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眠》春来早

31、第 31 章

　　谢承坐在榻边，手中捏着薄薄一本书册，居高临下看着谢眠。

　　日头已然西斜，她斜卧在美人榻上，半边身子落在日光中，如同上好美玉莹莹发着光，另半边躲在他影子下，露出一张无辜面孔。

　　她眼尾稍红，见他走近便瞪圆了眼，左手肘撑在榻上意图起身，却不防她直接坐下，反倒离他更近了些，她眨了眨眼睛，喊了声，“三哥。”

　　谢承微笑看她，“阿眠先前说话本荒谬，可是因为小姐未能同书生成了眷侣？”

　　离得这样近，近到能看见他说话时，喉间突起上下滑动。

　　谢眠眼睛乱飘，随意点头，“真是胡编乱造、胡言乱语。”

　　“阿眠，那小姐家中兄长亲她爱她、守她护她，如何就比不过那负心薄情的书生呢？更何况小姐信他。”谢承倾身，看向她双眸，“若阿眠是那小姐，又会选谁？”

　　梦中一幕幕，话本上一句句明明只是过眼便忘，如今却像刀刻一般印在脑中，谢眠不堪其扰，猛地推了一把谢承，“哥哥，只是话本子罢了。”

　　谢承捉住她的手，放在手心，像是做过千百回的动作一般揉弄指尖，又握在掌心中，“阿眠，若我是那小姐，定然欢欢喜喜同兄长在一处。”

　　“你不肯答，大抵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谢眠指尖颤颤，心头却沉了下去，“哥哥，书生也很好呀，他只是贪慕权势。我若在话本中，定然是榜下捉婿的小姐，这等书生定然只能哄着我，事事听我的，有何不好。”

　　谢承偏过头，怒气从心中升起又被他压回沉入肺腑，他柔声问道：“阿眠竟是这般想吗？”

　　谢眠莫名觉得有些害怕。

　　他到底是何时对她起了这样的心思，梦中囚住她的锁链，坚实的触感像是她曾经真正体会过一般，她错开眼问道：“三哥怎么突然来长乐宫？”

　　“听说孟四小姐来同你拜别，怕她欺你，便来看看。”

　　“三哥，孟四小姐要随孟将军去西北了，来为我送书画的。”谢眠勉强笑了笑，“孟家家风如此，她怎会欺我？是三哥多虑了。”

　　谢承看着左手重新包裹的绢帛，并未向她解释这几日是如何利用七夕惊马一事将贵妃母家拉下水，又是如何让庆阳伯之子一力揽下罪责。

　　他心知，孟将军定然觉察出不对，不然明明将谢衍严刑审讯，却在查出“真凶”后，在殿中当着众大臣的面，举荐谢衍。

　　他说自知愧对九殿下，误信了奸人一面之词，害得九殿下受私刑如此之重，曾有国子监夫子为九殿下向他求情，说殿下颇有才学。

　　“万望圣上莫因小女之事，同九殿下离心。”

　　谢承拾起她垂落肩头的发丝，“她的确要离开京都，再也寻不了你麻烦了。还有一事，阿眠若是知晓，定然开心。”

　　“何事？”

　　“九弟因祸得福，结识了孟将军，得以引荐在工部任了职，恰巧东都县上折子说，今夏雨水多，河堤久久不修，便是扛过今年，明年也难挨，父皇令九弟前去探查修堤。”

　　“如此，可不是大好事？”谢承笑道，“他日后有大好前程，阿眠这个阿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谢眠脑海中，仿佛有惊雷劈过，“东都县？”

　　东都县，便是次年初春暴雨最先摧毁之地，也是前世谢衍背上骂名的地方。江南重现水患，百姓遭灾，难民涌来京都，锦绣堆里的大人们记起谢衍曾写过治水赋，便将他推出。

　　现如今，还未到父皇寿诞，谢衍便被推去此处。

　　他会不会也同孟筠一般，任由她如何折腾，也无法改变他们的命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衍逼宫杀人，抑或是杀了谢衍她跟着死去，重回别院。

　　谢眠心中惶惶，背脊不禁有丝寒意上爬。

　　她偏头去看谢承，他漆黑双眸中真切地点上笑意，仿佛真心为谢衍得了圣上亲眼而高兴。

　　可他一向容不得谢衍。

　　谢眠心中，突然品出奇怪的地方。像这样的折子父皇定然不会放在心中。但三哥在户部，他一定看过很多次东都县上奏，请户部支些银子，好加固堤坝。

　　谢承是故意要让谢衍去东都的！

　　他想让九弟死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