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无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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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沉沉布满乌云，空中飘着小雨，淅淅沥沥，像是某种难言的委屈，无法痛快吐露大声控诉，只能默默地埋在心里，悄悄地哀悼。
山顶的凉意刺得人骨髓发寒，沿着骨髓蔓延到血液，再随着血液流到心脏，一点一点地把温热的心脏冻住。
闻人澈的睫毛上粘满雨滴，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像是挂着泪水，特别像离了群的狼崽子，滚了一身泥，活得还不如狗崽子。
“时辰到，封棺——”唱礼的矮子把嗓子拉得老长，声音浑浊老气，却传遍了整个山顶。
金色的长钉打进漆红的棺木，棺木两边列着的人纷纷跪下，两条长队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闻人澈头紧紧贴着地，看不清表情，他离棺木有一段距离，远远地，只能看着父亲的棺椁被埋进泥里。
撒一把纸钱，那矮子又唱道:“逝者落黄泉，生者长苦辛——”
一拜，两拜，三拜……他一次次起身，拜下，却怎么都觉得不够，他甚至都不能跪在棺椁前，披着孝服，以亲儿的身份来为他送行。
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制止了他想继续磕头的动作，他抬头，透过那张拙劣而长相普通的人皮面具，他看见了一双温和的眼睛。
桃花眼素来多情，鲜少像他这样布满心事的样子。
他强忍住的泪水终于决了堤。
“愿君归去自极乐，勿眷人世蟪蛄期——”
败荷白雪过，又是一年春。
十二岁生辰一过，闻人澈开始不停地长个子。
距离他父亲的葬礼已经过了十个月了，那日他哭地天昏地暗，最后是被胥庭华抱回孤剑渊的，他心里感激胥庭华，但是又觉得难堪，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他都脑子里全是那双温和的眼睛，至少回了孤剑渊，他是再没见到过，胥庭华习惯把弟子们拿来放养，经常大半个月都见不到面，偶尔抽查功课，就算功课不过关也不会像霜天殿一样罚围着饭堂跑。
值得一提的是，回来的时候，胥庭华去找了掌门，后来去了戒庭一趟，据说是去领罚。
“闻人你在这里啊，今天轮到下山的日子了，走走走，咱们几个一起去镇上吃东西！”赵信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好歹过了一年，赵信个子没长多少，倒是又黑了不少，再这么黑下去，简直不敢想象。
闻人澈远远地端详赵信一会儿，心道再过几年紫云殿的杨姑娘怕是追不到了，待人来到近前，把剑一收:“就知道吃，子易师兄说这几日镇上有集会，说不定会卖些好玩的，咱们去看吧！”
孤剑渊建在山中，下了山有一个镇子，叫芜镇，芜镇与孤剑渊比邻，又靠近幽泽，修士猎完妖经常会来此售卖，价格比在其他地方低很多，久而久之，买卖越做越大，连着整个镇子都繁荣起来，外乡人带来了吃食，小玩意儿，加上修界交易，就变成了远近闻名的“芜集”。
孤剑渊弟子每隔两个月，都会给一次下山解闷的机会。
赵信一把拍他背上:“出息了，还教训起你师兄来了，你玩我吃，说的你多正经似的。”
卜成弘也来了:“大师兄说不去，南宫师伯叫他去帮忙，他去不了。”
闻人澈随口道:“南宫师伯天天来借大师兄，师尊也一点不担心被挖了墙角。”
“师尊都不担心你瞎起劲，走走走走，早去早回，大夏天热死了。”赵信推着他往前，三人于是朝着山下去。
山下不比山中，又是夏天，几人逛汗流浃背，最后实在热得受不了，芜集才逛了一半就钻进一家店里吃茶。
“这种天气，睡前不冲凉水都睡不下。”卜成弘抱怨。
赵信点点头，忽然感叹道:“我告诉你们啊，师尊的竹林是真的凉，上回我去，在里面睡了一觉，啧，那感觉简直了……”
闻人澈心下一动，随口道:“你去师尊的竹林干什么？”
虽然凌逸殿的人都知道竹林迷阵怎么走，不过修行课业都在凌逸殿内解决，胥庭华也基本不会叫弟子去他的居所，闻人澈不禁好奇。
“给师尊送衣服，他外袍落在凌逸殿里了，趁机去竹林里偷懒解暑。”
闻人澈道:“你只是想偷懒。”
赵信坦然道:“当然了，不然我干嘛要去？”
闻人澈:“……”
半晌他又道:“那还不如不去。”
“我不去，给你去是不是？”
闻人澈怒道:“滚！”
赵信习以为常，苦口婆心道:“你看你，总是这样，在师尊面前一个样，师尊不在就让你师兄我滚，你也不真诚啊……这和你师兄我有什么不一样？”
闻人澈被戳脊梁骨，瞬间暴躁了:“这特么能一样吗？”
已经喝完一盏茶的卜成弘突然道:“确实不一样。”
闻人澈点头，赵信刚要反驳，卜成弘又道:“毕竟师尊长那么好看。”
闻人澈:“？？？”
他刚要问为什么，却听有人骂道:“嚷嚷什么，没看见店里有人休息吗？”
赵信莫名其妙:“我们说话声音不大呀。”
闻人澈道:“别管他。”
三人坐在桌边继续喝茶，闻人澈还在揪着卜成弘问他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卜成弘开始装疯卖傻顾左右而言他，闻人澈刚要动用武力解决，从西边角落的桌子那儿走过来一个人，站在他们喝茶的桌边。
赵信瞧着他身材高大，像是哪家大户人家里的侍卫，有些莫名其妙:“这位兄台……”
话说一半，男人伸手抓住桌沿，一抬手，直接把三人的桌子给掀了！
突然来这么一出，三人都有些懵住了，过了一会，赵信率先反应过来，他大喊:“你干什么！？”
“我们公子嫌你们吵，还请移步到别的地方，你们的茶水钱我们会付。”那壮汉理直气壮道。
“这家店是你们家公子开的吗？”闻人澈疑惑。
“不是。”
“那你们有什么资格让别人走？”
这时西边角落里又有一人起身朝这边走过来，其人年纪轻轻，穿着一身华丽无比的锦袍，走路时装腔作势，很一副油腻腻的贵家公子做派:“本公子就是有资格让你们走。”
闻人澈心道好猖狂的公子，反唇相讥道:“我以为公子你走过来，是要买了这间店呢。”
那锦衣公子昂首道:“别说这家店，等我爹来，我让他买半条街都没问题。”
闻人澈不为所动:“原来是用令尊的钱。”
那公子终于反应过来了，抄起手边的茶壶就朝闻人澈扔过来:“你，你敢讽刺我！”
闻人澈躲过，赵信却挡在了闻人澈身前，大声道:“有什么不敢的，一个靠爹吃饭的人。”
“岂有此理……愣着干嘛，还不快帮我教训他们！”
……
胥庭华把《上古魔界异闻录》的上卷给看完了，正翻开下卷准备接着看，却看见给他端茶进来的赵信下巴是青的。
他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毕竟霜天殿和凌逸殿速来不和，不打才奇怪了，宋孤清也真的是，教出来的徒弟一个比一个暴力，除了打架就是打架，简直是莽夫。
他随口道:“又和霜天殿的人打架了？”
赵信立马摇头:“没有没有，这次没有，是在山下，有个小子无缘无故喊他的手下打我们，我们教训了他一顿。”
胥庭华心头一动:“你们把他怎么了？”
赵信感受不到自己师尊身上的气质已经发生了点变化，还颇为自豪道:“哈哈哈哈，当然是被我们打回去了，一对一打，他被教训得可惨，半边脸都青了，更丑。”
胥庭华冷笑:“怎么教训的？”
“前几天学的，飞鸢落崖，一招制敌！”
……
闻人澈坐在亭子里乘凉，望着夕阳渐渐落山，心情十分愉悦。
“咣当”一声响，不知道是谁跑过来把摆在一边罐子给踢了，他回头去看，见是赵信，骂道:“你是怕投胎排不上号吗，急什么？”
他眼神突然定到某个人身上。
“师尊？”
胥庭华站在亭子外，面色冰冷，闻人澈预感不好。
“你们还有脸叫我师尊？给我滚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无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