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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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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吴邪……吴邪……”
如同叹息一样的呼唤,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点点拨开眼前的迷雾。
感觉到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环着自己的力道刚刚好,舒服得让他不想醒来,可是那个声音执着地萦绕在耳畔,让他无法忽视。
是谁?
闷油瓶吗?
眼皮沉重得好像灌了铅一样,吴邪努力地控制着身体,慢慢从沼泽般的昏睡中挣脱出来。
“吴邪,这么快就醒了啊。”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带着黑眼镜,笑呵呵的脸。
“是你……”失望的话语不觉脱口而出,似乎看到眼前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吴邪,你可真无情啊,我抱了你大半天,你一醒过来还不乐见我呀。”一如往常的戏谑语气,黑眼镜傻笑着,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抱了……大半天?
吴邪因为这句话瞬间清醒,惊觉自己竟然是躺在黑眼镜的怀里?!
立刻挣脱黑眼镜的手,动作迅速的爬起来。
那……闷油瓶呢?
眼睛不由自主地搜寻着那个清瘦的身影,暮色苍茫的荒野上,薄雾反而散尽,吴邪一眼就看见了闷油瓶,和胖子、三叔他们呆在旁处,赤丨裸着上身,胖子正在给他处理背上的伤口,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一醒来就找那闷小哥,吴邪,你这样真叫人伤心呢。”
总觉得黑眼镜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对劲,吴邪转过头看,看见他正抱着双臂,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极其欠揍的样子。
“那个,刚才你一直叫我的名字,很吵哎。”吴邪抱怨着,掩饰自己的尴尬。
“哎?叫你的名字?我没有啊。”黑眼镜摇摇头,见吴邪怀疑的眼神,赶紧摆出认真的表情,“我就一直安静地抱着你,可没敢吵你。”
“那……大概是我做梦吧。”吴邪讪讪地笑笑,马上转移话题:“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哦?你们两个当事人都不知道,还来问我这个旁观者啊。”黑眼镜故意大惊小怪地叫道。
“刚才……”吴邪试着回忆,总觉得遗落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小三爷,你醒啦?”潘子处理过自己的伤势,也开始跟吴邪搭话,“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说天真,你可够猛的啊,瞧你冲向那怪物的架势,那叫一个大义凛然视死如归,那气势,都快赶上革命先烈了!”胖子给闷油瓶缠好绷带,也在一边叫唤起来。
“你丨他妈才革命先烈!老子还活得好好的!”吴邪哭笑不得,这死胖子,就算是赞扬别人的话听起来都那么别扭。
“嘿,你是知不道啊小天真,就你刚才那小脸儿卡白的倒在小哥身上,小哥又是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我他妈还真以为你壮烈了!”胖子囔囔地越发起劲,却被闷油瓶眼刀一扫,乖乖地消音了。
世界末日……
吴邪听到这四个字,心里一动,不由脸上一红,下意识地去看闷油瓶。
这一看心头大震,闷油瓶身上又一次浮现出了黑色的麒麟纹身,衬着他白皙的肌肤,显得越发鲜活,就好像随时都会一跃而出一样。
一些浮光掠影闪过脑海,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熟悉亲切,好像迷途的旅人看到了引路的灯火,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闷油瓶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吴邪一阵尴尬,赶紧移开视线。
“身体,没事吧。”平淡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关心。
“啊,哦,没事,没事,不仅没受伤,反而觉得身体轻巧多了呢,呵呵。”吴邪笑道,话一出口,才感到奇怪,是啊,为什么身体没有一点酸痛的感受,反而更加轻盈舒爽?
来不及细细探究身体的变化,却听胖子一声大叫。
“大家伙儿快看,门开了!”
荒野上的雾气都已散尽,露出河对岸一座宏伟壮丽的城门,青石城墙高大坚实,向两边延伸开去。
随着胖子的叫喊声,一道铁链锁住的吊桥正缓缓降落。
片刻功夫,吊桥轰然落地,发出一声巨响,透过扬起的灰尘,看见红漆的城门拖着长长的“吱呀”声,豁然开启。
城门洞开的一瞬间,荒野上突然刮起一股阴风,如平地卷起的涡流,挟带着强大的气压和寒冷,扬起漫天的草屑和水滴,让本已昏暗的天色越发阴沉。
平缓的河流被惊扰得荡起阵阵波涛,远处的森林也一浪接一浪不停翻滚,霎时间,风声,水声,林声,无数声响一齐大作,听来如鬼哭狼嚎、妖孽横行,细听之下,又像是混杂了旌旗猎猎、万马齐喑、刀戟长鸣、铁甲交错……
最后,胖子用一句话精确地概括就是:
“操!怎么跟一大帮孤魂野鬼打群架一样!”
“死胖子,不会说话就闭上嘴!”潘子习惯性地囔回去,随即一副猛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压低声音对三叔说,“遭了,三爷,今晚好像是十五月圆啊!”
语气中透着难得一见的惊恐。
吴邪不由一怔,视线往闷油瓶那边飘过去,却见他拉起兜帽,脸藏在一片阴影下,看不清神情。
闷油瓶那天,似乎也提起过月圆。
“三叔,月圆的时候会怎么样吗?”一把抓住身边的三叔,吴邪急切地问。
“月圆,其实……”三叔像是被吴邪的反应吓到,有些吞吐。
“嘿,婆婆妈妈的,都一起下地的干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大潘,你说,怎么回事儿?!”那头胖子是个急性子。
“操!你丨他妈的懂什么!日值月破,知道是啥意思吗,胖子?”潘子最听不得有人说三叔,立马回敬道。
日值……月破?完全陌生的四个字让吴邪皱起眉。
“我当你说什么高科技呢!”胖子大笑起来,“搞半天还是个老词儿,巧了,胖爷还就知道怎么回事儿!”
吴邪正等着胖子说下文,胖子嚣张的笑声却戛然而止,脸色大变,一把扣住潘子的手臂,扯着嗓子叫道:“你说什么玩意儿?!月破?!你说今天他娘的是月破?!”
那神情,就像见到潘子变成粽子一样。
“胖子,到底怎么回事儿?”吴邪急了,这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一圈儿,还没人来解释下,不带这么吊胃口的!
“吴邪,月破说起来还真复杂,”黑眼镜的声音悠然响起,“不过……”说着,凑到吴邪眼前,咧嘴一笑,“月破这天实在是最凶的日子,诸事不利,祖师爷都不保佑。”
这么凶?!
吴邪倒抽一口冷气,三叔那老狐狸明明知道,怎么还在这种时候下地?!
忍不住怨愤地看了一眼三叔,却见三叔注视着城门,一脸凝重。
“你丨他妈的老狐狸,月破的日子,你还敢拉着咱来下地?!嫌命长还是怎么地!”胖子气得直跳脚,语气中大有一种把三叔掐死的冲动。
“嘴巴放干净点,死胖子!”潘子立马吼回去,然后轻轻一拉胖子,低声说:“其实也不是三爷的主意……”说着,朝径直走到前面察看吊桥的闷油瓶努努嘴。
“这小哥葫芦里也不知卖的什么药……”胖子不好发作,只得恨恨的嘀咕着。
阴风仍在呼啸,荒野上气温骤降,让人有一种阴寒刺骨的悚然。
吴邪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倒斗这行,最是损阴德、招怨气,本来就够凶险了,怎么闷油瓶还偏要选在这种时间下地?
正想着,忽然前方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
几人纷纷抬起头来,原来是闷油瓶拧亮了战术手电,正往城门上照看。
城门上方用一种奇怪的文字写着城名,吴邪看不懂,但却朦朦胧胧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手电的光斑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往城楼上射去。
细看之下,更觉这座城门气势恢宏、牢不可摧,吴邪一边看一边不住赞叹,足见当年设计修筑这座防御工事的人下了多少心思。
城楼的两角上,飘扬着两面旗帜,白底暗纹,在黑沉沉的天色下很是显眼。
手电的白光细细扫过城楼以后,缓慢地飘到了一角的白旗上,这面旗相比另一面明显小了很多,在电光照射下,吴邪惊讶地发现,那面旗竟然只剩下裹着旗杆的一条白布,大部分的旗面已经被撕去,留下丝丝缕缕的白线随风飘荡。
手电的光迅速转移到另一面旗上,幸好这一面旗是完整的,被风牵扯开,清晰地露出上面的图案。
麒麟?!
吴邪一惊,然后立即明白了裘德考公司队员拿到的那副帛画,那根本不是帛画,而是那面被撕掉的旗帜!
原来,裘德考公司的队伍根本没有进入古城,而是只到了城门前,就死在了那头倏然消失的麒麟爪下……
想到这里,吴邪背上一阵阵冷汗直冒,那只麒麟的确够彪悍,连装备精良的队伍都无人幸免,要不是它莫名其妙的消失掉,在场的人恐怕……
但是又转念一想,再怎么凶悍,不是照样没伤到小爷我!看来老子走哪儿哪儿出事的说法,以后得改了!
心里正冒出些得意的小苗子,却见闷油瓶灭掉了手电,毫不犹豫地踏上吊桥,脚步沉稳地向城门走去。
吴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吊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木头有没有全部朽烂了,还能受得住人不?
还有,城楼上会不会有什么机关?箭雨、落石什么的……
脑袋里把在电影里看过的所有画面都放了一遍,心惊胆战地看着闷油瓶一步步走过吊桥,终于安全站在城门洞里,转过身来看着大家,示意安全无事,一颗心这才“咕咚”一声落回肚子里。
挨千刀的闷油瓶,趟雷的时候永远这么积极。
心里咒骂着,吴邪背起包,跟着其他人踏上了吊桥。
阴风蓦然停息,天色微微开朗,残阳已逝,唯余一抹血色涂抹在城墙上。
吴邪走在后边,看着最后的夕阳下,无限放大的城墙投下巨大的阴影,人影憧憧。
一时有片刻的恍然,不自觉地顿住脚步。
这个画面,好熟悉……
前面的闷油瓶站在阴影中,偏着头,好像是在朝这边看过来。
脑中似有迷雾重重,如烟似幻中,依稀可见一双深邃的眼睛……
是谁?
心脏处传来隐隐的刺痛,像有什么要穿破血肉长出来一样。
“吴邪。”耳边突然响起黑眼镜的声音,吴邪猛然回过神来,什么迷雾、心痛都顿时消失。
“啊,哎?什么?”吴邪有些慌乱,赶紧收拾起心底莫名的情绪。
“别发呆了,不放心的话,来,跟着我走。”黑眼镜嘿嘿一笑,手一伸,像是要去牵吴邪的手一样。
“发什么神经!”吴邪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城门洞里的闷油瓶看着吴邪和黑眼镜一前一后走了过来,步履间并无异样,微微皱了下眉,然后转身走进城里。
奇怪,为什么刚才那一刻,会觉得吴邪要昏倒呢?
这种突如其来的兴奋感又是什么?
闷油瓶以别人不易察觉的弧度轻轻晃了晃头,甩掉心头怪异的感觉,几步迈过城门洞,抬起头看天上的一轮满月。
月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