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
-
宋璟在生气，祁尧一眼就看了出来。
宣文慧在煮面时，他坐在餐桌边，双手交叉在一起搭在桌子上。
耳边是从厨房传来的咕咕声。
祁尧的思绪随着这声音飘的有些远。
尽管已经恢复了一些记忆，但祁尧知道，自己的记忆还是有残缺的。
毕竟他和宋璟进入到鬼境之中发生了什么还是一片空白。
这大概是自己在梦境之土中躺了一半被宋璟给生生挖出来的缘故。
祁尧了解自己，他知道以前卑劣、怯懦。
以前1队的人心疼他，担心他会想起以前不好的事情，总是很惯着他。他不想做的事可以不做，不想回忆以前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勉强，最多也就是把压力扛在了自己身上。
直到鬼境失控得越来越严重。
祁尧深知失控后的鬼境极其危险，尤其是他对人的精神入侵，时刻都有可能导致一个人变得植物人或者是变成疯子。
可多年来的阴影使得他那时对鬼境敬而远之。
在失神间，面前忽地多了一杯水。
祁尧抬眼看去，那握着玻璃杯的手却已经松了，两人四目相对。
一人抬头，一人俯身，宋璟眼底青黑，发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再往下看是黑色风衣，领口敞开，露出了肤色苍白却又骨骼感分明的锁骨。
似乎是发现了祁尧注视的地方，宋璟拢了下自己的风衣。
祁尧走了下神，没在意宋璟的动作，反倒不着边际的想着自己刚刚好像看到了宋璟锁骨处往上连着下颌骨的地方有一道疤，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伤到的。
两人对视了有好一阵，宋璟眼神乌沉，眼底情绪复杂，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垂眼遮去了即将溢出的情绪，转身回了房，还把门一起关上了。
祁尧敛目看了玻璃杯几秒，一时分不清，在宋璟将说未说的那几秒里，究竟是愤怒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他伸手拿起杯子，慢吞吞的喝了口水，随后起身，也往房门口走去。
宣文慧赶忙叫住他：“你不吃面了吗？”
祁尧手里还端着那个玻璃杯，没回头：“麻烦了，等会再吃吧。”
毕竟还是要和某个人把事情先说清楚。
其实这么多年了，宋璟还是头一回对他生气。
以往都是他生气的比较多。
而且只要他一生气就会躲进房里，把门一关，再把门锁上，谁惹他生气的谁来哄。
那几个人里，只有宋璟最会哄人，可以变着花样逗祁尧开心。
祁尧不确定宋璟有没有把门锁上。
他试探性的按下门把手，门直接被推开了。
嗯？
没有锁门。
房间里开了灯，祁尧走进去后，宋璟刚好换好衣服。
祁尧迟疑的叫了声：“宋璟？”
宋璟脊背一僵，好似被这两个字定住了。
在重逢之后，祁尧也是一直喜欢直呼他名字，和当年那个会叫他宋璟哥哥的人很不同。
但这一次，这声宋璟很明显有了别的意味。
祁尧不在意，自顾自道：“我知道梦境之土很危险，但是我的初衷只是想恢复记忆，即使你不来，我也可以自己爬出来，并不是想去送死。”
宋璟僵直的脊背一下松了，被定住的筋骨重新活络起来。
他转过身，在看清祁尧后又一怔——
这小孩眼尾洇出一点红，又很快被翕动的眼睫扫开了。
宋璟一下就有点慌了，三两步走过去，走到祁尧面前时，又手足无措的停住了。
两人相顾无言。
宋璟忍不住了，伸出手，大拇指指腹摩挲了一下那发红的眼尾。
他低声道：“哎，其实我气的不是你，是我自己，又没照看好你。你不知道，在看到你脸色灰败的那一刻，我以为我也死了。”
祁尧嗯了声，鼻音浓郁。
“那你不打算和我说说么？”
宋璟呼出一口气，退开一步，下意识想扯出他一贯的笑，却又发现脸僵着实在笑不出来，便放弃了。
“不急，先把面吃了。睡了那么久，你就一点也不饿么？”
祁尧偏了下头：“我想和你一起吃。”
***
对于出来吃饭的宋璟，看似哄好了又好像没完全好。
四个人围成一桌，祁尧吃的怡然自得，倒是柯远和宣文慧，捧着碗吃面，如坐针毡，怎么都不自在。
吃过饭后，柯远争着要洗碗，宣文慧是有点累了，也没和柯远抢。
洗碗时，祁尧和宋璟先后回了房。
柯远搓着碗小声和宣文慧嘀咕：“这没事吧？我怎么有点担心哥呢？”
宣文慧摇摇头：“他们的事我们少管。”
也管不了。
晚上的鬼城气温低，在准备聊天前，宋璟先把火炉打开，把灯关上。
他让祁尧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他自己则拎了那把椅子过来坐着，长腿蜷起。
两人隔着火光对望。
祁尧打了个哈欠：“可以说了么？”
宋璟弯腰，手指交叉，手肘搭在膝盖上。
“你都想起哪些了？”
“不多，也就是以前的一点杂事。你随意从哪里说起都行。比如说为什么我们会一起进入到鬼境里，是因为鬼境彻底失控了吗？或者是齐远叔叔他们都去哪了。”
祁尧给了他几个选择，还有一个问题却没问——又没照看好你，为何是又？
宋璟手下意识想要从口袋里摸烟，只是想到祁尧不喜欢，这种冲动便被克制住了。
他沉默了片刻，嗓音有点哑：“当年七院底下的研究所发生了爆炸，死伤惨重，尤其是身为鬼境的主要研究人李勉柯也死在了那场意外中。”
祁尧嗯了声，这事他比谁都了解，当年李勉柯死的时候，他浑身是血的坐在废墟之中，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快意。
“但没人知道的是，那场爆炸事故不是意外，是人为，是李勉柯自导自演出的一场金蝉脱壳的好戏。”
什么？
祁尧目光一动：“他制造了那场爆炸，把自己炸死了？”
“对。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一件事情把自己炸死？”宋璟苦笑了声，“我们也不知道，那五年来，我们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除此之外，还负责进入到鬼境之中将那些无辜的人带出来。”
“只是后来鬼境失控，越来越多无辜的人被卷入其中，我们开始自顾不暇。”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鬼境之中发现了已经死去五年的七院前院长李勉柯。”
祁尧敛目，搓了搓胳膊上乍起的鸡皮疙瘩。
如果有人曾在鬼境之中看到了已经死去的李勉柯，这事说小也小，可一旦联系上日渐失控的鬼境，便有些细思极恐起来，令人怀疑起李勉柯背后真正的阴谋。
“变故是从你18岁成人礼开始。”
祁尧的18岁成人礼，是他们几个人商量好的，送给祁尧一个蓄谋已久的惊喜。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计划好了那一天该怎么过。
就在惊喜准备到一半的当口，上头突然派送下来一个紧急任务——去鬼境之中找到李勉柯，调查当年事情的真相。
任务难度不算大，最多一个多星期便能结束，何况鬼境和现实世界存在时差。
“任务前期进行的很顺利，根据上头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一路杀到了李勉柯的老巢——竟然是七院后方的墓地。”说到这，宋璟好似想到了什么，苦笑了声，“我们以为只要抓住李勉柯就算完成，还能早点回去给你过生日。但没想到在最后关头，他当着我们的面，拽住了一个孩子，在我们面前突然消失了。”
“突然消失了？”
宋璟点头：“对，没有一点征兆，就像是人间蒸发。”
说到这，宋璟闭了下眼。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有关系。可我离李勉柯最近，亲眼看到了那个李勉柯拽住的小孩是你。”
祁尧抿了抿唇。
宋璟至今还在后悔当时让李勉柯一声不吭的跑了，没有坚持去追捕。
回到家后，祁尧开始发起高烧，烧到39℃，每天都昏睡不醒。
宋璟每家医院都跑过，该想的办法也想过，甚至还想重新进到鬼境之中逮住李勉柯。
没能成功。
那几天祁尧烧的迷糊，在意识不清时一遍又一遍喊着好疼，每声疼像是有了重量一般都砸在了宋璟的心上，砸的他的心又酸又疼。
齐远、童云和辛晗也不好受，他们几乎是轮流守在祁尧的身边。
宋璟照看的最久，毕竟在这几年里，他和祁尧接触得最多。
大概过了三天，医院里来了一群人，扬言只有他们可以治好祁尧，前提是要将祁尧带走。
宋璟瞅一眼，他们穿的是第七精神病院的院服。
齐远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怒火几乎烧了实质，如果不是童云拦着，甚至一拳就挥了上去。
“带走？你以为你谁啊就带走？”
宋璟冷着脸也不想搭理，可祁尧难受的又喊了声疼。
宋璟：“......”
祁尧闻言沉默了几秒，轻声问：“你答应了？”
宋璟拿出了烟，指腹摩挲着烟头，嗯了一声：“我答应了。”
“他们几个都在劝我，劝我不要冲动，但我还是答应了。”
话音落下，气氛近乎凝滞，四周一片死寂，好一会都没有人说话。
半晌，宋璟轻声打破了这份死寂。
“你从前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话音渐小。
从前明明答应过，不会再让祁尧回到七院那个火坑。
可最后，却还是他亲手将祁尧推进了火坑。
这件事是宋璟郁结于心的心病，是每回午夜梦魇的起源。
祁尧受难，痛的从来都不止他一个人。
“我也说不好，可能是恨吧。”
“祁尧，对不起。”
“如果你恨我，我无话可说。”
......
最后，18岁成人礼如期举办，齐远，童云和辛晗都到了现场。
宋璟将生日蛋糕摆在了桌子上，插上了生日蜡烛，一起唱了生日歌。
歌声在房间里有了回音。
宋璟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温声道：“尧尧，生日快乐。”
椅子空荡，没有人回应。
这是一场主角缺席了的成人礼。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40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