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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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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今乱世百载,有大荒崛于北,乘龙脉,秉霸气,扫六合,振宇内,聚天下而启盛世……
那是两千年前,正确的历史。
然而,因为他的插手,搅乱了应有的宿命。
本该早亡的南苑一统九州,却因根基孱弱,王朝只历百余年便夭亡,诸雄割据,战乱再起……
麒麟乱世,命运分崩离析。
可是不会有人知道,颠覆了整个天下,是为了铺设一条可以和他携手的道路。
麒麟,起灵,你会不会知道,我把世界推入万劫不复,也只是为了可以走到你的身边。
轻轻地一挥手,黑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密室的石门。
不等残留的灼热散去,吴邪便迫不及待地钻进门里,只怕晚了一秒就会追悔莫及。
不大的密室被青幽的鬼火照得分外阴森可怖,粗略扫了一眼,吴邪看出这间石室其实是一间墓室,除了没有棺椁,其余的布置一应俱全。
心颤抖了一下。
这间地宫藏匿在麟德殿后,修建得和麟德殿一模一样,是他——麒麟为自己准备的的陵寝。
他,想要一直在这里等自己回来……
“你来做什么?”一个冷淡的声音失神的吴邪唤了回来。
“小哥,我是……”吴邪习惯性地想要解释,却在看到闷油瓶的样子后就怔住了。
要受多少伤,才能流血流成这样?
人身上有多少血,怎么会流出这么多呢?
闷油瓶被青幽的鬼火束缚在墙上,像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衣服已经被撕扯地只看得到一丁点布料,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被血染红……
如果是别人这个样子出现在吴邪面前,他肯定会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或者死定了。
可是那张血污的脸上,灿若星辰的双眸却依然如常闪耀。
看向自己的时候,也还和平时一样波澜不惊。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吴邪惊讶自己可以平静地看着受刑般被禁锢的闷油瓶,听他继续冷冰冰地说:“走开,不要碍事。”
不是恨他吗?为何看到他受伤还是会痛……
不是爱他吗?为何看到他受伤已经不会激动……
恨与爱都太过沉重,这颗破烂不堪的心已经无法去感受。
两千年的爱与等待,一瞬间的幻灭。
现在,吴邪只能微微一笑,轻声说:“呵,你好啊。”
“是你!”身边爆发出一声大喝。
吴邪这才注意到眼前这只邀请自己来的正主。
和鬼片里不一样,这只鬼不是半透明的,除了浓重的阴气,从外貌上看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一身戎装,气宇轩昂,剑眉星目,如今虽是鬼魅,依然是十足王者霸气。
果然是本该君临天下的人呢。
吴邪暗叹。
“对,是我。”吴邪挑衅地一挑眉,“是我杀了你,是我夺你江山,是我让你怨恨难消徘徊在这里两千年,那……又如何?”
“你!”北荒王暴怒,身边怨气大盛,手搭上腰间的佩剑,似乎要立刻拔剑出来把吴邪碎尸万段一样。
“哎,淡定,淡定,”吴邪又换上纯良无害的笑脸,“呐,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来了,你说话算话啊,先把其他人放了。”
“孤王被此人欺瞒,已经依约放走了其他人等,这一个,哼!让他自行离开便是,孤王不加阻拦!”说完,一拂袖,闷油瓶身上的鬼火立即散开。
哎,古人就是好说话,哪像现在的生意人,得寸进尺,讨价还价的要磨上好久。
吴邪摇摇头,赶紧过去接住闷油瓶。
“小哥!你,你撑着点!”吴邪第一次对麒麟没有疗伤的能力这一点感到痛恨。
“走开。”闷油瓶却一把推开吴邪,摇摇晃晃地滑坐在地上,重重地喘着气。
“小哥……”吴邪缩回伸出的手,也蹲下来,平视着闷油瓶。
“不是说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来送死?”
“和你无关。”
“为什么要来?”
“……”
沉默了一刻,吴邪动作轻柔地扶起闷油瓶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已不再淡然,满满的都是复杂的情绪。
“我不懂人类的情感,我也不想再猜你的想法。我答应过你,你说的我都会信。你说不喜欢我,我信;你说那样对我只是为了试探,我信;你说不想看见我,我信……现在,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闷油瓶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猛地抓住吴邪的手臂,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吴邪……你,你要做什么?”
“告诉我,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吴邪微笑着又问了一遍。
因为我已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你,就让你来决定我们的结局。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吴邪微笑得觉得脸都要僵硬了。
闷油瓶一动不动地看着吴邪,最后放弃似的闭上眼,平淡地说:“愿望我不知道,只是,我不想再和你有牵扯。”
“是吗。”吴邪松开手,任由闷油瓶低下去头不再看他。
那一刻,他听到了天空崩落的声音。
长久以来的不安和揣测都停止了,他再也不用为闷油瓶的一举一动牵肠挂肚。
因为那人已经决定,不要自己参与他的未来。
吴家的长孙有自己的家庭和人生,也许还可以继续生活下去。
可是麒麟无邪要怎么办,他是为那人而回来的,如今,他已经没有容身之所了。
“张起灵,你听好,我现在向你坦白。”
不管闷油瓶是不是依然低着头不看自己,吴邪自顾自地开始说。
“两千年前,麒麟是我,二十年前,齐羽是我,你会变成这样,会失去记忆,是因为我。你的过去,就快要被我湮灭掉,你无法阻止。而我将要做的事,与你无关。还有,我不会解咒的,要恨我的话,尽管恨好了。你只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没有过去,只有未来,就这样空白一片地活下去!”
吴邪一口气说完,到最后语气难免有些激动,闷油瓶猛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的怀疑没有错,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吴邪苦笑道,“的确是我,骗了你。所以,恨我吧。”
“吴邪……”闷油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最后仍然无力地跌回地面,身体颤抖着,像在压抑什么一样。
“最后一件事,拜托你。”吴邪调整好面部表情,风轻云淡地笑着说,“我曾经和一个人做了约定,可是现在我找不到他了,如果你有一天见到他……咳,但愿你不会见到他,不过,若真有那一天,请你转告他……”
说着,吴邪走上前去,重又蹲下来。
“就说,我们的约定已经完成,从此,你和我,都自由了。”
闷油瓶还要说些什么,可是吴邪已经抢先一步按住他,手中光华流转,一眨眼,闷油瓶已消失不见。
两千年一场大梦,如今,终于醒了。
从此,你会走出我的阴影,我也将不会再受你的牵引。
命运之絮,就此断绝。
“话别完了,该了结和孤王的恩怨了吧!”北荒王阴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啧,真是小心眼。”吴邪站起来,慢吞吞地转过身,一步步走到北荒王面前,“有什么话就说吧,小爷听着呢,对了,别拽文啊,你又不是说不来白话。”
“哼,好胆色,”北荒王怒极反笑,“孤王也不废话了,孤王知道灵兽麒麟长生不死,也没有十足把握可以胜你,不过,要把你困在此地,孤王还是做得到的!”
“哦?你把我留下来做什么?”吴邪皱起眉,旋即又噗嗤一声笑了,凑近北荒王俊美而阴鸷的脸,“不会是,你对我一见钟情,所以要和我长相厮守吧?”
本来是为了激怒北荒王,不想北荒王的脸色变了变,居然没有出口反驳。
吴邪一惊,心说小爷魅力果然这么大,对粽子和一切非人类生物都具有超强的吸引力?
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连忙退开几步,调侃的笑也挂不住了。
“唉……”北荒王幽幽地叹了口气,看向吴邪的眼神一扫之前的怨毒,“你的眼神和当日一样,决绝而明亮,孤王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眼睛……”
“可是……”话音一转,北荒王的脸上重又聚起愤恨,“事到如今已无回寰,你就在此长伴孤王和百万将士,承受和吾等同样的痛苦吧!”
说罢一挥手,吴邪只觉阴风汹涌,金戈之声动地而来,赫然是北荒王召集起百万大军,冤魂潮水般淹没了吴邪。
鬼火琳琳,怨气侵袭,面目狰狞的厉鬼还保持着死前被火灼烧的模样,各个皮开肉绽、筋骨暴露,凄惨丑陋得让人看一眼就不由浑身颤抖。
吴邪最初也吓了一大跳,忍不住缩起身子试图离这些丑鬼远一点,但是想了想,又释然地放松下来。
“喂,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吴邪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长枪,微笑着说,“我不想留在这里那么久,很无聊的。你们也不要再逗留尘世了,没好处的,今天大家难得到这么齐,什么恩怨……哦,对不起,没有恩,只有怨,所有的怨恨都一起解决了吧。”
“你……想怎样?”迟疑了一下,北荒王问道。
“我撤去灵息护体,站在这里任你们处置,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直到你们满意为止,然后……”吴邪一边说一边看所有鬼的脸色,见他们都有几分心动,又继续说,“我用麒麟圣火送你们上路。”
“你可想清楚,饶是你灵兽之身,受万鬼啃噬,也……”
“少废话,”吴邪摆摆手,打断北荒王的话,“我是被天雷劈散之后重聚的魂魄,没那么容易魂飞魄散,倒是你们,滞留人间这么久了,再拖下去……”
吴邪故意没有说下去,只是环视着群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万鬼噬身之痛,比九天神雷只多不少,哼哼,既然你执意如此,孤王成全你!”北荒王扬起手,“将士们,仇敌当前,尽情宣泄尔等的怨恨吧!”
“嗷呜……”
百万冤魂都激动起来,抖动着身上的兵刃铁甲,喊声震天,争前恐后地向吴邪冲去。
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恶鬼,吴邪轻轻地合上眼。
“来吧。”
沉声吐出两个字,吴邪咬住嘴唇,感觉全身各处传来的剧痛。
每一寸肌肤都被狠狠撕咬着、切割着,血肉被扯烂,清晰地听到挫骨的声音……
唉,身子都被咬烂了,一点都不凄美啦。
吴邪叹道。
胸口处,被黑金古刀刺中的伤口散发出灼热的麒麟之力,没有鬼敢触碰。
灵息运转,将剩余的力量都汇集在那道伤口上,等待最后的爆发。
张起灵,这座城就要毁了,你的过去也要随之被抹煞。
不过,很公平。
你失去了过去,而我,没有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