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红颜》西不飞

28、现世

　　黑暗中。

　　“你要还泪么？”声音幽细，轻易便可被忽略。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面色庸碌，车辆来回的喧扰，找不到……找不到…………

　　“……你还想还泪么？”

　　头痛欲裂，杜藤觉得此刻自己好像已经分裂成了2个人，一个满腹愤怒几欲成狂，一个心焦如焚不知所措，但是这两个人都在不停的寻找，在满街满世界的人群中不断地寻找，妲己……妲己！！

　　“真麻烦……听不见我说的么？”那个声音似乎有些不耐了。

　　“闭嘴！”两个精神同时怒火冲天的吼着，“吵死了！没看到我在寻苏美人么？！”

　　身边经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杜藤却丝毫没有察觉，苏美人？刚刚是自己在说话么？

　　鼻尖嗅到的汽油味让他如此不习惯且厌恶，太过拥挤的密密麻麻的人群，空气中清晰可见的尘埃和黑烟，人们眉尖笼罩的疲惫和阴暗之色……怎么有如此污秽之处？！

　　S市是这样的……

　　S市？这里是S市？S市是什么地方？！

　　赫然发现身边的环境出现许多奇怪且可怕的东西，明明是白昼的城市却暗如深夜，他慌张的倒退两步，这里是哪里？！苏美人呢？苏美人在哪里？！

　　极端不稳定的精神需要那个熟悉的冰凉温度来安抚，他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市区的各条道路上狂奔，妲己？妲己！！

　　眼前忽然出现一头巨大的怪兽，发出刺耳的嘟嘟声，一对眼珠如同铜铃一般巨大，发出黄色的刺眼光芒，眼看就要往自己身上撞来。他反射性的想要双手护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傲气却强迫着自己抬头挺胸的瞪视着眼前的事物，尔等大胆！！

　　“滋”的一下，卡车司机急急打过方向盘踩住刹车，车身从杜藤的身边危险的擦过，直冲出2米左右才停住，十字路口顿时一阵混乱。喇叭声此起彼伏，司机愤怒的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大喊：“你TM找死啊！”

　　暴戾的眼神冷冷的横过去，把司机将要出口的咒骂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那种充满霸气而又嗜血的眼神，让人简直想跪在他的面前为自己方才的出言不逊而求饶，仿佛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王。司机只觉得额头不自觉地流下冷汗，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小腿的肌肉在微微颤抖……不行了！

　　就在卡车司机觉得自己真的就要不中用的求饶的时候，杜藤慢慢移开眼神，环顾了下四周的情况，不屑的一撇嘴角，气宇轩昂、雍容华贵的慢慢走了出去。一片阴暗中，仿佛他的周围闪烁着微弱的金色光芒，以及——那盘旋在金色光芒四周的比黑暗更黑暗的庞然大物！

　　卡车司机迷茫的揉了下眼睛，自己该不会看错了吧？“嘀嘀——”尖锐的喇叭声惊醒了他，“见鬼了！”嘟哝着，他很快的把方才的事情丢在脑后，专心的应付着眼前的混乱局面。

　　十字路口的喧闹声渐渐远离，杜藤一步一步的踩着稳稳的步伐，慢慢朝着一边的暗巷走去。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额间的筋脉在不自觉地抽动一下。

　　第一步，眼前出现了古老而昏黄的大殿，娉娉婷婷的女子婀娜的行来。三百宫人簇拥中，他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宛如拢烟芍药的姣丽容颜，以及那对深深不见底的墨色双眸。情不自禁的，他上前拉起那双比一般人体温更低的双手，“苏美人……”自己低喃着……

　　第二步，耳边响彻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空气中满满是皮肤被烫伤的焦灼血腥的气味，似乎有人在自己的耳边还说着什么，但是他，满眼满眼，都只看到那唇角扬起的弧度。

　　第三步，血淋淋的心脏，怀中女子蹙眉苍白的娇弱模样，不断交织往复的场景，心，也揪的痛了起来。

　　第四步，烧的几乎要燃尽天空最后一丝艳色的火堆，赤条条来回追逐的男女，似曾相识的堕落场景，中央处明明是圣洁的祭祀舞蹈，扭转的腰肢却传递着男女间亘古流传的诱惑。热风吹动他紧紧凝视的面纱，似烟如雾中，那对墨色双眸无助的呐喊……不够，还不够啊……

　　第五步，雪地上红花似火的开出迤逦的风景，曾经无比熟悉无比亲密的人倒在自己的面前抽搐。他无视倒下的人，只贪看身边的容颜，仿佛这样就可以天长地久……

　　画面一转，来到了高台前，大腹便便的孕妇，红黄相间的血水汩汩的流出，娇弱的听不出的婴儿的啼哭声如此的虚无……

　　第六步，硝烟阵阵的战场，喊杀声不绝于耳，眼前的身边的血肉横飞，败了么……就这样……败了么？慌乱中，一个心绪就这样牢牢地抓住自己，妲己……不能放走妲己！

　　还没踏出第七步，烧灼的气味就悬浮在鼻尖，自己在冰凉的怀抱中，看着满眼的红，喃喃的问着，“这样够了么？”

　　“够了……”自己心心念念挂着的人儿回答，唇边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真正的开颜，额上忽然一凉。是……泪么…………

　　“你要还泪么？”带着诱惑带着嘶哑，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是了……自己怎么会忘记呢？杜藤笑了，笑得无比的肆意和充满霸气，“刚刚是你设下的幻境？”倏的收起笑意，他冷冷的问道，低头看着自己脚边拉长的影子，那上面张牙舞爪的阴影。

　　“啧……不要口气那么绝情！”妖魔桀桀的笑了起来，“如果没有我，你还能和妲己相遇么？六道轮回虚幻无常，你以为你一个无道昏君的执念能起多大的作用？”

　　“你不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杜藤不屑的冷哼，“别以为我不晓你在苏美人身上动的手脚！”

　　“噢？”妖魔饶有兴趣的询问，“那么……你究竟知道多少？”

　　“我只需知晓，你比谁都迫切的需要苏美人便是了……”傲然一笑，杜藤冷睨着妖魔威胁道，“但你若感伤害苏美人一丁半点，我必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以为你凭什么威胁我？！”勃然大怒，妖魔强忍着冲动，不撕碎眼前人类的□□。区区一个无道昏君的转世，居然敢如此嚣张。若不是……若不是……

　　“若不是你非我不可，非妲己不可……”杜藤笑得凄然，“愤怒么？一介妖魔现在居然要求区区一个凡人让他附身？而你如果不鼓动我去寻找苏美人的话，你会如何？嗯？”

　　“……你想如何？”妖魔气得咬牙切齿，沉声问道。该死的那个天人！

　　“我还是需要你的力量……”杜藤道，“但你要和我定下契约，用真实的名字定下的精神契约。”

　　“欺人太甚！”妖魔盛怒，尖锐的利爪一下子紧紧掐住杜藤的脖子不放。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经过，一定会骇然大叫。明明是只有一个人在场，一边的墙面上却映出两个影子，一个是人，一个是兽。而杜藤的脖子上空无一物，却可以清晰地看到皮开肉绽，血丝殷殷渗出，迅速的染红了他的衣领。

　　黑暗中，一对金红色的兽眸炯炯的瞪视着杜藤，“你不怕死？”

　　“我更怕失去她。”杜藤这样答道。

　　看了他一会，冷哼一声，妖魔松手，迅速的吟唱了一段咒文，杜藤脖子上的伤口迅速的愈合了起来。“时间不多了，我们先找人！”说罢，妖魔就要钻入杜藤的身体。

　　“契约！”杜藤不依不饶地说着。

　　“你真是麻烦！”妖魔气愤的大吼，只好无奈地抓住他的手吟唱道，“吾以青丘不蛊之名，保妲己不死！”说罢，便匆匆钻入杜藤体内，催促他尽快去寻回苏妲己。

　　妖魔定下契约后，杜藤发现自己的身上开始浮现出宛如咒文的文字缠绕，便不再抵抗，任由妖魔掌控自己的身体。刹那间，只听到天上开始无端响起轰隆隆的雷鸣，一阵响过一阵。原本就阴暗的天气更是突然间漆黑的连五指都看不见。街上的交通陷入混乱，四周林立的大厦开始逐渐亮起了灯，人人都探出头来张望这莫名的天色，实在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无人的暗巷中开始传出痛苦的低吟声，不时有微弱的金光闪烁。但是这光芒实在太微弱，微弱的抵不过区区一辆汽车的车灯。而那□□声又太低，低的还没传出便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中。就在众人吵吵嚷嚷的时候，天，变了。

　　低低的卷云开始在这个城市的上空盘旋不去，紫色的闪电不时在云层中闪现，引起地上人群的一阵惊呼。就着那微弱的紫色光芒，竟然看得到那云层里头不是出没的巨大黑色阴影。这阴影逐渐转变成重重的阴霾压在人们的心头，上学的无心听课了，上班的无心工作了，都呆呆得凝视着窗外的天色，不祥的预感开始在脑中浮现。

　　又是一道惊雷打下，准确的打在了S市最高的那栋大楼上。隔着玻璃，只看到大楼内的灯光噼里啪啦一阵乱跳，随后陷入无边的寂静和黑暗。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盯视着眼前的大楼。不多时，直升飞机的马达声从黑暗中传来，探照灯光由上而下将这一方黑暗照亮，此时，除了机械运转的声音，周围静得可怕。忽然，只听到有人惊声尖叫，“楼要塌了！”

　　可不是么？在明亮的探照灯照射下，一道裂缝正由小变大，开始的速度是慢慢的，后来简直是用这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将裂缝穿越了整栋大楼。大厦的顶部，开始慢慢的，倾斜……

　　“救命啊！”方才的平静不在，人们再度开始惊慌的四散逃逸。但是他们很快的立刻发现，每一道惊雷打响，每一道闪电落下，都预示着一栋大楼的倒塌。地面开始出现裂痕，到处都是凄烈惊惶的惨叫声，人们攀住一块稳定的断壁残垣就死活都不敢松手。桥梁开始逐渐坍塌，河面上摇摆的都是求救的手。

　　但是，已经没有人去理会，即使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

　　生命在此刻，显得分外的脆弱和渺小。

　　☆☆☆庞贝于2005-09-12 14:36:57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