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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成南】锁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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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爷们儿被人举报了。
当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家爷们儿的处罚已经下来了。
停演半个月。
半个月,不过两个星期,十几天。但对于他来说还有一点,这是整整16场表演。
他不想去纠结这些个时间上的问题,他现在想的是,他家爷们儿现在怎么样了?
他很有耐心的蹲在他家爷们儿的家门口敲了半天的门,没人搭理。
要不是他在之前找遍了他家爷们儿可能会去的地方却没找找人,还隔着门缝听见了手机铃声,他还真以为他家爷们儿跑外边去了。
眼看着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
然后垫脚从门框上的小洞里摸出一把钥匙。
开门之后的情景比他预料的要好很多,最起码没有像小说电视剧里描述的那样,受到打击之后把自己关在家里,什么烟头空酒瓶扔一地,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不透一点光,什么家里乱七八糟,病倒在床上都没人知道。
但很快的,他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
也是,这才事发多久啊。况且,他家爷们儿就不是会那样糟蹋自个的人。
他伸手把放在桌子上还在不停震动的手机关机,掏出自己的手机发了几条信息。
然后他在床上看见了他家爷们儿。
也不能说看见了,因为他家爷们儿现在正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个球,裹的严严实实的,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他爬上床去掰他家爷们儿的身子,才发现爷们儿他回家后外套都没脱,他掀开那床被子,扯着人把外套脱了,还顺手从床边抽了几张纸帮着他家爷们儿把满脑们的汗给擦干净了咯。
他家爷们儿脱了衣服后还缩在床上,终于给了他一个正脸。
“我还当你要在外边敲一天的门呢。”
他把手里的纸扔进垃圾桶,“那我现在出去继续敲?”
意料之中的被他家爷们儿拦住了,他也只是说说,既然得到了回应,他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家爷们儿也没出声了,但总归是把身子拉直平放在床上了。
他家爷们儿的身子一定麻了。
他想。
他盯着床边的那件外套,出了会儿神,直到他家爷们儿用手戳了下他的腰,才反应过来他家爷们儿在和他说话。
他很少这样走神,但他家爷们儿并没有发现他今天的不同,只是在他回神之后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的话。
“你说,我真的错了吗?”
他回答道:“也许吧。”
然后他家爷们儿又不出声了,扯过被子往脸上盖。
他其实是想说不知道的,但他觉得这样回答的话不太好,就替换成了也许吧。
毕竟在外人眼里看来就是这样的,毕竟他家爷们儿也因此受罚了,毕竟,他们俩谁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一开始只是和往常一样的互动,现场气氛很热烈,他家爷们儿一如既往的在台上蹦哒,他一如既往的好脾气的等他家爷们儿蹦哒完了才把他拉回来。
与往常不同的事,他家爷们儿被人举报了。
他家爷们儿,外号定场诗小王子,以独特的“疯狗式”表演著名,号称自个就能把自个费死在台上。
他,被称为头奶最后的温柔,克克克克业业的站在他家爷们儿的身边,总在关键时刻把那条疯狗拉回正活当中。
其实他挺喜欢疯狗这个称呼,比爷们儿这个词还要喜欢,因为爷们儿对应的是娘们儿,而提到疯狗,就是只有他能够牵住那条疯狗。
他俩多配啊,干他们这行的,讲究俩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静一动。
他最喜欢的就是在台上一句句认下他家爷们儿说的话,然后笑着看他家爷们儿跳着脚喊出那句话。
“你这么认哏的吗?”
他们奶字科认哏好像已经成名片了,在刀枪剑戟之后。
他认哏,其实其它人也认,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
他喜欢看他家爷们儿在台上疯,喜欢在他说词的时候和他一起倒词,在他出错的时候替他圆场,在他玩疯的时候将他拉回来。
如果他家爷们儿是疯狗,那么他就是一条锁链。
一头牵在桌子里面,一头焊死在项圈上。
他就这么站在桌子里面,只要有他在,那条疯狗就跑不远,就算他支支愣愣绕着桌子360度回旋奔跑,也会被锁链扯回去。
他觉得他家爷们儿没错,错的是他自己,他没有在恰当的时候把他家爷们儿拦下来,这是他的职责,他没做好。
他同样知道他家爷们儿在想什么,无非是自我反省,顺便开始怀疑自己脚下的路。
他们现在的风格,是两个人用无数个日月打磨出来的,从2013年8月8日开始。
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在台上变得游刃有余,也渐渐有人专门为了他们来看节目,现实却给了他们一个晴天霹雳。
“他和爷们儿应该谢谢人家。”他想。
有很多事,他们在台上是发现不了的,只能靠观众的反应来调整自己,改进自己。
一如这次的举报事件,就给他们敲响了警钟,他们要收敛一点了。
“果然还是被粉丝宠坏了啊。”他又想。
粉丝是一个奇特的存在,也许他是真的与时代脱节了,很多东西都看不懂。就像粉丝,粉丝来看他们就是真的在看他们,并不在乎什么业务能力。
也不看看当时使的什么活,说的什么话,上边包袱还没抖,下边就因为演员的一个小动作开始尖叫。
说句不好听的,没准你在台上一句话不说,就是搬张椅子坐那吃碗面,台底下也有人给你捧场。
他很开心有人捧场,但这样的热情,他还是有些吃不消,这严重影响了他们对业务的判断力。
现在不比以往,以前人家花钱买票看的可不是人,而是活。活要是不好,管你台上是谁,照样被轰下台。
从观众反应来了解情况,能力都是这样一点点锻炼出来的。
他家爷们儿踹了他一脚,在他看过去时又翻了个身拿后背对着他。
这是他家爷们儿在无声的赶他走。
于是他就走了,走的很痛快,临走把房门关上的时候他还听见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他听着屋里的动静一不小心又笑了,但他有控制住没笑出声。
他抓着那枚备用钥匙,没有把它放回门框,而是套在了自己的钥匙串上。
他得先去重新配把钥匙放回门框上,再回家收拾一下东西,然后再给他家爷们儿买些晚饭。
因为他家水管爆了,没法住人,只能和他家爷们儿将就几天,以修理工的那个速度,怎么也要将就两三个星期。
等他家爷们儿消化完这个消息,他已经把自己的行李整理好了,将打包来的饭菜装盘,牵着自家爷们儿坐在饭桌前,并作势要喂他。
他家爷们儿应该是饿狠了,从他手里接过碗筷就是一顿胡吃海塞。
两人吃完饭后消了会儿食,他收拾收拾进浴室洗了个澡。洗一半发现没拿毛巾,就将就将就的用了原本挂在浴室的那条。
等他出来后,他家爷们儿又躺回了床上。
他先去把大灯关了,然后把他家爷们儿往墙边推了推,自己爬上了床。
他家爷们儿唰一下窜了起来,按开了墙上的床头小夜灯。
“嘛呢嘛呢,让你住就算了怎么还上我床呢?”
他慢条斯理的坐在床上叠着一件厚毛衣,叠好后和那张不大的双人床上唯一的一个枕头并排放在一起。
放完之后满意的拍了拍,才眯着眼回答他家爷们儿的话。
“你这就这么一张床,我不上这上哪?”
“你。。你。。你这外边不是有沙发吗?”
爷们儿说完这话自个就反应过来了,他那身形小沙发容不下他。
“算了,睡就睡吧。”说完就扯着自己的枕头往边上挪了挪,啪的倒了下去。
他还是笑着,关掉小夜灯,也倒了下去。
顺着窗外透过的光,他看着他家爷们儿的后脑勺。
今个忙了一天,他有些累了,看着看着就有些睡意朦胧。
他家爷们儿问他:“你明天还上台吗?”
“上啊。”他说。
他家爷们儿又没声了。
他叹了口气,从被窝底下摸了过去,牵住那只手。
“那你呢?你还上台吗?”
他家爷们儿有些激动:“上啊,当然上啊,这才十几天,等着就过去了,我干嘛不上啊!”
他笑着捏了捏那只手,说:“那不就是了,这才十几天,你又不是不上了,等你回来就是了,我当然要上。”
“那你这么等着,我要是不上了呢?”
“这还不简单?”他说,“你要是不上了,我还上台干嘛?只能回去继承家业了。”
“毕竟,你可是我爷们儿啊。”
他家爷们儿没回话,老半天才发出一句小奶狗似的哼唧。
“我还没洗澡。”
“没事,我不嫌弃。”
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醒来时他家爷们儿还没起,他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
上班临走前把那部关机了的手机塞进了沙发缝里。
他就这么在他家爷们儿这住了十多天,这期间,除了他刚过去的那一天,他家爷们儿愣是一个字都没开过口。
以他家爷们儿的性子,虽然台下肯定没有台上那么话多,但也是个好说的。
成天坐床上对着墙面壁思过,跟修仙似的。
一些得了消息找过来的人都被他一个个挡了回去。
家里爷们儿不懂事,家外彩旗找上门,他这红旗可不得立起来。
他家爷们儿不开口,他也没去劝,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家爷们儿必须自个度过的槛。
他能做的,也只有陪在他身边,给他一个安静思考的环境。
半个月过去了,他家爷们儿可以重新上台了,节目定的是《五红图》
前一个晚上,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准备回家去。
他家爷们儿看着他忙前忙后,然后拎着东西就往外走,顿时一惊,慌忙拦住他。
“你这是去哪啊?”
他有些莫名,说:“在你这待那么多天,我家水管已经修好了,可以回去住了。”
他看着他家爷们儿眨巴眨巴眼,抓耳挠腮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就是死抓着他提行李的手不撒开。
他拍了拍那只手,把行李放下。
“你慢慢说,不着急,我等着呢。”
他家爷们儿抓着他的手,憋了半天,才望着他的眼睛说:
“我刚才帮你接了个电话,修理工说你的水管虽然修好了,但是你楼上那家的水管破了,你家天花板漏水,全漏你家了,所以可能还要再修一段时间。”
他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好半天才明白他家爷们儿的意思。
他家爷们儿把他的行李往墙角一扔,拉着他坐到床边,嘀嘀咕咕道:“反正你也回不去了,我们对对词吧,明天可就要上台了。”
“。。。”
“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对词吧。”
他又一次,在他家爷们儿的左边,看着那半张侧脸,柔柔的笑了。
两人这次重回舞台,穿的是那套橘红大褂,使的是《五红图》。图的就是一个红红火火,度过这次小灾小难,未来的他们只会更好。
其实这次表演的效果不算很好,他家爷们儿还是紧张了,一个劲的克制着自己,害怕自己出错。
感觉还不如昨晚上在家对词的时候。
他一边和他家爷们儿倒着词,一遍还抽空想着,他家爷们儿已经开始调整自己的风格,他是不是也要调整一下,有空去找其它师兄弟取取经吧。
他们头奶的本质是什么来着?
尽管他家爷们儿非常注意了,但中途还是口胡了几次,毕竟这大半个月,别说练功了,就连说的话也没几句。
他有些心疼他家爷们儿的小心翼翼,开始怀念那条被他栓住的疯狗。
然后在他家爷们儿问出那句话时,回答的句子脱口而出。
甚至没有仔细思考。
“能等啊,半个月我都等了。”
(20180928 天桥午场 《五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