将果子的外壳捅破，乳白色的浆果汁顺着捅出的孔洞往外流，他用覆着虫甲的指头在果实上那么一划，土石质的外壳就从中间剥落，露出内部嫩白色的果肉。

　　“尝尝。”切尔把剥好的果实递给七月，后者小心翼翼地接过去。

　　七月盯着眼前颤巍巍的果肉不自觉地吞口水，独属于食物的芳香钻进鼻腔，他迫不及待地张嘴咬上一口“好吃！”甜滋滋、滑溜溜，嚼起来软软糯糯，这果子颠覆了七月对食物的定义！

　　“这玩意叫牧根，只要不剥外面这层壳就坏不了，我跟着元帅去他们矮人的图卡拉星做军事访问，第一次知道它能进嘴，好吃吧！”切尔蛮喜欢七月这个傻乎乎、好养活的人族，而且又是自己害他受伤，自然要找些稀罕东西做赔礼，他这一天翻翻找找，果然见到被当作土块丢弃的牧根果，这果子长相太随意，流通性也不算强，经常会被不认得的种族当垃圾丢掉，但只要费功夫去辨认，总能在一堆土块中翻出几个。

　　剩下的果子让七月当宝贝蛋儿藏了起来，他抱着藏牧根果的铁盒子去给003看一眼，然后不知道塞进哪个犄角旮旯了。

　　半夜时分，等七月睡熟，伤口疼得闭不上眼的切尔去找歇在角落里的003聊天，两人天南地北的扯闲淡，渐渐打算起以后。

　　“我想去我掉下来那地方看看，机甲上万一还有能用的东西，全卸下来，哎，我那上面有工具箱，没摔丢的话，你看看能不能把你那右胳膊修好。”切尔提议到。

　　“等你伤好些再说，你跟七月现在都不适合远行，”003倒是不急着修胳膊，他和七月现在最上心的就是成功将番薯苗种到地里，这些幼苗多灾多难，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结果。

　　“小七月又不缺东西吃，种那玩意干嘛，劳心劳力。”切尔摇摇头“况且你们比我清楚这儿的鬼天气，活下来的概率你会没算过？”他反问003。

　　“不超过10%，”003在做每一件事情前都会算成功率，他看向床上睡着的七月，眼神里突然迸发出希望“但是万一呢，万一能活下来，哪怕只有一株，七月以后就会有食物来源，他就能活下去，这儿的垃圾山总有翻空的一天，到那时，如果没有植物、没有其他生命、没有水，七月怎么办？”

　　切尔被问得愣住，随后了然一笑，是了，他是一定会离开的，但七月和003可能要长久的在这颗濒死的星球上活下去，他们总要为吃的、喝的想办法，种地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哎哎！”切尔久不运转的大脑终于动了动，他拍拍003，提高音量“不是有垃圾处理舰吗！这儿不是会有垃圾处理舰来吗！到时候，咱们想法子上去，离开这鬼地方，我回我的军团，你俩找个山清水秀的星球定居，岂不美哉？”

　　003冷冷的盯着切尔，这几天的相处已经快让他忘记虫族是宇宙中最残暴的种族之一，他们天性好战，不会甘愿蜗居于一方天地间，但凡有机会，切尔是要走的。

　　“我不会走，七月我不知道，你明天可以问问他，不早了，回床上睡吧。”003结束闲聊，率先闭上眼睛。

　　切尔莫名其妙的被甩脸子，他心中对面前这个机器人怪异程度的评判又上升了一个等级，003像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会开心、会生气、甚至怀揣希望，这些情绪可能出现在一个仿生人身上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几天与003相处时常常会忘记他只是一具零件组成的机器，七月也和他有同样的困惑吗？切尔躺在床上，只思考了一会儿，疲惫与疼痛就将他的意识拉入一片漆黑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