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临鹤》十三春夏

18、第18章

　　18.

　　她决定要画鹤的事情，明明才跟小徒弟提起过，不成想顾昀生就跟在自己身上装了监控似的。

　　顾昀生看到她一脸狐疑，淡然地笑了笑，抬起下巴示意。

　　“我看你盯着这些作品那么久，估计心里也有想法吧，我知道你也是个小画家。”

　　小画家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莫名有些宠溺。

　　赵珈宜觉得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她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顾昀生很细心。

　　“画家算不上，就是喜欢画点东西而已。”

　　“大鹤自古就是文人墨客喜欢的素材，我当然也不例外。”

　　赵珈宜指着那些丹顶鹤的画作，和他闲聊。

　　“我跟着我小姨学习，专注国学绘画的研究，山水我画的都很好，唯独这具象的仙鹤，却是差点意思。

　　曾经我办画展的时候，有个人说我画鹤没有神韵，后来他就天天给我发他家鹤场的那些丹顶鹤视频，让我领会真实的仙鹤，我进步不少。”

　　赵珈宜没想到，借着离婚这个机会，来鸢北还见到了那么多的丹顶鹤。

　　还让她有了一段从未拥有过的近距离体会，她对于大鹤的领会又多了一层意思。

　　这里好像赋予了她别的意义。

　　所以她决定，年底的创作，还是一开始的选题，百鹤图。

　　顾昀生笑了笑，打趣道：“能在你面前直言你画鹤没有神韵的人，想来也是胆子够大。”

　　一时间赵珈宜不知道他是在损自己，还是损小徒弟。

　　她吸了口气，郑重道：“那人已经成了我的徒弟，我们两人现在是共同进步，这种师生情，顾先生大概是不懂的。”

　　说完便双手负在身后，走出展览厅。

　　顾昀生瞧着她的背影，眉眼渐弯。

　　他怎么不懂呢？比任何人都懂。

　　距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天边的太阳还没西下。

　　赵珈宜打算回去找思妍，但上车后，顾昀生并没有带她回办公楼，而是往相反的方向，来到了沼泽深处的一处大坡地段。

　　前面建起了一条长长的观赏大道，但目前还没有正式对游客开放，只有赵珈宜和顾昀生两人在上面走着。

　　他看了一眼时间，让赵珈宜站到栈道中央去。

　　“你去那边站着等我，十分钟后听我的哨声。”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口哨，赵珈宜不明所以，正要多问，顾昀生转身往大坡走去。

　　赵珈宜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着反正也没事，便双手撑在栏杆上，半个身子探出去，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草甸，逐渐出神。

　　直到哨声传来，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人影手持红旗，从土岗后坡跑出来。

　　紧接着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群丹顶鹤，它们从坡上腾空而起！齐齐面向赵珈宜所站的方向飞来！

　　它们在赵珈宜的头顶盘旋呼啸，她的惊呼声与鹤鸣交织一起，随即又有几只滑翔停在了赵珈宜面前，亲昵地围在她身边张翅行走。

　　赵珈宜下意识想去掏小鱼干，只可惜她现在没有穿工作服，没有带上它们喜欢的零食。

　　她感到几分歉意，于是想走到顾昀生面前看看他有没有可以给它们奖励的零食。

　　没想到自己走几步，后面的仙鹤也跟着跑几步。

　　后来赵珈宜朝小山坡直接跑起来，仙鹤也是半张着翅膀，和小跟班似的，她被逗得咯咯直笑，情绪高涨。

　　来到顾昀生面前时，那双眼睛一片通亮。

　　“顾昀生，它们怎么这么听话？”

　　感觉比西边鹤场的那些还要通人性。

　　顾昀生见她衣袖上系着的蝴蝶结跑散，下意识的帮她重新系上。

　　垂眸之际告诉她：“这些都是驯化过的留鸟，每天都会放飞，等保护区对外开放后，它们就是区域里的台柱子。”

　　“你们胆子真大啊，要禁止动物表演的！”

　　顾昀生笑出声：“它们这哪是表演，这是它们每天最开心的时刻。”

　　放飞天际，夜晚归巢，在得到人类保护的赖以生存的家园里留下来，多好。

　　赵珈宜笑了笑：“开个玩笑啦。”

　　“那顾昀生，我算不算这里的第一个游客？”

　　顾昀生仔细想了下，点头道：“严格来说，你的确是。”

　　两人正说着，一只丹顶鹤小跑着过来，长颈绕到两人中间，在顾昀生的掌心里轻啄了一下。

　　赵珈宜想到什么，马上掏出手机。

　　对着他们的脸来了一张自拍：“顾昀生！看镜头！”

　　随着一阵快门声，大鹤的小脑袋在他们两人中间，一脸好奇地盯着镜头。

　　这张照片让赵珈宜十分满意，马上发到了顾昀生的微信上。

　　“给你留个纪念，就当作结婚两人的‘蜜月’行纪念照了。”

　　她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小牙齿。

　　又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后天去了淮城后，我们两个算是彻底解脱了。”

　　顾昀生保存下那张图片，随口问了一句：“想没想过离婚之后怎么和你家人交代？”

　　赵珈宜耸耸肩，朝他投来求助的目光：“这个有点难搞，不过……顾昀生，我们现在也算朋友了，如果我被赵家赶出来，可以投奔你吗？”

　　“后果这么严重？”顾昀生盯着她，说，“迟早都是投奔，不如不离婚，在这呆着性质一样，我不约束你。”

　　赵珈宜警惕抬眸，探究性的观察了他几下。

　　“你发过誓的，知道言而有信四个字怎么写吗？”

　　看她那警惕的样子，顾昀生忍俊不禁：“不为难你，把身份证发我，我去安排机票，后天一早出发，以免夜长梦多，如何？”

　　赵珈宜想了下，编辑信息的手忽然停住。

　　只见她抬起头，直接抓住顾昀生的手摇头：“不行。”

　　“如果我们现在去淮城，陈立安一定会跟着，其他的人估计也会发现我是去淮城离婚的，到时候恐怕我们刚落地，就要被我妈妈的人接走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她还得另外想想办法。

　　“这样吧，我们先不着急订票，我今晚想想办法怎么去淮城，等我消息，OK吗？”

　　顾昀生点头，这件事按照她的想法来就好。

　　紧接着赵珈宜又把手机递到他面前问：“不介意出现在我朋友圈一次吧？我想让我妈妈他们看看我在这里和你过得很开心。”

　　放松警惕，这一点顾昀生自是明白她的心思。

　　所以随她去。

　　得到肯定的赵珈宜，二话不说地点了发送。

　　很快，很少发布朋友圈的三小姐，朋友圈里忽然出现了和一个男人的合照，不过这条圈，仅对家人可见。

　　他们回办公楼的时候太阳已经渐渐西下，赵珈宜躺在副驾驶位上打盹，直到一阵手机铃声的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睁开眼睛，便看到顾昀生将车停在路边，正在打电话。

　　对方的声音赵珈宜还能隐隐听见。

　　好像……是他家人打过来的电话。

　　“珈宜在你身边吗？方便让她和爷爷通个电话吗？”

　　顾昀生淡然道：“老爷子，她在睡觉，不太方便和你通话。”

　　一听到睡觉两字，顾老爷子眼睛都变亮了！但还是非常郑重地交代这孙子。

　　“阿生你也不小了，某些方面要注意克制，这才几点啊，都没入夜，还有啊，珈宜是女孩子，要多多尊重，保护她，听到没有？”

　　无端听到这话，赵珈宜被逗笑了。

　　这笑声好巧不巧就被老爷子听到。

　　“你是不是骗我呢？珈宜在你身边没有睡觉是吧？珈宜啊！”

　　赵珈宜端正神情，出于礼貌，她还是客客气气地回复了一句：“爷爷好。”

　　面对赵珈宜，老爷子的声音立刻温柔起来：“诶，珈宜你好，我是爷爷。这两年了，还是第一次和你通电话，我还有些紧张，你在鸢北可好？阿生有没有欺负你啊？”

　　顾昀生一脸无奈，赵珈宜干笑，她嘴巴其实不甜，但面对长辈，她还是尽量学着思妍的口吻应付着。

　　“没有的，爷爷放心，我和阿生都很开心。”

　　“开心就好，看到你们两个终于在一起，爷爷心里很高兴，要是有时间的话，一定回淮城看看老家，顺道也让爷爷见见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一定会回来看望爷爷的。”

　　老爷子被哄得极为高兴，电话里都是他的笑声。

　　顾昀生都记不起来，他这一辈子，和老爷子通话什么时候这么开心过。

　　老爷子若是看到了他们的离婚证后，会不会当场气晕过去？

　　顾昀生忽然有些后悔让她接这通电话。

　　好在没聊太久，他三言两句就打发了老人家。

　　前面就是办公楼，赵珈宜顺势开门，却没想到下车后竟一脚踩到泥巴坑里！

　　“顾昀生！”

　　她求助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她整只脚都陷进去，另一只脚还站在车里，使不上力气来。

　　顾昀生停车的时候没注意这里的泥坑。

　　只见他立刻下车，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紧紧抱着她的细腰，欲将她从泥坑里拎出来。

　　赵珈宜顿了下，随即马上回抱他，圈住他的脖颈一直不松手。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这样救你，不生气吧？还是我找人过来拉你？”

　　赵珈宜收紧圈住他的双手：“生什么气！拜托你在救我。”

　　见此，顾昀生猛然发力，一下子把她从泥坑拎出，赵珈宜整个人都紧紧挂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