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眼前人是心上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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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嫌我脏？”林卫的脸色慢慢沉下去，他在韩越的视线中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屑，眼角在他身上一动，然后忽而笑了，坦荡荡抬腿跨坐在韩越腿上。
在慢慢摇晃的马车厢里，一手撑在韩越脑后的车厢上，一手轻佻地摸了摸韩越的侧脸，“说起来，我向圣上求了一张赐婚圣旨的事，不知韩尚书是否有所耳闻？”
韩越歪着头，避开他的手指，“听过。”
林卫眯了眯眼，“那不知尚书大人，有何感想？”
“无甚。”
林卫嗤笑一声，抱着双臂，饶有兴致：“那如果我和圣上说，想要韩尚书入赘，韩尚书也觉得无关紧要吗？”他的眼底是冰渣一样的霜寒，眼也不眨地盯着面无表情的韩越，看他微颤的睫毛，波光流动的黑眸。
鬼迷心窍地，他把这种沉默当成一种默认，脸颊慢慢靠近，想要和他更亲近一些、更亲近一些。
马车却在此时慢慢停下，是皇宫到了。
在离他脸颊还有一寸时，韩越道，“上朝了，林将军。”说罢把他推开，站起身慢慢抚平身上的官服，昂首走了出去，留下他困在这方寸之间。
自始自终，仿佛也只有他被困在这方寸之间。
林卫捏紧了拳，捏的死紧，用尽了浑身的气力。直到抵达巅峰，最后忽然散去所有气力，松开的掌中露出了红色的指甲印，他冷笑一声，站起身弹了弹身上的官服，大步走了出去。
早朝上少了不少人。据说少的这些人，正是这几日在宫城里闹得不可开交，天子一怒，干脆就让他们全跪着不用起了，他全摘了他们的乌纱帽，正好赏给有能力的哥儿们。
林卫打着哈欠站在后面，兀自站着昏昏欲睡。皇帝高高坐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快要下朝时，林卫身子一震，醒了。
“臣——有事要禀。”
“爱卿何事？”
林卫单膝跪下，“臣斗胆，请陛下赐婚。”
众臣愕然，瑟缩着身子，目光闪躲，又带着点八卦地看向这位哥儿将军。林卫挑眉往旁边扫了一眼，韩越站在那里，不卑不亢，不闻不问。然而他越是这样不可捉摸，林卫却偏要把一切迷雾挥散，露出他想要的样子来。
他是个兵，何必要和个秀才讲道理，抢就是了。
皇帝来了些兴致，手指轻轻敲着手把，“哦？不知是哪位郎君这么幸运。”
“户部尚书，韩越。”
声声如雷震耳，在那一刻，好奇的、怜悯的、看热闹的，各种眼神聚在那站着的人身上，韩越垂眸。
听得陛下一声‘允’后，林卫兴高采烈的‘谢主隆恩’。
韩越垂眸站在旁边，却好像都与他无关。
下朝后，林卫与韩越并肩沉默地走出皇宫去。天已经大亮，此时下起了簌簌小雪。林卫拂去肩上的雪，叹了声气，“诶，这人祸过去了，怎么冬天还没去呢。”
“快了。”
林卫‘呵’了一声，“尚书大人还愿意理我？我还道你恼我了。”
“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
韩越便不说话了，停在了一扇小门前，“你且回去，我还有些文件积压在皇城。”他们工作的地方，都在皇城。
“那行吧，我也得去城郊看了一眼那劳什子们。今晚见。”
“嗯。”
月色寒凉，打更人敲过一声又一声。
马车声停在了门口，放下一人，而后又远去。韩越披着夜色走上台阶，朱红大门忽然开了，一人站在门后，“韩尚书，我还当真你今晚不回了呢。”
“不会。”韩越跨过门槛，身后大门咔哒一声关上，上了锁。他往前走着，始料未及被身后的人往旁侧一推，困在了走廊尽头的转角处，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冰冷的手指捏着他的脸颊肉，面前的人恼道，“闷葫芦！我真是恨透了你这张面瘫脸，我记得你以前可能说了。”
老大不小的韩大人啪的一声打掉他的手，脸颊上留下一道被捏过的红印。
手上的温热擦着指尖而过，林卫的眼里满是阴霾，“怎的，尚书大人玩欲擒故纵这把还玩上瘾了。”
“没有。”
林卫心头的火越烧越烈，语速飞快地逼问着，“还是说，尚书大人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我脏？觉得我名不副实？觉得我不识好歹？……”
韩越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难得温和道，“别说了。”
林卫一怔，在这清澈眼眸里看到这样狰狞的自己，一时面上又充满了难堪，他转过身，愤愤一拳砸在了朱红石柱上，一拳又一拳，最后猛地一下落下去，红色的血慢慢流了下来。他嗤笑着，觉得自己不知所谓。在对方眼里，说不定他就是个忽然出现的、发疯的‘将军’而已，他又何必气成那样呢。
打从他领兵回朝，在宫道上重逢这人时，他的所有高兴、他的所有期待，都应在对方客气疏离的称呼下散的一干二净了。
只是他以为，在物是人非的时候，能遇到那么一个往日喜欢的少年，会是上天留给他的一个补偿罢了。
只是他以为。
林卫闭了闭眼，身后有人走上来，拉着他砸在柱子上的手腕，拉着往前走。
冰冷的酒水流过伤口，炙热地犹如火舌舔舐，灯光下，韩尚书给他一圈一圈绕着绷带，打下阴影的眉目沉淀着错过的岁月。
林卫垂眼看他。
韩越给他处理好了伤口，收拾好伤药，问，“你今后打算如何？”
“什么如何？”林卫装傻。
“蛮夷投降，供奉大梁。国内如今修养安息，往后十年，估计都不会有战了。”
林卫打量着手掌上的白布条，左拉拉右扯扯，漫不经心，“你都说不打战了。国家国家，国事解决了，那当然是轮到本将军的终身大事了。怎么，尚书大人有何高见？”
“你才回来半月，不知……”
“韩大人，”林卫扬声打断了他的话，深吸一口气，心里好不容易下去的火又蹭地一下烧了上来，他的唇角耷拉着，所有腾飞的怒火，又好似一下子失去了热烈的颜色，变得灰白，黯淡，他喃喃着，“过完春节，又到元宵了。”
“嗯。”
林卫沉默，鬼使神差地，忽然问了一句话，这话来得突然，让他自己都始料未及：“你，喜欢吃酒酿丸子吗？”
韩越一怔，低声道，“喜欢的。”
喜欢？
林卫心里一跳，又从嗓子眼憋了回去，转过脸来，带着一丝紧张，又带着一丝浑不在意，讷讷开口，哑着嗓子，“那你认得我吗？可知我叫什么名字？”
“林卫。”
“什么？”
“卫儿。”
林卫慢慢地、慢慢地睁大了眼。屋外的寒风，屋外的打更声，屋内的烛火噼啪，他全然听不见了，只看得面前的男人站起身，剪了烛火，又慢腾腾把大开的窗户掩好。
他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又笨拙地落了下来，两三步冲过去，再一次把人困在墙边，“你、你还认得我对不对？”
韩越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你记得我，对吗？八年前那个把你救起来的哥儿，你认得我是吗？”
韩越顿了顿，“没有不认得。”
那就是一直都认得！
林卫揪着他的衣襟，愤怒又高兴道，“那你为什么要叫我将军？！为什么要装作不认得我！为什么对我若即若离的？为什么！”
韩越看他如此激动，按着他的肩膀，“你先冷静。”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韩越把视线从他面上移开，垂着眼，慢吞吞道，“你八年从军，为大梁立下赫赫战功，凯旋班师回朝，称呼将军，不是理所当然的？”
“那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不冷淡。”
林卫睁大了眼，听得韩越一字一句道，“冷淡，就不带你回来，给你吃那么多饭了。”简直难以置信，一个哥儿活的像个饭桶。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跟他回来时口口声声吃的不多的。
林卫：……
不说了！不说了！再说，这闷葫芦就要把他气死了！
“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林卫咬牙，绷紧了腮帮子，眼神游移，嘴唇动了动，细如蚊讷，“我请求陛下赐婚，你不说话，是不是答应的意思？”
“……嗯。”韩越垂着眼，应了。
林卫满脸又惊又喜，他盯着韩越许久，最后决定不和他说话了，用行动代替。于是把人往床上一带……
当晚不顾尚书大人反对，直接把门一关，宿在了房内。
自那晚后，客房再也没有人住过。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眼前人是心上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