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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练剑不如种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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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梅和包不凡见第一面便结了仇。
他老子护国将军祝开疆因不能明说的原因,自尽写下谢罪书后,他便从事事有人逢迎的挂牌少将军变成人人躲之不及的瘟疫,就连他的太子表哥因为要避嫌,也没有送他一程。
一人一马,慢慢悠悠,从夏末走到初秋,到达青梅山庄时晌午已过。
庄内弟子午休还没结束,除了白胡子庄主陆平坐在院内台阶上砸核桃,回廊上稀稀拉拉还有几个迷迷瞪瞪的蓝衣弟子。
大门开的圆大圆大,立在门外,祝青梅便已经跟门里的陆平眼神对上了,看样子也并没有敲门的必要,他抬脚跨过红漆斑驳的门槛,对着陆平拱手,微微低下头,道:“请问这里是青梅山庄吗?”
对于来人提问,陆平先是一愣,眯眼看去接着一惊。连忙扔了手里的核桃,起身迎上去,拉着祝青梅上下左右一通端详,激动地连声回答:“是是是,这里就是青梅山庄这里就是青梅山庄,你是青梅?”
祝青梅有些意外,不知是自己脸上写着祝青梅三个大字,还是这大叔见过自己,见祝青梅疑惑,陆平拉住他的手补充道:“傻孩子,我是你陆平叔叔,跟你娘是同乡,你呀,跟你娘长的一模一样。”
祝青梅对于这样的拉家常没啥特别反应,他没见过他娘,谈不上爱更谈不上恨,就像听风拂耳一般,吹过便过了,但还是拱手再次向陆平行了礼。
“修山庄的时候,确实种了满山青梅树,但那是移植过来的,半年不到就全死光了。现在种的是李子和桃,小崽子们还弄了片藤梨树,果子不大,但极甜。”陆平喜呵呵,一口气说了一串话,察觉到自己好像有点走偏,忙收了话题,转头唤廊上看得发愣的弟子,招呼所有人到正堂来。
高矮胖瘦,绕着堂侧,零零总总共十八人,像围观稀世珍宝般盯着堂中的祝青梅看。
祝青梅束发冲冠,穿戴整齐,身上穿着的黑色浮光锦袍,腰上系着雕花穿线皮带,白脂玉佩,褐色暗纹荷包,黑靴登脚,将白皙的脸盘子趁得更加英气十足。
他眼底落下的众人,歪枣戴斜帽,一个个懒懒散散,站没有站相,有抱臂,有叉腰,还有一个摸着下巴冲他呵呵直笑。
祝青梅此时已经发现事态不太对头,这里跟他想象的不是不太一样,是太不一样。
没有青梅绕环,高树遮阳的世外庄园也就罢了,连人也不对劲。这一眼望过去,人均有大病的样子,显然跟他老子跟他说过,宗门福地,匡世济贫,完全不搭调。
出于礼貌,祝青梅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适,陆平笑嘻嘻向大家介绍了祝青梅,又换大家向祝青梅介绍自己。
大师兄言不弃:“欢迎回家。”
二师兄卓不群:“剑道上有什么不懂,尽管来问二师兄。”
三师兄程不变:“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来找三师兄。”
四师兄念不忘:“琴棋上有什么见解,我们可以切磋。”
五师兄顾不暇:“口味上有什么偏好,只管跟五师兄说。”
轮到六师兄包不凡,他拿下托下巴的手,收了笑,忽站得笔直,哐哐拍了拍自己的挺起的胸脯,道:“感情上有什么障碍,六师兄帮你解决。”
说完在一片哄笑中,咧嘴露出两排大白牙。
祝青梅无语。
他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了包不凡,一个自以为幽默的傻家伙,看起来真蠢极了。
一圈自我介绍下来,大师兄言不弃又起了话头:“新入门的弟子都会有个入门名字,大家帮青梅师弟起一个吧。”
祝青梅有些烦了,他颠簸半个多月,虽算不上多累,但也没踏实睡过一个囫囵觉。
这会站在人堆里,也没人给倒杯水让个座,何止是完全没当他是外人,简直就没当他是人。
二师兄:“不释,怎么样?”
三师兄:“不好不好,我觉得应该叫不忿。”
四师兄:“粗鄙,嗯——不宁?”
五师兄:“那还不如叫不苦。”
说完大家哈哈一笑。
又轮到包不凡了,祝青梅从大家嘎然而止的笑声中,便品出了这个包不凡是个惯犯。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货嘴里说不出啥好话,但能坏到什么地步,此时他心里还没底。
“不漏!我觉得应该叫不漏。”包不凡说着,含笑抱臂踱步向祝青梅走来。
不漏?
这又是讽刺什么呢?
祝青梅眉心一动,已经有些嫌弃了。待包不凡直直盯着他喉下衣领处,似笑非笑走来,差点迎面撞上他的脸时,本能让他后退了一步,并捂住了腰间的剑柄。
包不凡猛地停脚,一闪而过窃笑,让祝青梅觉得自己像护城河边烟柳巷里的头牌。一股愠怒已经窜上脸,红一阵白一阵,却不好因此发作。
只见包不凡转身向众人,高声道:“你们看这家伙包的多严实!滴水不漏啊!哈哈哈哈~”
众人跟着笑了两声,大师兄连忙打圆场,又几人将包不凡揽着拉到边上。
“嗯。”陆平清了清嗓,“都别闹了。”
他走到祝青梅身旁,搭手揽过祝青梅的肩头,拍了拍,笑向众弟子:“名字就不必要了,青梅是来当庄主的,还需要入什么门。”
陆平说完看着祝青梅欣慰哈哈笑了两声,满堂弟子却是瞠目结舌,全都愣住了,半天没缓过来。
“这青梅山庄是我义兄祝无疆于初平年间所置,我本就是替大哥守着,以后青梅山庄的担子就要交给青梅了。”
陆平抬手,将众人齐声唤的“师傅”按下,也没给祝青梅再说话的机会,笑道:“饿了吧,你先洗换,咱们马上开饭。”
一番见面总算落下帷幕,祝青梅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没能说出口的话,竟让自己成为全山庄的公敌。
他跟着言不弃来到厢房,片刻三师兄程不变便带人进来给他添上了洗澡水。
热气蒸腾,快速布满一屋子氤氲,众人出去关上门,留下两声窃笑。
他们在笑什么呢?祝青梅先是郁闷,后是摇头,这地方邪乎,人也邪乎,似乎作出什么都算合理。
可当他脱了上衣,伸手进浴桶试水温的一瞬间,一股不知是冷透还是热透的感觉,从几近透明的指尖涌了上来。
祝青梅“嘶”了一声,立刻抽回手,然而指尖已经变红,细嫩的手指,骨节分明,粉白|粉白,煞是好看。
本在窗户外等着看好戏的包不凡,睁大眼睛望了进去,映入眼帘恰是祝青梅肌肉紧实的后背,和明显拱起来的后臀上将褪未褪的裤腰。
包不凡人都傻了,怎么可以……一个男的怎么可以……有这么大的屁股!
一阵骚动夹在着细细碎碎的笑声,祝青梅寻声看了眼窗户,一堆脑袋投在雾隐纱窗上,你挤挤我我挤挤你。
他只觉好笑,自己五岁都不玩了的伎俩,现在还有人用,真是幼稚。
说到“幼稚”二字,祝青梅眼前立刻浮现出包不凡的贱笑,那么大个幼稚鬼在这里端戳戳立着,看来他想安宁还是有难度的。
果然,一刻钟后,来到饭堂的祝青梅进门就遇到了困难。
十张长桌,五五相拼,长长摆开,除了两个弟子还在上菜,和站在两排上桌的他自己,其余都已落座。
祝青梅扫了一眼,除了左边流出一个主位,还有一个主位左手第一的位置空着。
不但位置空着,桌子也是空的。
言不弃正要说话被坐在那左一旁边左二位置上的包不凡拦下,包不凡起身,抬起一脚,踩在左一的凳子上,露出自己破鞋搂不住的大拇指,还故意抠着凳面。
“对不住了祝师弟,论理你是继任庄主,但现在还不是庄主,师兄们不知道该给你按什么规矩上菜,要不你自己到厨房看看,看有啥能吃的,给自己安排安排?”
又是一片哄笑。
哎,祝青梅在心底叹了口气,真是好无聊啊。
包不凡腆着脸,不断跺脚在凳子上踩来踩去的样子,像极了小孩为了让人关注而故意捣蛋的样子。他浓眉大眼,薄唇一勾,小下巴一抬,欠揍是很欠揍,但话里话外之音,都让祝青梅知道,他们这是对他不满,存心刁难。
“安排什么安排!”陆平一声喝斥,饭堂安静下来。
包不凡识相收腿坐下,晃脑撇嘴,忿忿不平。
“青梅,你坐我位置上先吃饭。”陆平说着拍了拍祝青梅的肩膀,又朝言不弃道,“不弃,你跟我出来下。”
众人安静下来,皆有些摸不着头脑,平日里师父最在意的就是吃饭,天塌下来都要吃饱了再说,没有道理在祝青梅来的第一顿饭上,将言不弃叫出去,跟自己说悄悄话。
包不凡立刻就将这一切反常归到祝青梅身上,他屁股一挪,蹭过自己刚才踩过的左一的位置,将腿横担在陆平的正座上,冲着正准备落座的祝青梅嘿嘿一笑,一副你奈何我的表情,就是不让。
祝青梅低头看了看那翘在鞋梆外的有些发黑的大拇指,始终保持着微笑,他道:“信不信我把你腿卸了?”
包不凡始料未及,眨眼愣了愣,立刻减招拆招,道:“啧啧啧,我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这么娇美的笑容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来?”
他不禁身子一抖,装模作样打了个冷颤,晃了晃脑袋额侧两缕须发,摇了摇高耸的马尾,而后眼珠子向他的裤|裆一扫,又抬眼冲着祝青梅一挑眉,道:“就是不知师弟看上了——哪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