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之路》冰与暗夫人

14、14伊薇拉

　　颠簸的马车内，伊薇拉目光呆滞地靠在座椅上。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完整地睡个好觉。
　　她试着冥想，可只要一闭眼，女巫集会所里的场景就会在眼前重现。
　　活祭品、女巫以及她们身后的神像。阿瓦兰斯神像。
　　'庸人！睁开你们痴盲的双目！且见证！'
　　那些可怜人的理智被女巫尽数剥夺，献给了她们的神。
　　伊薇拉到现在都不敢去想，那到底是卡卓斯塔的障眼法还是事实。
　　她也不敢将所见之景告诉周围的人。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思绪抛诸脑后，把注意力重新汇集到目前的事。
　　不管女巫们供奉的神是什么，只要破坏她们的大祭典，她们的神就无法脱离桎梏。
　　马车不知怎的停下了。伊薇拉打开车窗向窗外看去，大片的火光照射进她的眼眸中。
　　“都城！”马夫喊道。“三兄弟啊！都城是怎么了！”
　　“快！别在这停下！”
　　“要去你自己去吧！”
　　伊薇拉不想再跟马夫废话，跳下车便朝着城内奔去。
　　本应有卫兵值班的城门大开，无人看守，城内一团糟。
　　哭喊声、尖叫声、咒骂声混在一起。
　　她走过一个街角，迎面撞上个慌张的女人，看打扮，是王宫里的仆人。
　　女人见了她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死命抓着她不放。
　　“求求你！救我！”
　　那女人身后跟着几个手持棍棒的修士。
　　“看你还往哪跑！”
　　伊薇拉将那女人护在身后。
　　“我是凛魄，伊薇拉。你们为何追杀她？”
　　“伊薇拉？你是那个退休了的老太婆？不呆在塞勒姆，跑都城来干什么？我们可是奉教皇的命令，王室成员及其仆从都一律诛杀！你个老太婆别在这碍事！”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般无礼么！”伊薇拉持剑而立，多年征战练就出的狠戾眼神吓得几个修士连退几步。“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三兄弟见了怕是要把你们钉在耻辱柱上！”
　　“你，你敢违抗教皇的命令么！”
　　“我的信仰是三兄弟，不是教皇。这个女人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若要处置一个无辜之人，恕我抗命！”
　　他们的争执，被一个声音打断。
　　“把这个女人交给我，她身上有重要情报，我得亲自审问。教堂着火了，你们快去协助灭火，到时候神像被烧了，怕是会把三兄弟惹生气。”
　　几个修士扭头走了，嘴上诟谇着。
　　“你一定就是凛魄伊薇拉！那个战功多到能让死神本尊都惊讶的传奇！”没等伊薇拉开口，这个年轻的男人就开始自顾自地讲起来。“我可是听着你的故事长大的，没想到还真能见到本人！”
　　伊薇拉轻咳一声，年轻男子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
　　“哦哦！不还意思，我是石心，格瑞威治。”
　　“这里怎么了？这可是都城，就是教皇也不敢在三兄弟眼底下闹出这么大动静吧。”伊薇拉赶忙问道。“刚才那几个修士说王室的人都格杀勿论？”
　　“教皇和国王打起来了，国王不甘心做教皇的统治机器，想在晚上出其不意杀掉教皇，可是玩砸了，就打起来了。国王和他的卫兵在王宫里负隅顽抗呢，王子跑没影了，一堆人跑出去找，也不知道找着没。”
　　“那你在做什么？”
　　“这种事我都懒得掺和，随便走走装作很努力就得了，这不，就救下了位美丽的女士。你叫什么呀？”
　　“柏丝蒂，我叫柏丝蒂·纳威伦，大人。”
　　“纳威伦，那个没落的家族，族人都只能做仆人了，可惜。”
　　“先不说这些，教皇在哪？我有重要的事要禀报。”
　　“那家伙那么惜命，出了这么大的事，早都不知道躲到哪去了。不过你的事可以先给我讲讲听么？说不定我也能帮忙。好歹我也是个高阶骑士。”
　　“是女巫的事，和她们的主子。”
　　“三兄弟在上，我是在做梦吧。今晚这些事给了我一种这个世界要完蛋的感觉。”
　　“我是认真的。我亲眼见证过，她们要举行大祭典，让邪神降世。仪式必须被阻止！”
　　“哦，三兄弟啊，告诉我我在做梦。”格瑞威治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下一秒他就变了脸。“但是听上去很有趣，我跟你回去。”
　　“你这也太随意了。”伊薇拉努力控制自己抽动的嘴角。“现在，要找到教皇，只有我们是不够的。”
　　“同意。”格瑞威治拿出两颗绿色的小玻璃珠。“拿一个，找到教皇就捏碎，然后我就知道你在哪了。让我们找找看，那个老东西藏哪了。哦对，还有这位女士，你还是快跑吧，我们的话你也听见了，说不定真要世界末日了。”
　　伊薇拉拿了珠子就大步走开，她被这个男人唠叨得有些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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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伊薇拉一路上都躲避着教会的人。
　　她想快点找到教皇，可是封存心底的疑惑也逐渐上浮—雷恩的审讯记录。
　　她迫切地想知道雷恩当年到底发现了什么。
　　只要自己悄悄摸进档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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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城里已经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了，这份混乱就是伊薇拉完美的保护色。
　　她溜进了教会的档案室，在发黄的审讯记录中来回翻找。
　　三兄弟的教义中，有一条就是“真实”。
　　不管雷恩当年说了什么离经叛道的话，都会被记录在案。只是这些记录都会被教会严加看管。
　　她找到了！
　　她双手颤抖地翻着掉渣的纸张，上面的文字让她感到天旋地转。
　　如果在女巫集会所看到的，可以用卡卓斯塔的障眼法解释，那在这里看到的，她不敢去相信。
　　这是又一次对信仰的猛击。
　　伊薇拉的世界观此刻产生了不可逆的转变。
　　她低头再次看向纸面上的文字，流着冷汗，读了出来。
　　“神......骗局......从头至尾，都没有三兄弟的存在，或者说，是人类信仰的三兄弟......希望之神是杜撰出来的......塔布里斯是......命数编织者......葛雷西亚的英灵殿根本不存在......阿瓦兰斯是食人理智的恶魔......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塔布里斯的手中......希望与绝望......女巫......是他们的喉舌！”
　　多年的信仰被粉碎。
　　没有希望，没有治愈。
　　人类膜拜的神，是恶魔！
　　“发现世界的终极秘密，感觉怎样？”
　　“谁！”伊薇拉匆忙抽出武器。“教皇？”
　　“世界观崩塌的感觉并不好，可你得接受。”
　　“为什么？我们的神是恶魔！也要接受么！”
　　“那你就想想，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会引起什么后果。人们都信了，社会动荡，骚乱不止。真相，让世界分崩离析。那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呢？另一种，就算你威名在外，没有人信，反而会把你打成异端，你的努力，全都化为乌有。”
　　“那女巫呢？那群人面兽心的畜生。”
　　“你如何定义'好'与'坏'？'正义'与'邪恶'？如果世界上都是好人，那也就没有了好人。为善与作恶，都是三兄弟分配给每个人的角色。恶衬托出了善。女巫作恶，被世人唾弃讨伐；三兄弟抚慰世人，被歌颂赞美。女巫的恶衬托出了三兄弟的善。从这个层面上讲，女巫们反而是三兄弟最忠实的信徒，因为她们真正领悟了三兄弟的神谕。她们肯于替世人作恶，这也是一种为善。”
　　“你一直知道，这一切都是三兄弟和女巫们自导自演的闹剧，所以才一直搁置女巫事件，甚至不允许提起。”
　　“维护这个世界的稳定是命数之神亲自传达给我的谕旨，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树立一个公敌—女巫，宣称她们就是信仰的敌人，将所有的矛头都引过去，让内部一致对外。所有知晓秘密的人，都会被处理。”
　　“你现在打算杀了我么？”
　　“信仰的对立面是恐惧。几乎没有人在接触了世界本质的同时还能保持理智，你算一个。所以，不，我不会杀你，你的宿命之地不在于此，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命数之神留给你的任务。你可以随意做你想做的事，比如，阻止女巫。你的生命将服务于更宏伟的目标。一切皆如命数之神所料，一切皆在命数之神的掌握中。”
　　教皇的脸上挂着油腻阴森的笑。
　　伊薇拉顾不上礼数，径直走了出去。
　　她到了城门前，捏碎了珠子。
　　“你找到教皇啦？援军在哪呢？不会就只有我吧？那怎么和女巫打？”
　　“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意就呆在这。”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