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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   宁砚梦到过很多次顾西平,多数是让他恐惧的梦,但偶尔也会梦到一些让他舍不得醒来的。

      他跟顾西平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里,比起害怕和抵触,他对顾西平的依赖要更多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宁砚已经从心里开始接纳顾西平。

      或许是顾西平去人贩子手里救他的时候;或许是他们夜里在雪地间嬉闹的时候;或许是顾西平说要送他去学校的时候;又或许,是顾西平不断重复着“我什么都会为你做”的时候。

      宁砚在不断的自我审视中,意识到顾西平的那些似真似假的话对他的蛊惑性有多大,无论顾西平在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的时候,心里究竟是什么打算,但它们带着足够的重量,一次次压在宁砚的心里,像是海底的积石,一点点垒了起来,让宁砚跟着它们一步一步地看到了天边的太阳,望到了可期待的未来。

      那些对于顾西平来说,或许是无足轻重的承诺,但对于一无所有的宁砚来说,是馈赠,是顾西平给他的馈赠。

      他自知走入了顾西平设下的温柔陷阱,却还是无法自拔地深陷。
      他一边因为喜欢,而不想被当成物品一样对待,一边又因为他们不干净的关系,而次次忍耐妥协。

      在这段关系中,他拧巴又纠结,想要什么都不在乎地付出自己,又怕对方只当这是金钱交易,把自己当成廉价玩物,腻了就丢掉。

      他自始至终,都希望得到尊重,无论是情感上的亲近,还是身体上的,宁砚都十分希望自己可以被当成一个有正常人格和尊严的人来对待。

      所以当顾西平不由分说地强要来他的时候,宁砚以为顾西平是失去了耐性,之前对他的一切通通都是虚假的,现在对他没了兴趣,这才懒得周旋,直接把人得到手,然后再迅速抛弃。

      再加上罗力的突然到来,所说出的那些话,更让宁砚笃定了这个想法——顾西平玩腻他了,想要迅速把他踹走。

      宁砚觉得自己腐烂了,浑身都发着臭,没有任何人愿意亲近他,他会变成垃圾,会成为人人唾弃的废弃物,会在被耗尽最后一点用处的时候,被丢进垃圾堆。

      所以他跑了。
      但他不是为了活下去而跑走的。
      他是为了死。

      担当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他却发现,那具在他看来已经腐烂的身体,一点也不想死。

      他在逃跑的路上,思想和身体像是分成了两个人,他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但身体却拼了命地拽着他往前跑,仿佛就算是死,也得要死在奔跑的路上。

      九死一生地活下来后,宁砚没了自/杀的念头,那个拖拽着自己不断往前跑的身体,在他昏迷的时候侵入了他的思想,跟他融为了一体。

      他开始靠着恨活下去。
      靠着憎恨顾西平。

      他曾经有多恨顾西平,现在就有多自我厌恶,这么多年的痛苦与挣扎,仿佛在一瞬间成了笑话,他就像个小丑,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上蹿下跳,到处都是看戏的,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他还喜欢顾西平吗?

      宁砚不知道。

      他不知道没有了恨,对顾西平还剩什么感情。

      他对顾西平没有信心,对自己也没有。

      或许就像陈嘉说的,他现在太冷漠。
      或许就像陈嘉说的,他现在很像当初的顾西平。

      因为害怕失望和被伤害,所以封闭了没必要的感情,把自己的心锁了起来,炼成了顽石,渴望它能够刀枪不入。

      ——
      两个月后。

      《最佳唱作人》的节目进行得非常顺利,随着节目内容的质量优秀,以及投票环节的公开透明,节目本身的热度也越来越高,连续一个月霸占视频网站综艺区第一的位置,稳稳占据C位。

      而N.L也顺利跟一家跟国际接轨的音乐制作公司签了合约,不被老爸认可的贺迁也算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杀进了娱乐圈,拥有了一批忠实歌迷,还有鼻孔粉。

      顾西平消失了一个月,听说是去国外谈一个项目,原以为一周可以回国,结果却在那里待了一个月,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自从顾西平公开追求宁砚以后,他的行程关注度简直比一些明星还要高,什么今天在哪个机场,明天在哪个区视察,被喜欢他的人在网上传来传去,一起欣赏那张帅脸。

      宁砚并没有主动了解顾西平的动态,但节目组的成员总会在他周围念叨,每天像个不定时播报器似的,走到哪儿播到哪儿。
      要不是平时相处间相互了解,宁砚都差点以为这些人是不是收了顾西平的钱。

      但其实宁砚并不需要实时播报就可以知道顾西平的动态,因为顾西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了宁砚的联系方式,每天都会给宁砚交代自己在哪里,跟什么人谈什么事。
      宁砚不会回消息,但顾西平没有停止过告知自己的一切。

      又过了一周左右。
      顾西平回国了。

      他刚一落地,就直奔家里,匆匆洗了个澡后,就直接去了宁砚平常工作所在的公司。

      顾西平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八点四十左右,刚入了秋,夜里有些冷,穿短袖会容易着凉的程度。

      由于之前来过这家公司参观,还成为了股东之一,所以顾西平对艺人会在哪里进行日常工作并不陌生,可以轻车熟路地找到地方。

      平时大多数艺人都会外出工作,除非是在准备期,艺人们才会在公司工作到深夜,所以在艺人专门工作到楼层之中,稀稀拉拉地亮着几个屋的灯,又因为每间屋子都关着门,看起来也就更冷清了。

      走廊间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吉他声,弦声像是悄悄走在夜里的精灵,踮着脚尖蹦蹦哒哒,时不时停在门上,悄悄观察着人类。

      顾西平朝着吉他声走去,他的脚步声很浅,一步步靠近那个门口贴着“Yan”的,没关门的练习室。

      在即将靠近门口时,吉他声戛然而止,顾西平停在门口,他听到里面的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顾西平迈腿而入,轻叩两下打开的门。

      支着腿坐在窗边的宁砚猛然回头,看到顾西平,他松弛地靠着墙的后背立刻正了起来。

      “怎么在叹气?”顾西平背着手,走了进去,“在烦恼什么事?我能知道吗?”

      宁砚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一些,额前的头发可以挡住一部分眼睛,侧面的头发快要长到肩膀,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短发的时候阴郁一些。

      顾西平突然想起来,他刚认识宁砚的时候,宁砚的头发差不多也是这么长。

      “你看起来有点累。”顾西平走近宁砚,停在他的对面,学着他,坐在了窗边。

      【你怎么过来了】

      顾西平:“你要听实话吗?”

      宁砚虚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他下意识抿着唇,低下了头。

      “我不闹你,”顾西平笑着说,“吃晚饭了吗?”

      【吃了】

      “外面空气很好,你这里发闷,想不想出去散散步?”

      宁砚有些犹豫,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

      “就在楼下,不会走太远。”顾西平怕他多想,补充了一句。

      听他都这么说,宁砚也就点头同意了。
      顾西平规规矩矩地追了宁砚两个多月,没有一次逾矩的行为,宁砚对他的防备心,也就比当初减弱了不少。

      在公司楼下,左右两边都是两排林荫道,树叶被秋风带得沙沙作响,偶尔路过的自行车叮玲玲响着车铃,跟沙沙声和在一起,像是秋夜偶然奏起的乐,缓和着气氛。

      “我给你带了礼物,”顾西平先开口,“不过我来得太急,忘记带在身上了,刚才想起来,竟然在生自己的气。”

      宁砚低着头走路,似是在听,又似不在听。

      “工作的间隙,我去逛了不少地方,出名的,不出名的,我都拍给你看,”顾西平垂着眼,瞧着宁砚的后脑勺,“你看了,我就觉得高兴,但过后,又觉得不满足。”

      “可我又在想,如果我总对你说‘我想要你’,你会不会又跑得老远,可我不说,我又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
      “在回来的飞机上,我做了个梦,梦到你娶了一个漂亮又贤惠的女人,你过得很幸福,我远远看着,就觉得快要死了。”
      “说出来你不要害怕,那只是梦,我舍不得对你做那样的事。”
      “我梦到把你囚/禁了,在一个没有任何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你的世界只剩下我,你只有我。”
      “我这么想着,就笑醒了。”

      宁砚不走了,他抬起头,下意识地咬着下唇内里的肉,眼睛则是瞧着顾西平,像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小砚,我在试着让你知道,我喜欢你,用你觉得舒服的方式。”
      “之前没人教过我,所以我不懂。”
      “你信我吗?”

      他们安静地对视着,落在地面的影子挨得更近些,没有了偶尔路过的叮玲玲声,就只剩下树叶的沙沙声,像是头看着二人的树木,在说着热闹的悄悄话。

      “你信我吗?”
      顾西平细细瞧着宁砚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在宁砚左眼眼下轻抚,“我陪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宁砚的眼睛弯了起来,他握住顾西平的手,把它从自己脸上拿开,又悄悄放手。

      【你想到我被别人那样对待过,不会再发疯吗?】
      【我不敢承受你再疯一次】

      “不会,”顾西平回答,“我尝够了教训。”
      “……还有。”顾西平欲言又止,“还有……我不是有意不告诉这件事,只是怕你觉得恶心,所以才没有主动提出来。”

      【什么事】

      顾西平:“那天晚上,罗力最想害的人,其实是我。”
      他拉住宁砚的手,缓缓道,“我当时被下了药,对对方是谁完全没有印象,我一直以为那是个陪客的女人。”

      宁砚拧着眉头,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他试着抽出手,却被顾西平攥得更紧。

      “听我说完,不要急着逃,”顾西平又抓住了宁砚的另一只手,“我看了视频,才知道强迫你做那事的是我。第一次,第二次,都是我,都他妈是我,我不是个东西,我承认,你想怎么报复我就怎么报复我,我都欣然接受,你有资格这样做。”
      “但只有一点,只有一点,只有一点,宁砚,只有一点……”

      顾西平把宁砚的两只手叠在一起,又用双手把它们紧紧包在自己掌心。
      他把这双手捧起又放下,搓了搓,又不敢再动。

      “只有一点……”他重复着,“不要不给我机会。”

      宁砚从没见过顾西平近乎卑微的模样,从前的顾西平永远高高在上,永远胜券在握,这世上似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他似乎不明白什么是“情”,什么是“惜”。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没人教过他”。

      然而重逢后所遇到的顾西平,跟过去仿佛判若两人,不变的是那双看向宁砚时始终迸发着占有欲和爱/欲的眼睛,但跟过去不一样的是,顾西平似乎学会了忍耐和自我控制。
      他在跟宁砚相处的过程中,宁砚可以感受到顾西平时时刻刻都在进行情绪的调节和自我把控,所以他总是紧绷着,像是提着一口气,泄不下来。

      宁砚不傻,他看得足够多,听得足够多,也得到了足够多。

      顾西平变了,他也变了。

      顾西平似乎是变得更好了,但宁砚还没有,他还在封闭着。

      曾经囚禁着顾西平心脏的牢笼已然打开,他捧着跳动的毫无遮掩的心脏来到宁砚面前,请求他收下它,陪伴它,不要离开他。

      而宁砚的那颗曾经滚烫跳动的心,却早已被囚困进牢笼,还未能获得宽恕,得以解脱。

      但他想要试着走一走。

      宁砚动了动指尖,抽出一只手来,反握住顾西平的手背。
      他的掌心是凉的,顾西平的手背是热的。

      摸久了,那点温度似乎不够,宁砚前倾着身,不断靠向顾西平,索取更多热源。

      他挨到了对方的脖子,贴着对方的脸,拥住了他的背。

      真暖和。

      顾西平揽住他的背,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宁砚略错开一点,偏着头,瞧着那张笑开怀的嘴,也跟着笑了。

      在看到宁砚这张笑脸的时候,顾西平恍然间回忆起一个画面。

      他曾觉得宁砚眼熟,却以为只是一时误会,现在他再想起来,他的确在很久以前就见过宁砚。

      那是一个夏日午后,他去一家刚起步没多久的娱乐公司进行谈判,偶然间听到一间屋子传出清亮的吉他声,他便走了过去。

      空荡的屋子里只有一个人,那人坐在窗边,支着腿,眼望着窗外,怀里抱着吉他。
      那人头发当时还是金色,长度跟宁砚现在的差不多。

      察觉到有人来,那人回过头来,看到顾西平,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您好。”

      顾西平想起来那张笑脸,跟现在宁砚脸上的一模一样。
      仿佛春日种下的花,借着暖阳用力生长,心有希望,光明敞亮。

      ————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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