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贺岁篇 盛世锦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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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年三十，战事稍息，宫中大宴，王趁兴醉，战神零侍……”
——《南苑起居注》
正值新春极喜之际，寝殿的宫灯都换了红烛，一团团绯红如霞，托着灼灼的火光，满室辉煌绚丽。
走在前面的宫人推开殿门，入眼便是好似花团锦簇般的一殿暖红，无邪不觉一怔，心里跳出“喜房”的字眼，脚步不由停了下来，倚在身上的人立即发出不满的低咳，无邪撇撇嘴，扶在他腰上的手轻掐一记，身上人顿时一僵。
无邪还觉恶作剧得不够，勾唇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的将醉酒的国君打横抱起，快步迈进寝殿，撩开垂幔，把倚在身上的人轻轻放在卧榻上，然后放下纱帐，挥手屏退随侍的宫人。
殿门“吱呀”一声合上，原本酒醉的人猛然坐起，迷蒙的眼眸恢复清明，声音淡然，“零，捉弄人是否有趣？”
无邪忍不住弯下腰纵声大笑起来，笑声震得纱帐起伏不断，纱影氤氲了少年清秀的侧脸，看在麒麟眼中是别样的风华朦胧，故作的冷淡表情顿时柔和下来，带着几分宠溺地看着床前的少年，听他清亮的嗓音里盈满的开怀，疲惫的心也慢慢放松。
“为何装醉？”
“为一夜清闲。”
“哦？”无邪挑眉，“既如此，我不打扰了。”
说着，无邪转身欲走。
“等等。”
衣袖被拉住，本就没迈开的脚步便收了回来，无邪“扑哧”一声又笑了，“捉弄人的确有趣。”
“零……”
麒麟撩起纱帐，翻身下床，拉起少年的手往殿后走去。
“去哪儿？”
无邪疑惑，却没有挣开麒麟的手，任他拉着穿过一殿迤逦的红光，穿过后殿的暗门，走进清冷的夜色。
“寻个好地方守岁。”
两人敏捷地避过巡视的护卫，悄无声息地出了王宫。
长街两侧的房屋灯火灿然，大门旁都悬着两幅桃木板，上书“神荼”、“郁垒”二神，屋楼上用长竿悬挑灯盏，都是春节的习俗。
无邪饶有兴致地一家家看过去，那天灯或红或白，或纯色或勾花，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麒麟只是一言不发地拉着他，漆黑的眼眸里流过缤纷的光色。
两人慢慢走过冷清的长街，头顶是各色灯盏汇成的漫天光彩，身后是洒了一路的紧密身影。
很快，两人来到高大的城楼下。
无邪用一块石子引开守卫，和麒麟飞身跃上石梯，在夜幕掩护中拾阶而上，来到城楼顶端。
站在王城最高点的城楼，整个王城都尽收眼底。
星罗棋布的屋舍，横纵相交的街道，还有谁家院落飘出的隐约笙歌，没有战争纷扰的王城安宁祥和。
王城中灯盏千万，而天际繁星似钻，星光灯彩相映成趣。
是何处得来一面无边的镜子，横在天地间，完美地映出不知是哪方的点点光海。
“当真好去处！”
无邪赞了一句，回身却撞上一团莹白的光亮。
麒麟正挑了一盏灯递到无邪面前。
无邪接过灯，在麒麟的示意下挂到城楼的飞檐下，麒麟自己又点燃一盏灯，挂在另一边。
“这是作甚？”
无邪不解。
“你看。”
顺着麒麟手指的方向看去，无邪看到城外的荒野上蓦然亮起一点白光，然后数十里外又是一点，再一点……
白光不断蔓延而去，遥遥远望，浓稠的黑暗里仿佛出现一串莹亮的珠链，一直蜿蜒到视野之外的远方。
“你，可是有何谋划？”
只见眼前的青年脸上慢慢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
“不过是向北荒军致贺。”
无邪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旋即了然地一笑，
除夕夜，百姓团聚，合家相庆，乐也融融。
然而北荒大兵压境，南苑的国君却要趁此良宵，定计破敌。
看着麒麟站在围栏边，黑色的衣袂被寒风扬起，像要融入夜色中。
无邪的心不觉一动。
还有多少个除夕能共度？
还有多少年，能看见这个青年？
乱世危国，还有多少时间？
无邪心里涌起浓浓的酸涩。
城外荒野茫茫，不见前路。
过了很久，那串珠般的灯火忽然变了颜色。
好像有一支无形的笔涂过，莹白的光色都被抹成了朱红，一路红到城墙下，却是无数举着火把的军士聚在城门前，轰然欢呼。
无邪看到麒麟凝重的神色终于融化，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
“恭喜。”
无邪微笑着拱拱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摸进自己怀中，很快掏出一物来送到麒麟面前。
是一块精美的桃符，上刻着栩栩如生的黑色麒麟。
“我听说，送桃符是此地风俗。”
“恩。”
麒麟摩挲着那块桃符，抬起眼看过来，晶亮的黑眸目光灼灼。
“你可知无论何地都有的春节风俗？”
“哦？是什么？”
“就是如此。”
“如此？”
“守岁者，和重要之人相守，如此而已。”
白灯映照下，麒麟含笑道。
有莫名的喜悦在胸中翻滚，无邪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城楼下声浪震天，火光涌动。
城楼上，不过两灯相对，但笑无言。
远远地传来一声梆子响。
“……旧岁已过，新春到！”
“恭贺新禧。”
“新禧同乐。”
“怎么还不走？”
“零。”
“恩？”
“零……”
正月，北荒举兵攻城。
此战，王重伤。
三日后，王奇迹般复原。
再一日，北荒军覆灭。
只那夜灯下一笑，从此后岁月寂寥。
谁家天灯独亮？
桃符寄望。
一声唤，一声长。
下、
“……王佯醉，以天灯为号，夜袭北荒军，破敌数千。返宫，王持一桃符，爱不释手……”
手中静静躺着那卷《南苑起居注》，经年未改的雪白帛面上写着难懂的古老文字，往事翻译成如今，只有远去的硝烟和隽永的温暖。
遥想当年的那个除夕，吴邪嘴边扬起一抹笑容。
那些惊心动魄的日子竟然就这样一天天远去了。
悲伤和狂喜，千百种心思过往都沉淀成了怀念。
得与失，从来都像天空中的浮云聚散。
故事没有终结，谁能猜到下一章节的笔锋顿转。
所幸弯路走得虽多，最后还是走到了初时的心愿。
而以后会发生什么，他都懒得费神去想，他只知道，有一个人会在他的身边，很多很多年。
落地窗前，身形挺拔清瘦的那人静静侧身站着，半边脸朝向吴邪这边，也不知是看着窗外，还是看着他，阳光从他身后泼洒下来，金灿灿的晃花了吴邪的眼。
明明就不是太亮的光线，怎么就晃了眼呢？吴邪微微皱起眉。
“怎么了？”看到吴邪望着自己出神，张起灵慢慢走过来，靠着吴邪坐到沙发上，金光勾勒的俊脸放大在眼前，直让人目眩神迷。
“几点了？”吴邪忙移开视线，也移开了话题，心说小爷是抽什么风，都是看了那么久的脸了，居然还被电到？！错觉，绝对是错觉。
（南：电到小邪的不是哥，是寂寞。
众：贺岁篇不许插播广告！拖走！）
“11点10分。”
“恩？这么晚了？”吴邪蹭地跳起来，“快走快走！团圆饭都迟到的话，我会被老妈念到死啊！”
说着，吴邪匆匆忙忙地拎起带给爸妈的礼物，抓过外套就往门外冲。
“吴邪。”
“干嘛？”
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呼唤，吴邪随口应了一声，扭过头，一条洁白的柔软轻轻地围上脖颈。
“今天降温，外面冷。”
吴邪笑了笑，站在门口任张起灵给自己整理围巾。
半开的门被冷风吹得吱吱作响，露在外面的手顿时感觉到森然的凉意，吴邪赶紧抓住张起灵的手，他的手更是冰凉得让人心疼。
吴邪拉起他的双手送到唇边，一边呵着热气一边轻轻揉搓，直到冰冷的皮肤变得温热滑腻，才握紧他的一只手拉着他出了门。
张起灵安静地看着吴邪做完一切，最后在他唇上轻点一下，微笑不语。
钻进小金杯后一路狂飙，吴邪两人总算是赶在开饭前回到家里。
进了门先跟众亲戚朋友寒暄了半天，然后充当散财童子给各家的小孩发了一圈压岁钱，直到吴妈妈的开餐菜都变成了冷盘，两个人才从一大窝小孩中抽出身来，被推上桌子。
吴爸爸一看张起灵和吴邪来了，立刻拍着身边的座位示意两人坐下，还特别指明让张起灵靠着他坐。
吴爸爸爱酒，以前老是抓着儿子练酒量，父子两人相互灌酒，不到两人同时趴下就没个完。可是吴邪从几年前受过伤后身体就不怎么好，被张起灵严令限制成三杯的酒量，胖子还开玩笑地叫过他“吴三杯”。吴三杯，不对，吴邪自然就不能再陪老爸拼酒。不过好在张起灵的酒量深不见底，第一次上吴家见家长的时候就把吴爸爸给震了，从此吴爸爸一见张起灵就高兴，每次都要拉着人喝个痛快，这两人有喝有说其乐融融，吴邪在一旁看着也开心。
面对千杯不倒的张起灵，吴爸爸很快就喝得有点晕乎，被吴妈妈劈手夺下酒杯，在自家夫人的“监督”下认真地夹菜吃饭。
吴邪看着爸妈的相亲相爱，忍不住想笑，赶紧低头一个劲地往嘴里扒拉米饭。
碗里突然从天而降一根绿油油的青菜，抬起眼只见张起灵目光灼灼的视线，像在催促他快些吃下去。
可恶！我讨厌青菜！吴邪竖起眉瞪回去。
青菜对身体好。张起灵仍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吴邪狡黠地一笑，也不甘示弱地夹起一块青椒放进张起灵碗中。
看到张起灵微蹙起眉，吴邪得意地把青菜放进嘴里。
呃，真苦。
一顿团圆饭吃得热闹非凡，其中觥筹交错自不必细说。
吃完饭，两人又被亲戚们抓去打牌。
玩的是八十分，四人分两组，除了牌运好坏，最主要的就是靠两人的配合。
吴邪和张起灵两人默契极好，你来我往交接得天衣无缝，直把两个亲戚看得一愣一愣，心道这两人莫非有心灵感应？
一下午的时光就在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八十分游戏中度过。
夜色慢慢染上窗棂，从早上就开始的鞭炮声也随之喧嚣起来。
年夜饭又是几桌盛宴，吴爸爸又和张起灵喝得不亦乐乎，就连吴邪也被允许喝满了三杯。
白瓷的小酒杯从圆桌的各个角度汇聚过来，宛如在桌上开了一朵白色莲花，清脆的碰撞声连连响过，大家都笑着高声说出新年的祝福。
吴邪收回酒杯放到唇边正要喝，张起灵忽然碰了碰他的手，两人飞快地撞了一下酒杯，相视一笑，这才端杯一饮而尽。
年夜饭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大家都还要赶回各自的家中。
吴妈妈给儿子带上一大堆东西，又嘱咐了几句，然后送两人出门，吴爸爸没多说什么，只是意犹未尽地对张起灵说了句，有空咱爷俩再接着喝。
城市的夜景辉煌璀璨，行道树上挂着流光溢彩的彩灯，树间悬着大红的灯笼和中国结，路灯也被装点得精美别致。
小金杯一路行去，缤纷的灯光在车窗上汇流成河，点点滴滴都是节日的喜庆色彩。
吴邪扶着方向盘，张起灵则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收音机里传出的广播节目全是春节的祝贺，各样人声兴奋地说着贺词，打趣的，深情的，机巧的，博大精深的中文怎样也说不尽。
吴邪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和麒麟两人拉着手走过寂静的长街，走过很多家团圆，无声地走向一次紧张的夜袭……
“啪！啪！噼里啪啦啪嚓！”一个小孩拉着串鞭炮从车外跑过，嘻嘻哈哈地笑叫着听鞭炮在身后炸响，远处的天空，拖着青烟的烟花冲上云霄，轰然炸裂成绚丽的漫天华美。
没有战争，没有乱世，大家都在用力地张扬着幸福。
千百年的王朝更迭，为了不就是这样的结果？
世上已没有睥睨天下的灵兽麒麟，没有了可以颠覆一切的力量，吴邪只是个普通人。
当然普通人也可以做很多事，例如，惜取眼前人。
“起灵。”
“恩。”
“到家了，下车吧。”
电视里自然是一年一度的春晚。
和往年一样，大多数节目无聊而闹腾。
吴邪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不住数落春晚的导演越来越脑残，张起灵只是抱着他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应上一句。
小虎队，或者说老虎队出场的时候，吴邪还是小激动了一把。
毕竟是听着他们的歌长大的一代人，不论这三人身材是否走样，歌声是否依旧，对吴邪而言，能够再次看到他们三个一起站在舞台上，唱着多少年前深深迷恋过的歌，都是一件让人感动得几欲落泪的事情。
往事不能重现，但心情却可以续写，谁说断了的命运不能重新连接？
“起灵，我小时候超喜欢小虎队的歌，知道他们解散的时候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恩。”
“不过后来长大了，也就没什么感觉，还以为会一直耿耿于怀下去呢。”
“吴邪……”
张起灵想说什么，吴邪却挥挥手打断他的话，继续说下去，“谁知道今天再看到他们，居然还像小时候一样兴奋，呵呵。所以说，有些心情会一直存在，就算不小心遗忘，只要再次见到当初的人事，仍是会怦然心动。”
张起灵听了吴邪这一番告白，目光闪了又闪，最后凑过去在吴邪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恩，我知道。”
一生一次的心动。
世界再大，时间再久，牵动我心的，也不过唯一的一人。
零点越来越近。
电视的声音渐渐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
吴邪实在忍受不了无聊的晚会节目，也兴奋地抱上硕大的烟花，和张起灵两人关好门，蹬蹬蹬冲下楼，找块空地放好烟花后，就退到一旁，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盯着表盘上缓慢移动的秒针。
烟花绽放的声音像是时间的脚步，轰隆，轰隆，一秒接着一秒不断响起。
漆黑的天幕变成了巨大画布，接连绽开绝美的花朵，整个世界不停变换着色调，每一种都叫做温暖。
终于，秒针在万众期待中慢慢走向数字12。
张起灵手一扬，一团灼热激射而出。
导火索“嘶嘶”作响的时候，吴邪也开始大声地倒计时。
“10、9、8、7、6、5、4、3、2、1！”
“轰！”
红色的光球腾地冲上天际。
“新年快乐，起灵！”
“吴邪，新年快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伴随着笑声连连。
“砰！”
头顶绽放出精美极致的硕大烟花，像是覆盖了整个天空，光影闪烁，映照着携手而立的两人的身影。
“……观众朋友们，虎年到了……”
电视里隐约传出晚会的声音，广袤的中国大地全都沸腾起来，祝福的欢笑和烟花的美好满溢在九州各处。
家，都团圆。
举国，尽情欢。
有情人两两成双。
但见烟花漫天不断。
好一派盛世锦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贺岁篇 盛世锦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