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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弱子扶腰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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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竹发现,今日殿下起的特别早。
往日虚弱到恨不得时时躺下的人,如今用完早膳后竟然还有心思去逛质子府。
两人待了十年的地方,哪里还有什么看头?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跟着质子走到质子妃所待的院子前。
慕大小姐是慕将军的掌上明珠,谁也没料到这样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受尽万千宠爱的千金贵女会突然下嫁给一介落魄质子。
若不是因为慕枝枝,宫里大半的人甚至都快忘记了宫里还有纳兰殊这么一号人物。
这门婚事不被众人认可,除了慕枝枝自己一门心思想要嫁进来,将军府上下谁也不会为此庆贺。
别说是将军府,就连身为新郎的纳兰殊自己,成婚当日都未曾出现在礼堂上。
慕枝枝与墨竹捧去的木头桩子行了拜堂礼,被整个上京百姓看尽笑话。
墨竹听说过这位大小姐行事刁蛮嚣张,一直等待着她大发雷霆的那一刻。
可过去半月有余,任外界如何暗潮汹涌,质子府却依旧平静如常。
待在质子妃院子里的慕大小姐别说是挑事发火,平日里连院子门都不出几步。
上次要不是看见人突然跑到了殿下的浴房,墨竹险些以为这慕大小姐是来质子府闭门修仙的。
本以为自家殿下也是毫不在意这凭空多出来的质子妃,如今怎么还主动跑过来了?
其实纳兰殊没那么多想法,他单纯就是来看好戏的。
尤其是在听见一声响彻院子上空的尖叫女音,他唇角幸灾乐祸的笑几乎快藏不住。
老远就看见荒废的院子里跑出一道红色倩影,速度之快,连走神的墨竹都没拦住。
纳兰殊原本笑看着,猛然间发觉不对劲。
等反应过来时,怀里已经扑上来一具娇躯。
他两脚晃了晃,拼尽全力稳住身形后还是被惯力撞的仰倒在地。
瘦削的背脊重重摔在地上,纳兰殊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就连嘴角被什么东西短促磕了一下都未察觉。
眼前黑了一瞬,缓过神来的他颇为狼狈掀开覆在脸上的裙衫,满眼怒火的瞪着身上的罪魁祸首。
“慕枝枝,你大胆!”
慕枝枝这一下也摔的不轻,虽然有个人形肉垫给自己挡了挡,可天知道,身下这人胸前没有二两肉,骨头硌死人。
慕大小姐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种苦?更不用说还有人一点眼力见没有的呵斥她。
她更是气的头昏眼花,抬手一巴掌拍在少年胸口。
“你叫什么叫呀?本小姐还没怪罪你个大男人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竟连个弱女子都抱不住!”
纳兰殊气的眼角发红,胸口也不住起伏。
十年,整整十年!
他身患恶疾,从囚困于邑国开始身体就未曾康健过一日。
比女子还不如的病弱体质一直是他的心病与禁忌,没有人知道,他多渴望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慕枝枝这话简直是拿刀生生刺在他心口,令他更生几分杀意。
两人就这般对视着,眼中都盛着恨不得活活烧死对方的怒火。
墨竹僵硬着身子立在一旁,第一次领略到这位大小姐的悍然。
这也不太像是个弱女子……
“咳,慕小……额……质子妃,您可否先从殿下身上下来?”
墨竹神情纠结的凑到两人旁边,莫名有些许害怕被战火殃及。
可两人如今这姿势,在大庭广众之下似乎有些不太好?
大庭广众之下的另一参与者姗姗来迟。
小丫鬟尚未发现情况有什么不对,气喘吁吁歇气,手里邀功般将提着的干瘪物件递了过去。
“小姐别怕,春容已经把那只老鼠拍死了,你快看……”
慕枝枝浑身一僵,小脸顷刻煞白一片。双手下意识揪紧了纳兰殊胸口的衣物,指节都泛着白。
她抖着唇,闭紧了双眼。
“别别别……别拿给我看,拿拿……拿走……”
她此刻的神情太过脆弱,像是易碎的瓷娃娃。
几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春容慌乱的忙将手里提着的死老鼠丢进不远处的枯井。
跑回来后又不敢拿脏手碰慕枝枝,只能不住摆着手说,“小姐,春容已经把它丢的远远的了,你别害怕,你睁开眼看看……”
没,没了吗……?
慕枝枝深深吸一口气,眼帘轻颤,缓缓睁开眼来。
视线里,春容一脸担忧自责,无名小仆从一脸莫名,她的便宜夫君……一脸兴味,看好戏看的生气都忘了。
慕枝枝一口气顿时憋在胸口,她拿眼睛恶狠狠瞪他,可泛红的眼眶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纳兰殊本就不以为意,此刻更是嚣张。
唇角一扬,他明明笑着,眼底却盛满恶意。
“想不到一向目中无人的慕大小姐,竟然会害怕区区老鼠。”
拿捏到弱点,简直太有意思!
慕枝枝不甘示弱,“不,我这不是怕,是嫌弃,是恶心,不仅仅是对老鼠,还有对某些苟且偷生的鼠辈!”
此言一出,纳兰殊与墨竹齐齐变了脸色。
在邑国质子府苟活十年,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苟且偷生”四个字。
纳兰殊不知从哪里生来的力气,一把将坐在腰上的慕枝枝推了下去。
“慕枝枝,你迟早会死在我手上!”
他手指纤细修长,骨节生的极其好看。
这双手无力掐死眼前令人恼怒的少女,只能恨恨指着她。
可慕大小姐何时向人低过头?别说这般言语威胁,便是当真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服一句软。
说到底,慕将军府里没有一个软骨头。
慕枝枝从地上爬起来,一脸不在意的拍了拍裙摆上沾染的尘土,调整好情绪,她又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矜傲姿态。
“纳兰殊,我慕枝枝等着那一天!”
她挑衅的吐了吐舌,提着裙摆转身就跑。
“春容,赶紧回去帮我点个火盆,本小姐要跨火盆去去晦气!”
她娇脆的声音遥遥传来,蹲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春容还在试图道歉。
“对不起质子殿下,我家小姐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绝对不是有意要羞辱殿下的!殿下切莫怪罪小姐,您就当我家小姐刚刚……刚刚是……”
放了个屁她真是顺嘴说不下去。
春容一脸欲哭无泪。
小姐你人都嫁到质子府上来了,这么得罪人真的合适吗?
某个没心没肺的声音再次飘来。
“春容,你怎么还不回来?本小姐都快等不及啦!”
春容生无可恋起身追回去。
纳兰殊捂着胸口坐在地上,看着少女身形雀跃又蹦又跳的跑回院子,他更是气的气血翻涌,脸上血色全无。
她把他气成这样,自己却一点事没有。
世间还有此等天理?
墨竹也觉得颇没道理,很是好心的去搀扶自家主子。
哪知人起身后劈头盖脸就一句话。
“下次东西记得埋浅点!”
埋东西?墨竹愣了一瞬,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哦,昨晚他埋了四具尸体。
可是殿下,毁尸灭迹的事难道不应该是做的越彻底越好吗?
墨竹动了动唇,正欲辩解什么,自家殿下阴测测的声音已经飘来。
“再敢多说一个字,孤亲自埋了你。”
墨竹默默咬紧唇瓣。
殿下,您这般不讲理,难怪吵不赢人家慕小姐。
“唉……”
点燃熏香正在室内一一摆放位置的春容终于忍不住插嘴道:“小姐,这已经是你晚饭后第五十七次叹气了,什么事让你这般苦恼?”
还能有什么事,除了她那位便宜夫君,还能有谁让她这么烦恼?
慕枝枝看了看一脸单纯的春容,发出了第五十八次叹息。
小丫头虽然不懂慕枝枝的心思,可她关心自家小姐的心是真的。
“小姐,你以后再见到质子殿下时,不如迁就迁就他。”
慕枝枝撇嘴,“迁就他?本小姐凭什么要迁就他?”
明明每次都是那家伙先言语威胁她,她慕枝枝不管前世还是今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春容无奈,“小姐,春容知道你和外界传言的根本不一样,你明明心地善良,却从来不肯直说,就连帮人都要拐着弯去做。奴婢想,惹质子殿下生气,其实也不是你的本意。”
慕枝枝依旧不服气的哼声,见春容还要说,她跳上床抓着被角就钻了进去。
“不说了不说了,本小姐要休息啦!”
春容摇摇头,替慕枝枝叹了第五十九次气。
慕枝枝听见春容离开的动静才再次探身出来。
她一脚踢开被子,身形呈大字躺在被褥上。
重活一世,她自然知道如今最应该做的事就是趁着纳兰殊还未称帝之前,赶紧抱好这只大腿。
哪怕做不到完全讨好他,至少也应该不惹他记恨自己才是。
慕枝枝本意的确不想招惹他,可奈何心存芥蒂,总是无法心平气和。
上一世,她慕家不少儿郎死于纳兰殊麾下的铁骑之下,这是家仇;这一世,他成婚当日送来一根木桩拜堂成亲,将她彻底羞辱,这是私仇。
她慕枝枝生性高傲,也睚眦必较。
若不是不能将他就此杀死,慕枝枝早就下了毒手。
讨好他?
下次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