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月亮失眠[先婚后爱]》祝清朗

6、Crepuscolo

　　秦言的情绪来得突然。
　　褚玥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

　　“没有男朋友，我乱说的。”
　　她皱眉瞪他一眼，“松手。”

　　秦言冰凉的眸光定在空中，看上去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话。

　　两人的身体因为动作贴得很紧，薄薄的短袖夹在中间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褚玥不太喜欢这种过分亲密的行为。

　　可秦言手劲不松，她受限于身高和体力的限制，根本无法挣脱。

　　埋头挣扎的间隙，对面人再次问出了新的问题：“那为什么要乱说？”

　　和他结婚不应该是一件好事情吗？
　　他忍不住想。

　　虽然当初两人约好了互相保密，但是如果她想要把这件事公开……
　　他其实也可以接受的。
　　除非，她嫌弃他拿不出手？

　　听了他的问题，褚玥皱起眉头。

　　毕竟换作是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女儿和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结婚。
　　先不提会不会生气。
　　最起码紧张是一定的。

　　她妈妈这么爱她。
　　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担心。

　　再说他那张脸，如果被妈妈看到，一定会觉得她疯了的。

　　舌尖忍不住碰了碰犬齿，她刚想要出声和这人辩驳，脑子里却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件事。

　　她当初怀疑秦言是秦书的一个证据，就是两人过分相似的家庭背景。

　　秦书没有父母，秦言也是一样。

　　电脑上搜索到的资料显示，秦言现在身边只有一个亲人，是怀远集团的董事长，是他的爷爷。

　　至于他父母，只有一句意外离世，并没有详细的报道解说。

　　而且根据网上的新闻可以推测，他的父母应该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
　　这一点和秦书也是一样的。

　　这样想想，他的家庭背景其实也是挺悲惨痛苦的。

　　既然如此，难以理解父母的担心，对他来说也是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褚玥无法说出口。
　　毕竟这相当于是在戳当事人的痛处。

　　再说了，眼前人还长着一张和秦书一模一样的脸庞。
　　她面对这张脸，更不可能说出口。

　　沉思片刻，她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更好的解释思路，主动提起当初的约定。
　　“因为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擦拭掉眼圈周围斑驳的眼泪，鼻子因为抽泣红红的，褚玥抬头看他。

　　“不公开，也不随便往外说。”
　　她低声重复当时商讨的话术。

　　“既然如此，我不告诉我妈妈，并且还用假的理由让她省去怀疑，这对我们当初定下的约定不是再好不过吗？”

　　女人说话时条理清晰，逻辑顺畅，没有任何纰漏。
　　秦言垂眸听着，不知为何，莫名产生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顶了顶腮，轻轻松开手。

　　“确实。”
　　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但就像当初在爷爷面前解释褚玥为什么没办法跟他一起出现一样，他的心底隐隐漫出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憋闷。

　　这让他的眼神无意识地暗了下去。

　　月明星稀，蝉鸣声不绝而耳。

　　褚玥扭了扭被桎梏的脖子，对男人的神色变化不甚在意，扭头走近室内。

　　秦言定在原地，沉默半晌后跟了上去。

　　“抱歉。”
　　他拉住她胳膊，低声说。
　　“刚刚误会你了。”

　　突然而来的道歉让褚玥停下了脚步。

　　室内一片寂静，阳台门隔绝晚风，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她抬头看他，碎发遮掩下，一双清透的眼眸里瞳孔微弱闪烁。
　　喉结滚动，锁骨处还泛着淡淡的红色，像是昨夜留下的痕迹还未消散，落在白净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半晌，她垂下头轻声叹息。
　　“知道了。”

　　毕竟她还需要他的脸。
　　不能和他产生太大的矛盾。

　　深夜，洗漱完的褚玥躺进床铺。
　　秦言比她晚一些，靠近时，有棉签包装打开的声响。

　　“你干什么？”她扭头问。

　　男人手里拿着舒缓的药膏和棉签，表情坦然地开口。
　　“昨天是不是弄伤了？”

　　褚玥脸顿时一红，想起晚上走路时因为姿势别扭被他问过两句。

　　“……已经好了。”
　　她心一沉，扭头拒绝他的示好。

　　秦言一言不发，单膝跪在她身边。

　　夜色浓厚，半晌，她的耳侧传来了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昨晚是我过分了，抱歉。”

　　一天内连着让这人道歉两次，她双手握着被子，不知是该惊讶还是该得意。

　　相处这些日子下来，她多少对秦言的性格有了更深的了解。
　　和在公司里不近人情的态度略有差异，在家里的时候，他的态度算得上温和。

　　偶尔一个恍神，带着笑意的他甚至可以让她想起曾经的秦书。

　　这是当初的她完全预料不到的。
　　会答应领证，纯粹是因为那张脸。

　　但渐渐地，她有时也会分不清。
　　眼前的人到底是被她看成秦书的秦言，还是只是单纯的秦言。

　　她坐起身面向他，面前人垂眸道歉的模样和曾经的秦书如出一辙。
　　尤其是那双微微下垂的桃花眼。

　　瞳孔骤然收缩，褚玥忍不住心头一痛，她伸出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脸庞。

　　“没关系。”
　　她低声说。
　　“我原谅你。”

　　心里空落的位置突然涌现出一丝温暖，秦言无意识地低头松了口气。

　　“那还要抹药吗？”
　　他继续问。

　　褚玥羞红了脸。
　　毕竟不舒服肯定还是有的，既然他主动提起来，那就任由他去。

　　她慢吞吞掀开被子，泛红的指尖不好意思地攥紧了睡裙边缘。

　　秦言膝行到她身侧，弯腰低下身子，动作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那处。

　　靠得太近，男人滚烫的气息自热而然地就落到了她温热的皮肤上。
　　褚玥仓皇伸出手，遮住颤动的瞳孔。

　　秦言那边也不好受。
　　因为他在女人白嫩的皮肤上看到了自己留下的痕迹。

　　耳根瞬间变红，他只好加快速度，飞快地弄完后还不忘记为她穿上内.裤。

　　“明早还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跟我说。”
　　他扔掉手中的棉签，帮她盖好被子，背过身去跟她交代。

　　褚玥点头：“好。”

　　“你先睡。”他按灭床头灯，黑暗的环境为他通红的脸做了遮掩。

　　他不知为何佝偻着身子，匆匆留下一句“我去洗手”后就动作僵硬地离开了床边。

　　褚玥目光怔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浴室里水声肆意，男人刻意地打开了头顶的淋浴，掩盖手上不太体面的声音。

　　过了许久，他终于带着一身凉意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的闷气，似乎是没有疏解畅快。

　　卧室里一片漆黑，女人早已经睡着，唇边气息平稳和缓。

　　他钻进被窝，仰躺着看头顶的天花板，心中起伏不平。
　　以前都是自己解决，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和褚玥亲密，再动手有些困难。

　　好不容易稍稍平静了燥热的心绪，当事人却在睡梦中突然翻身。

　　睡颜恬静又柔和，她纤细的手指不经意蹭上他带着凉气的胳膊，似是被冰到，立马就往后撤了撤。
　　喉咙里冒出不易察觉的哼声，像是小猫撒娇一般的咕哝。

　　他僵硬了一秒，随即跟着翻身，清亮的眼眸对上她的脸颊。

　　半晌，他忍不住伸出指尖，无意识摩挲起她的头发，像是习惯，又像是……

　　回忆在脑海中渐渐涌现。
　　在意识到这个人似乎暗恋他的下一周，褚玥突然就对他冷了不少。

　　她不会再特意地偷看自己，对他说话时的语气，也变得客套生疏。

　　这种突然的变化让他感到了由内而生的不适应。
　　他本想直接忽视这种不适应。

　　但情绪反扑如此明显，以至于他不知不觉就开始自动回忆，女人的态度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出现了变化的。

　　后来发现，原来是从他提醒她要注意界限的时候开始。

　　她的喜欢原来这么简单吗？
　　因为一句话就可以放弃。

　　理智告诉他，褚玥会做出这些行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毕竟换作是谁听到那些话，都大概率会和她做出一样的决定。

　　而且这件事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毕竟他直接少了一个极有可能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骚扰”他的人。

　　但秦言却还是总感觉通体不畅。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这个人特意地忽视了之后，他有一瞬间甚至感到后悔。
　　也许当时的话不应该说得那么重。

　　这种矛盾拧巴的情绪让他渐渐产生了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

　　他止不住怀疑——
　　这难道是她以退为进的手段？

　　而且最让人恐怖的是……
　　他似乎中招了。

　　一直以来，秦言都觉得，像自己这样的人是很难和他人走入婚姻的。

　　性冷淡，不近人情，情绪淡漠。
　　就连血缘关系上最亲密的爷爷，偶尔都会吐槽他怎么看上去一点情感都没有。

　　在同龄人都忙着date交女朋友的时候，他整天宅在家，不是忙着拼积木拼拼图，就是对着电脑研究新程序。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意识到，褚玥这个人对他来说很“特殊”。

　　这种特殊甚至是没来由的。
　　他曾经试图去深究，但什么都没发现。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必须要抓住这种特殊。

　　毕竟这是他如浮萍一般度过的几年里，唯一能让他感到在意的。

　　因为……
　　他没有十八岁之前的记忆。

　　这件事除了爷爷和医生，没有人知道。
　　包括褚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