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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王呈中入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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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儿,可有古怪?”
殷冬双手交叉抱着胸,眉头紧皱:“他就是可以问一个问题但是我问了,可是里面说我钱不够,就再也不回我了。”
说着说着,殷冬突然问道:“我是不是被耍了?”
林献没说话,立睿倒是很赞同地点头。
“施主,好心人给几个赏钱吧。”
草鞋摊边上,一个破乞丐捧着一口破碗道:“行行好,给几个赏钱吧。”
殷冬正心疼自己的五百两,不肯再出一分钱了。
她蹲下来苦口婆心的对乞丐道:“叫我一句好心人我就要给你钱么?看看你自己,有手有脚能走能跳,怎么当乞丐,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人就要自力更生,不受嗟来之食,堂堂正正的才有未来……”
立睿拉拉林献的袖子:“她怎么了?”
林献莞尔:“可能是刚才在店里受了气吧。”
乞丐转眼,笑着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大嘴:“我能算命。”
殷冬的喋喋不休突然打住,她气笑了:刚丢了五百的智商税,还会入坑?
“你算,准了我才给钱。”
“施主三人身份皆不寻常。”
殷冬转头向上对林献和立睿:“他是看衣服猜出来的,小技俩。”
乞丐又道:“你是当朝长公主荀倾。”
殷冬不屑一顾:荀倾这么有名,谁没见过。
“但你又不是荀倾。”
三人齐齐撇头。
殷冬惊讶追问:“你说什么?”
乞丐招手,殷冬靠近。只见他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道:“施主身后的二人乃二龙,得你则得天下。”
得我则得天下?谁得我,难道我跟他俩有感情戏?立睿诶,才十岁诶?
“不过施主只想回去吧。”
殷冬猛地抓住乞丐的手,差点蹲不稳跪下,她双眼放光:“你知道怎么回去?”
乞丐伸出肮脏的手掌左右摆动:“肉身已死,只留魂魄,回不去。”
“不对,你是第一个看出来的,你一定有办法带我回去的。”
“没有。”乞丐否定。
“你有!”殷冬帮乞丐肯定。
乞丐站起来欲走,殷冬不让他走。拉扯间,乞丐竟挣脱不得,他大喊:“救命啊,当朝公主抢人啦,救命啊,快报官啊。”
听见呼救声,渐渐围上来一些人。
“别走!”
乞丐抓住殷冬的斗笠一扯,斗笠落下,露出殷冬的样貌。殷冬一愣。
“诶,还真是公主诶。”
“想不到公主竟好这口!”
“彪悍至极。”
“丢人……”
待她再看,自己已经被包围在人圈中间,乞丐早就不见人影了。
殷冬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府里的了,她的脑子里只有那个缺牙乞丐和一个强烈的念头:我能回家了,我能回家了……
头上吃了一个响栗,殷冬捂住脑袋怒目而视。
“冬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在啊,你说。”殷冬勉强拉回思绪:“不就是叫我跟那几个副将打好关系嘛,但为什么呀?”
“荀倾和娴太妃不合,她能光明正大地和娴太妃叫板就是因为她的背后有王呈钟这个靠山。王呈钟十五岁从军,三十多年来从兵卒升到第一将军,靠的就是自己的武力和一群忠心耿耿的手下。他的副将部下管理着整个都城的治安和南方的边境,现在他死了,人人都眼馋这股势力。如果你不能取而代之,以后恐怕要处处受限制,变成鱼肉任人宰割。”
殷冬的思绪却没跟着林献走:乞丐说林献和立睿是两条龙的事,自古龙都是象征皇帝的,现在上面有一个皇帝了,虽然是假的,但这里还有两个,难道他们俩要谋权篡位?然后林献再来一个黄雀在后?但不管怎么样,只要自己当一个无情的工具人,能安安稳稳回家就好,现在就先静观其变有空抱抱大腿啥的。
“好,我听你的。”殷冬拍案立断:“明天我就请他们来公主府做客。”
林献不知何时手里拿了一把扇子,他张手开扇:“不用请,明天就是王呈钟出殡的日子,他们会来的。”
原来林献这个时候提醒我早有目的。殷冬暗自咋舌:这人城府深心思密,等事情了结了还是不要多接触为好。
翌日,殷冬早早地披麻戴孝坐在灵堂上,前来吊唁相送的人络绎不绝越来越多,小鸳命府里所有的丫鬟儿小厮都到前厅来伺候,一番手忙脚乱才安排好了所有的宾客。
灵堂上哽咽声说话声不断,乱糟糟地吵得殷冬心烦。哭得最大声的当属江虎。
“将军,你十年前招安我,我江虎跟在你身边的时间最短,但是我对你忠心耿耿,谁曾想还是没有护住你,等我抓到刺杀你的凶手,一定把他头割下来给你陪葬!”
“将军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
又是一片哭喊声。
氛围到了。殷冬暗道。
“将军!”殷冬扑到棺材上,一股腐烂的气味直冲天灵盖:“呈中你这个负心的,怎么就走了呢,你就是一辈子躺在床上也不要走在我前头啊,当公主又怎样还是留不住你,以后偌大一个公主府叫我怎么住啊,呈中,别走啊,呈中……”
一声冷哼被殷冬捕捉到,她用余光瞟,付罗正狠毒中带着不屑地盯着她。
江虎泪眼汪汪得对着殷冬道:“公主,你对将军忠心不二,江虎佩服。”
殷冬不看江虎,她为欺骗了这个老实人心虚:“王呈钟,你没有心!王呈钟……”
“公主,时辰到了公主。”
小鸳上前要拉开殷冬,殷冬死扒着棺材不松手,越凑近,腐朽的味道越浓烈,她皱着眉头,生理性的眼泪不住往下流:“别走,呈中别走——咳咳——”
原本在哭的众人见状,交头接耳道:“想不到公主对王大将军这么情深意重。”
“你不知道当年还是公主亲口说要嫁给王将军,上头才答应的。”
“你们知道什么,公主在府里养面首,风流的很,我看现在王将军死了公主就可以嘿嘿——”
“真假的,面首都养到府里来了。”
“昨天你们是没看见,她还想拉乞丐回府呢。”
荀倾对不起了,虽然你的名声一般,但现在可能更恶劣了。
殷冬心里不住道歉。
“将军现在尸骨未寒,谁敢说公主坏话!”
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从丹田发出,灵堂上顿时一片寂静。
江虎的牛鼻子喘着粗气,从人群中揪出一个白色衣服的男人,那个男人吓破了胆,站在江虎面前弱小无助:“是不是你!”
“不是,不是副将饶命啊。”
“江虎住手!”殷冬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擦掉,浑身散发着威严得走过来:“这是什么地方。”
江虎看到棺材,手一松低头悲伤道:“对不起公主。”
“退下。”殷冬说完扶着棺材,悲愤道:“出殡!”
等再回到公主府时,已经是月上柳梢。殷冬吩咐小厮关门,自己一屁股坐在大堂的台阶上。
累死个人了。
青衣的林献适时出现,坐在殷冬的身边,只抬头看月亮,也不说话。殷冬也抬头,看了两眼就脖子酸痛,她解下发带,任青丝飘散,躺在冰凉的青石上。
“真美啊。”
夜空中没有云,月亮挂在天上没有一丝遮掩,明亮地闪着光。星星与它相隔甚远,微弱的光芒在月亮面前黯淡失色,谁是夜空中的主角,一目了然。
“冬儿,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说完,殷冬就痴痴得笑了。
什么为人名服务,都是虚伪的为求自保演戏罢了。
“今天下葬的程序太繁琐,我都没有时间找他们。”
“没事。”
“我感觉我今天蛮虚伪的。”殷冬低声道:“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吗?”
“什么样子?”林献顺着问道。
“我爸妈离婚得早,当时我才五岁啊,确实是狗都嫌的年纪,我妈转身就走十几年没回来。我爸也不像别的单亲家庭含辛茹苦养我长大,两年他就再婚了。不经过我同意带回来一个女人和小孩,女人睡他屋小孩和我睡。说来也奇怪,我不恨陈姨和殷凌阁,我恨我爸。因为他只喜欢殷凌阁。”
月亮的边缘似乎变得模糊了,殷冬一摸,原来是自己哭了,这应该是今天最真诚的眼泪了。
“所以我就打架,谁不服干谁,可是到了这里,我谁都干不了,被打被骂被利用。哈哈。”殷冬笑了:“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杀人帮凶罢了,你知道嘛,我们那里杀人是要坐牢的,你枪毙,我无期徒刑哈哈哈哈。”
笑完,殷冬收敛嘴角,心里空落落的揪着疼:“想知道我为什么做你的帮凶吗?”
林献回头看躺在地上的殷冬,背对着月光,殷冬看不见他的表情。
“因为我要回家,我那个十多年不见的妈妈来找我了,她想起还有我这个女儿,要在死之前见见我。我要活着回去找她呀,再怎么样,她是我妈妈。”
“冬儿,你很善良。”林献伸手拂去殷冬脸上的碎发:“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不用这样自责。”
在月光下,殷冬静静地听林献讲述。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立睿道身份么?”
“立睿是前皇后的儿子,正统的太子。当年先皇后和柳南玲平分秋色,一年前先皇帝死在了先皇后的宫中,柳南玲就立刻联络王呈钟包围了皇宫,给先皇后安上一个弑君的罪名,但先皇后也有自己的势力,两相争斗下来先皇后败落,在寝宫里自杀了。在自杀前,她把身为太子的立睿秘密送出宫。但就在王呈钟中风后,立睿就出现在了公主府,你觉得这些可有蹊跷?”
殷冬撑着坐起来,青丝在空中被风轻抚着:“荀倾抓住了立睿却没有把他送给太妃,自己秘密养着?为什么?”
“荀倾一身坎坷苦难,在柳南玲身边她也只学到了阴谋和权力,但是荀倾的内心深处,对柳南玲的仇恨高于一切。把我抓入府,原先确实是为了套出刘嬷嬷的下落,但我撩拨你,暗中联系立睿的事她都知道,可她不阻拦,因为荀倾从内心深处就希望有人能改朝换代,夺去柳南玲的权力,摧毁她。”
“荀倾是故意的。”殷冬自言自语道:“好像是说的通,可她不知道你要杀她,你却杀了她。”
“她知道。养虎为患,何况她养了两条。她知道总有一天会死在我和立睿的手下。”
殷冬落寞地站起来:原来,很早之前你就给自己定了死期。
她起身往长廊走去,长发及腰,背影忽明忽暗,转弯间消失在走廊尽头。像是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