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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 22 ...

  •   “你是谁?”房征叶厉声大喝。他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一个黑衣男子坐在欧阳沁的病床前,还伸出一只手正在抚摸吃完药正熟睡的欧阳沁的脸。谁这么大胆,这层病房已被他包下严加看护,这个男人居然如入无人之境?还这么放肆地碰欧阳沁?盯着她看的眼神还是那么爱怜难懂的样子?

      “嘘!”那个黑衣男子闻声立刻转头用握着墨镜的手竖起食指放到唇边。

      而他这一转脸,房征叶刚要冲口而出的骂声立即梗在喉间,要上前的脚步也瞬间僵住。这张脸实在太熟悉了,和爷爷如此相像的一张脸,童年时就记忆深刻的一张脸。只不过二十几年的岁月像把神奇的刀子,并没有让他的五官变得模糊而是让他的脸的轮廓更深刻了,显得更英气逼人,下巴还有令人怀念的青色的胡渣。消失这么多年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会对沁露出刚才那种神情?房征叶心里的疑问像越拧越有劲的麻绳,勒得很难受。而此时呆滞的他也已经被这个男人拉出病房了。

      “你认出我了!”走廊上面对着窗口负手而立的黑衣男子开口道,不是试探的疑问句而是不轻不重的陈述句。

      “是的。不知道我现在该不该喊您一声‘爸爸’,房建其先生?”房征叶却压抑不住心里的愤怒和委屈,语气不免嘲讽和责备。丢下他这么多年,让他以为自己是个没了父母,只有一个仅拿他当继承人培养的爷爷的孤儿,现在又这么莫名其妙地跑回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确实不该喊我爸爸,因为我不是你的父亲。”房建其摘下刚戴上的墨镜转过身,背靠在窗口,凝视眼前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年轻俊朗的男人。这个昔日的白胖小子已经是个玉树临风,有所担当的男人了,青青看到也应该含笑九泉了。逆着白亮冰冷月光的他微眯着眼,他的这种模样和感觉居然让房征叶想起曾经在阳台上捕捉到的笼罩在欧阳沁身上的那种安静忧郁。可是他说的话却像把锋利的剪刀,将房征叶所有思维咔嚓一声剪断。他说:“房里的那个女孩才是我的孩子,而你真正的父亲是你沈伯伯死去的大儿子。”接着,他向房征叶娓娓道出那些陈年旧事。

      青青是房家的一个下人,是个美丽善良的可人儿。房建其当年对她确实动过心,私底下有微妙的情愫彼此都知道。但她却遭到他父亲的好友沈博文叔叔的大儿子沈聪的凌辱。沈聪却因为和人拼酒斗殴,死在花街酒巷。

      当她告诉房建其,她怀了那个混账的孩子的时候,他将事情顶了下来,跟家里说,青青怀了他的孩子。当时,父亲听到时气得脸都绿了,而青青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吭声。在生下孩子之前父亲没有松口说可以让青青进门,但事实上老爷子是很期待这个以为是自己的孙子的孩子出世的。

      在房建其仿佛意料之中的是,青青在生下孩子没几天就悬梁自尽了。青青早就嫌恶自己被糟蹋过的身子,面对房建其大方相助和自己对他的感情非但没有驱散她心中的阴影,反而添了更多的自卑和自责。对这种事情,房家当然是三缄其口,提都不许再提的,就像他自己的母亲的事情从未从任何人的口中得知一样。他知道父亲房于天心里的禁区就是母亲。他偶尔拿出母亲留给他的那枚梅花簪就会遇到父亲伤痛、厌恶但极力掩饰的眼神和表情。

      没想到的是,小征叶三岁左右的时候,房建其居然在影院和姓梅的一个女子邂逅了。他对她的感觉不是像少年时对青青那样的微波荡漾,而是暗潮汹涌,不得不爱的那种感觉。于是将母亲留给他的梅花簪做了定情礼物送给她。虽然,梅云婷复杂的背景是他所没有想到的,但是为了和她在一起,他却没有犹豫过。而且,父亲认为征叶是自己的孙子,定是会好好养育他栽培他的。这么一想,他就毫无牵挂和顾忌地和她在一起了,更是没有怨言地当上了所谓的梅杨林三家统治下的□□老大。更可喜的是很快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可爱的女儿梅梅。

      梅云婷其实早就知道杨林两家只是一直以来拿梅家当作顶风口的工具和背他们干的那些烂事的黑锅,什么梅家“只生女不生男”的神话,还有梅家的女人四十就会香消玉殒,这些都是他们假惺惺拿的那些养颜贡品造成的杰作。虽然她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但是她知道梅家不能反抗,只能装作不知道,顺着他们的期望,梅家才有存活下去的希望。他们要的是身为弱者的女人做傀儡平衡他们两家的力量,与家人脱离干系的梅家女婿更是他们可有可无,随时可以操控利用的棋子。

      而二十几年前,他们却已在谋划着要铲除她们家名不副实的老大。他们早不愿像老祖宗一样规规矩矩地躲在梅家背后,做所谓的幕后人,而是要做名义上和实质上的领袖,所以想要将梅家的傀儡摘除。但他们却又怕因欺负女人而落人笑柄,所以,才在梅家的女儿的满月酒席上惹众人起哄。

      此时,也早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房建其和梅云婷也想借此退出江湖。于是,梅云婷拿出那把梅花簪跟众人晃了晃说:“我梅云婷持梅花簪在这里宣布:在座的包括杨林两大家族的和其他各位大人的公子,谁若是能找到胸前有红梅的我的女儿梅梅,就当作是有缘人相遇,结为夫妇的同时,这里主君的座位永久让给那位公子。”然后,就有人抬了火炉上来,梅云婷拿梅花簪在火炉上烤了一阵后,就烫在了佣人抱上来的孩子的胸口。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顿时震颤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心房。

      当然,那个被烫的孩子并不是梅梅,而是从医院偷偷要来的另一个可怜的孩子。那个孩子当时已经是生命垂危,是个患有肺癌的弃婴。她将自己的女儿送了出去,让曾经受过梅家恩惠的和信孤儿院的院长李素萍收留梅梅。而那个可怜的孩子则因为自身的疾病不治而亡,被秘密埋葬。

      外人只知道梅家将女儿送了出去,但不知道送到哪去了。他们都疯狂地到处搜寻,于是有了“众仙寻梅”一说,只是不知道那胸前真正有梅花的女孩子早已身亡。梅云婷这么做也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偷换一个风平浪静的未来。只是她不知道,偷换给她女儿的未来未必就会更好。因为梅梅可以被叫做小爽,也可以被叫做欧阳沁,但无论被叫做什么,无论以什么身份活着,她要承受的孤独和爱的艰难是一样也不会少的,也许只是形式不同。

      那些人找了很久,出动了很多人力,终于有人觉得被耍了,去找梅云婷和房建其闹过。不得已,梅云婷和房建其只能让和他们感情交好的倪家出面从和信挑出个孩子,混淆那些人的视线。

      李素萍早已从梅云婷说留给孩子的她爸爸的信物那把梅花簪中知道,梅梅是自己的孙女。因为这把梅花簪是当年她还年轻的时候房于天让人打给她的,独一无二的玉簪,簪身上有竖着刻的“素”字。她强烈要求见一见孩子的父亲,果然,和房于天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房建其,她一看就知道是因为房家趁房于天外出而关押折磨她后她逃出来不得已离开的孩子。和她同为房家丫头的妹妹素玲把她救出来后,她们都无处可去,她们落脚在石城的最边缘地方的一间无人的破庙里。而这破庙是梅家的,梅家当时正打算把这破庙拆了,建个收留孤儿的场所,也就是后来的和信孤儿院。梅家当时的当家人也就是梅云婷的母亲,她没有赶素萍和素玲走,而是让她们留下来帮她打理这个地方的事情。

      她和房建其相认后,自然同意让孤儿院做梅梅的庇护所,在被怀疑的时候,让小爽被欧阳家领走,并且让小米被倪家的人挑走。小米身上被烫的梅花并不是院长交给小爽的那枝梅花簪烫的,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爽成了最不惹人注意的欧阳沁。没几年杨林两家也都因为对方的动作和野心太过明显而彼此更加戒备,和和气气的表面底下争得很厉害。可是,后来林家不知怎的消沉了下来,现在几乎已经退出江湖,已经搞“正经”事业了。只剩下杨家还高调地和其他一些对主君之位有想法的人在寻找那朵“梅花”。如今倪家领养的那个孩子终于还是替梅梅受过了,她和杨家的那位早年失散的公子在一起了。尽管他们看起来确实处在热恋中,但,到底是如何让这两个单纯的孩子在一起的,不用想也知道,不外乎是威逼利诱。

      不过,梅梅真的就可以相安无事了吗?房建其不敢确定,他对女儿的关注从未间断过。她的换脏手术是很顺利,可是,她越来越嗜睡,这可真的不是好现象。那么,在俄罗斯养病的云婷还在等着他给她好消息,他该怎么说呢?他在和房征叶说完那些陈年旧事后拖着沉沉的步子离开。

      而房征叶他听了这么多,除了欧阳沁能好好地活着是那么不容易之外,他最难以消化的信息是,他竟然真的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而且他这个孤儿竟然霸占了欧阳沁在房家该有的地位。爱上欧阳沁时,他就发现自己并不在乎房家给他带来的荣誉和将有的辉煌的未来。可是,他还是很难接受这些他不在乎的,本来属于欧阳沁的被自己霸占了这么多年,尽管不是他所愿意的。而爷爷房于天恐怕一开始就怀疑欧阳沁是自己的孙女,但又不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孙子,所以才这么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吧!可是,如今,即便让爷爷知道他们不是兄妹,又能怎样?要颠覆所有人的认知吗?赔上房家的所有声誉?不可能!

      “姐姐,很疼吗?”唐唐说着就想趴在床上帮欧阳姐姐甚至放在床上的左腿的膝盖呼气。刚才在二楼,幸好这个欧阳姐姐及时护住自己才没有让紧急推到自己面前的手推车撞到自己。可是这位姐姐却因为没站稳而一直腿跪上了走廊上的凳子,由于没防备,膝盖和凳子撞得很重,听姐姐“嘶!”了一声,却笑着说没事。不过,跟着姐姐来到她的病房,见她掀上裤子,膝盖已经黑了,是刚才留下的瘀青。

      “没事,揉一下就很快好的。不过,你以后走路可得看着点。刚才东张西望地干什么呢?那么大一辆手推车来了都没看到。”欧阳沁揉着膝盖故作严肃地教训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唐唐。她早上醒来,见只有自己在病房,就想出去透透气,就看到抱着大大的豆豆龙公仔的唐唐差点被撞那一幕了。昨天晚上本来是要送姐姐和征叶一首歌的,唱得好好的,怎么一鞠躬就昏倒了,或者说睡着了呢?这婚宴又让她给搞砸了吧?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无时无刻都在做破坏者,尽管那些事情不是她故意为之。

      “我在找妈妈,昨天妈妈送我来这看医生,她买了豆豆龙给我,我抱着睡着了。醒来,妈妈就不在了。”唐唐干脆抱着豆豆龙盘坐上了欧阳沁的床上,圆圆的下巴搁在豆豆龙的脑袋上,眨巴着的浓密睫毛下黑而明亮的眼珠子满是迷惘苦恼。她是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突然不见了。欧阳沁揉着膝盖的手停了下来,对于“妈妈”她的感觉是那么陌生,陌生到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曾渴望过母爱的。可是,迷惘苦恼的唐唐却让她仿佛看到了那个藏着的自己,那个孤独无助的小女孩,那个渴望摇篮曲的小女婴。昨晚,那在脸上有些粗糙的温暖的大手的抚摸,让她不敢动。她听到淳厚的男声告诉她,“你的母亲最爱的是你,梅梅。”她当时就想跳起来抗议,那么爱她,为什么丢下她?那么爱她,为什么不来见她?可是,欧阳沁没有,她只是将感觉酸涩的液体从鼻腔逼回喉中。在走廊的转角处,这个父亲对征叶说的那些话,更是让她扶墙跌走,回到病床,缩进被褥,蒙住头,她真的从未如此渴望黑暗。

      “你的腿怎么了?”就在欧阳沁和唐唐面对着面发呆的时候,房征叶已经眯着眼盯着欧阳沁膝盖上的那一处乌青,语气有些薄怒地问出声了。

      “没事。”欧阳沁闻声立刻将裤子拉下,还不忘给唐唐使眼色,让她赶紧溜。她可不希望唐唐一开口,就让房征叶迁怒了去。唐唐也害怕眼前突然出现的虽然长相英俊但脸色不善的介于大哥哥和叔叔之间的男人,在收到欧阳沁眼里的信息后跃下床溜走。

      “你买了什么?是粥吗?好香。”有她最喜欢的香葱的味道。重要的是欧阳沁想抓住机会转移房征叶的注意力,她的腿其实没那么痛,只是,她是疤痕体质,所以乌青黑得吓人而已。

      房征叶睨了一眼欧阳沁故作的馋样,并不买她的帐。他将手中刚从外边打的香葱鱼片粥搁在床边的桌上,然后拉下欧阳沁的左腿,让它垂在床边,然后卷起她的裤腿,终于露出膝盖上的那片乌青,他不再做任何动作,一只手掌托着她的腿肚子,一只手的手掌停在膝盖附近。

      他凝重的神情,欧阳沁当然知道昨晚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夜晚,肯定是被那种历来的认知被颠覆,仿佛盗窃了他人人生的不可避免的负罪感席卷了全身心。她又何尝不是?那个被秘密埋葬的小女婴,还有倪欢,她对得起她们中的谁?因为她,她们都被烙上了梅花,一个已经不在世上了,一个正因此要以一种被强迫的身份角色生活,承受本不属于她的一切。唯一能让自己解脱的便是,她也从没好过。

      房征叶那贴着欧阳沁小腿肚的手的冰凉感,仿佛从掌心透过那片肌肤穿过毛孔流遍她全身的血管,让她整个人冷凝,不敢动,不能动,她倔强地扭头望着窗口。那随风轻扬的白色窗纱轻轻曼曼拂着心头的敏感处,它略为粗硬的边缘角角仿佛也挠得她分不清是疼还是痒。直到她的小腿的脊骨传来一小片炙热濡湿,然后分明有冷热不均的液体从两侧滑下和热气喷薄在那上面。

      低头看到那个黑色头颅正抱着她的小腿,他两肩和后背强行抑制的颤抖让她不禁双手握了上去,她只是想安抚而已。腿痛的那个人是她,却让他这么痛苦,她真的是罪不可恕。然而,她的碰触却让房征叶浑身一震,他嗖地起身什么也没说便仓促夺门离开。欧阳沁看着自己悬着的手,不禁苦笑。转首捧起那白色保温瓶里的粥,揭开盖,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只是不知是因为这粥升腾的热气还是什么,她的眼睛迷蒙一片,好像吹不散,拨不开,让人困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chapter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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